第4章 、遭遇勁敵
4、遭遇勁敵
根據幾名野人的衣着打扮,許逸推測,這山裏的物資應該不算豐富。
四人之中,被叫做“月”的貌似地位最高,可也只圍了一塊明顯由三四塊皮革拼接而成的料子,至于其他人,更不必說,能省則省。
但地上的熊皮卻是十分完整的。按照這裏男人的“皮裙”尺寸裁量,大概能做出兩條。
如此完整的一張熊皮,就算拿回鎮上,也能在黑市賣個不錯的價錢,擱到如此資源緊俏的山裏,定當更加珍貴。
月的這番分配,慷慨得完全不像是普通的“見面禮”。許逸推測,他大概是把獵熊的功勞算了一份給她,份額還不低。
也難怪“矛槍男”會表現得那麽不服氣了。
可許逸卻對熊皮沒什麽興趣。
她現身此處,完全是個意外。眼下手機沒有信號,她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只想通過他們,打探出返回小鎮的方法——如果還能回去的話。
囿于自己和對方的語言鴻溝實在太深,許逸沖着唯一有點現代漢語基礎的九月連說帶比劃,費盡力氣地“交涉”了好半天,也沒能讓對方搞清楚她的意思。
畢竟,對于似乎從未離開過山林的他來說,光是将她來處的小鎮描述清楚,就是件難事。更何況,他們還語言不通。
幾番嘗試無果之後,九月也只能維持着歉疚的笑意,偶爾搖頭,用蹩腳的發音重複着“對不起”。
雖然并不是他的錯。
另外幾個野人已經開始表現得有些不耐煩了。
尾和眼老早就扛起了挂滿熊肉的矛槍,而暫時失去矛槍的“矛槍男”則換了把石刀防身,指着即将落山的太陽,沖九月嚷着,似乎在敦促他——他們該啓程趕路了。
九月也的确有了要走的意思。
“等等!”許逸叫住他。
有了之前遭遇黑熊的經驗,她哪裏還敢自己留在這山裏?她不能就這麽讓他們走了,給她十張獸皮都不行。如果暫時不能解決回去的問題,她就得想辦法跟着他們,絕不能落單。
正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笛聲,不算悠揚,甚至可以說,吹得非常難聽。
只見幾名野人登時神色一凜,下一秒,九月便一手撈起地上的熊皮,一手抓住許逸小臂,和另外三人鑽進了枯草叢裏。
事發突然,許逸不明所以,只能學着其他人的樣子,在草叢中盡量埋低身子。
漸漸的,笛聲越來越近,相伴而來的,還有野獸深沉的低吼聲。
這聲音,許逸一輩子也忘不了——是熊,而且還不止一只!
許逸身側,月的神色格外嚴肅。他下颌緊繃,抓她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發力,捏得她有點疼。
許逸痛感神經敏銳,平生最怕的就是疼。她搖搖手臂,意思是:行了,可以放開了。
可月全無意識,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他正在全神貫注地分辨着對方的動靜。
終于,在某一刻後,他做出決斷,将挂在手臂上的熊皮丢在地上,然後向其餘三名同伴比了一個“向下”的手勢。
接到指示後,眼第一時間将矛槍從肩上卸下,而扛着矛槍另一頭的少年尾卻一臉不情不願。
九月又向少年重複了一次剛才的手勢,目色深沉峻厲,似是下着最後通牒。
少年這才十分心疼地卸下矛槍,和九眼兩相配合,将才剛套好的熊肉一塊塊從木槍杆上拆了下來,又快速解開捆繩,把肉丢在地上。
随後,九月便抓着許逸,順着就近的一處小陡坡滑草而下,進了一片山坳。
好不容易打來的獵物,就那麽被丢在了原地。
那一頭,笛聲漸漸停止,熊吟也跟着歇了。忽然,有男人的聲音大喊:“在這!”
許逸心頭猛地一驚!
對方竟和她一樣!他在說着和她一樣的語言!
她激動地一下蹿起身子,卻立即被九月用手臂牢牢箍住肩膀,硬生生地給扣了回來。
許逸奮力掙紮,他就更加用力,怕她出聲,還幹脆加上另外一只手掌,嚴嚴實實地捂住了她的嘴。
這野人下手夠狠,許逸覺得自己的臉都快叫他給捏癟了。
掙紮不得,她就只好側目瞪他。九月沖她搖頭,眼神鄭重,就是鐵了心不肯讓她出去。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完全無法理解,甚至有些生氣。剛剛那個聲音和她講着相同的語言,就很可能和她一樣,是外面的人,說不定,還知道回到城鎮的方法。
他卻在努力阻止她。
但許逸想不通——剛才在山坡上,月和其他幾人并沒有要扣留她的意思,那時,他們已經差不多準備與她作別、繼續趕路了。
前後的差異反常,讓許逸稍微冷靜下來。
她懈了力氣,不掙了。
對方在山坡上搜羅一陣,似乎發現了那幾塊熊肉和熊皮。
“王八羔子,”有男人的聲音怒罵,“吃我的人,還殺我的熊,騎老子頭上撒尿來了!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
瞬時之間,幾頭熊爆發出憤怒的長吼,響聲震破天際。
許逸下意識打了個寒噤,也不知是因為熊吼,還是那個男人講話的內容。
身後的九月則依舊維持着剛才制止她的動作,一條手臂繞過她肩膀箍着,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
所以這會兒,他明顯感覺她抖了一下。
自從聽見笛聲,月的神經就一直緊繃着。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許逸早就老老實實地靠在他身前,不動了。
他于是松開手臂,垂眸間,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她白皙的耳廓和頸項——
她的皮膚似乎很薄,能讓人輕易透過表皮,将下面冷青色的血管脈絡看得真真切切。頸動脈每跳一下,便會帶起一股不太常見的清甜香氣,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一縷淺褐色的卷發別在耳後,順着脖頸滑下……
發梢卻被她的領口壓住了。
衣服壓住頭發,應該還挺不舒服的。九月于是好意勾了下手指,替她把頭發絲挑了出來。
許逸被這個有些親昵的動作驚了一下。
她下意識縮了脖子,随即偏過頭,看他。
身後的男人上身赤裸,胸口滾燙,前一刻還把她緊緊扣在那,這會居然又替她捋了下頭發。
可他被她盯着,卻是一臉的坦坦蕩蕩——沒有對她表現出任何特別的意思,也擺明了不是故意撩她。要不是普通話不好,沒準還要客客氣氣地回她一句:“舉手之勞,就不用謝了。”
許逸心中郁結,索性把所有頭發都摟到一側,順帶遞了個白眼。
九月:“……”
“為什麽不讓我出去?”笛聲漸遠,許逸站起身子,開始秋後算賬。
九月也起身,指着她袖口到手肘一帶的血漬,又望向他們剛才所在的山坡,說:“他們的。”
許逸蹙眉,“什麽是他們的?”
九月将雙手高舉,勾起指尖,做了個“張牙舞爪”的動作。
怕她不懂,又“嗷——”的叫了一聲。
熊。
這個詞對他來說大概有點難。
許逸看個大男人有模有樣地模仿熊,覺得好笑,卻忍住了——對方明明是在挺認真地向她解釋。
她衣袖上的血,應該是他們幾人合力殺熊時,濺上去的。那時她距離黑熊不遠,正雙手抱頭蹲坐着。
如果她“看圖說話”的能力尚可,按照月的意思,他們四人應該是獵殺了別人家的黑熊。而現在,熊主人找上門來,他們力敵不過,就只好逃走。
從月剛才的緊張反應來看,對方實力應該遠超過他們幾個。同時,他又讓大家将好不容易打來的熊肉和熊皮丢棄,許逸猜測,或許是因為那些東西味道太大,月擔心暴露。
至于他為什麽死命拉住她,結合她之前的推斷——月認定打熊有她的一份功勞,那現在人家過來尋仇,自然也要算一份在她頭上。
雖然雪冤,可她袖子上沾了熊血是事實。黑熊嗅覺靈敏,分辨出同伴的血腥味并不困難。真要讓人家抓住,她百口莫辯。
仔細回憶剛才,許逸記得笛聲、熊叫、人講話,三種聲音是相繼出現的,并無沖突。
難道對方是養熊的?或者說,他們有辦法馴化野生的黑熊?
因為對方和她語言相同,她便有些好奇,于是向月模拟了一個吹笛子的動作,又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張牙舞爪地比劃了一個“熊”。
意思是:他們能用笛聲控制熊嗎?
九月用力點點頭。
二人初見時雞同鴨講似的溝通,終于在這一刻,達成了共識。
九月笑得一臉欣慰,像個大孩子。
許逸卻有些無奈。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落到這般境地——逃離家人朋友、逃離原本的生活,都還不夠,還得逃命。
這片山林裏,危機四伏,無處不在。她想回到鎮上,暫時是沒有辦法了。只能從長計議——在解決吃喝拉撒等一系列問題之前,她得先想辦法保護自己安全。
該怎麽做?
一時煩躁,許逸習慣性地從口袋裏摸了支煙,打火點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忽然覺得,餘光裏,月似乎在看她。
她轉過頭,見他果然一臉的好奇地盯着她……手裏的打火機。
“火?”他精準無誤地說出了一個字。
其餘幾人也相繼湊了上來,比九月更加興奮。
許逸:“……”
他們認得火,說明山裏有這個東西。但他們又興奮得過頭,說明他們沒有,或至少十分短缺。
許逸靈光一現,煙也不抽了,又搓了下打火輪,“唰”的一聲,火苗蹿出。
她放手,火苗熄滅。
反複幾次,再配合她臉上故意擺出的炫耀,就生生把單價一塊五的劣質塑料打火機玩成了稀世珍寶。
許逸揚起手中的新晉“珍寶”,向幾人提議:“在我找到回去方法之前,你們保護我安全,這個就借給你們用。”
擔心對方不懂,還加上手勢——
她指向月和大家,“你們。”
張牙舞爪比了頭熊,回指自己,又抱住頭,“保護我安全。”
最後拖起月的手掌,把火機遞到他的掌心。
幾個野人剛才還十分迷惑的神情頓時豁然開朗——他們聽(看)懂了。
許逸忍不住給自己突飛猛進的表達技術點了個贊。
當然,比劃動作,點到為止。火機她沒松手。
約定還沒達成呢,她又不傻。
可下一秒,正要收回的手腕就被九月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