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第44章 44
星遲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我是看時空礦工太辛苦了。”她擡手, 拍了拍白月引的肩膀，“師兄，你一定要保重啊。”
白月引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神明顯不信, 但表面依舊接受了星遲的：“......謝謝你的關心。我很感動。”
一旁的趙澤萍看着兩人的動作, 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但又有一種奇怪的和諧。
“我把在基地居住的注意事項發到你們的所內ID上。”
趙澤萍看了一眼時間，“我還需要去和李教授面談一下, 你們兩個的交接問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協商。”
萬分慚愧, 直到趙研究員提起這個話題, 星遲才想起李教授、唐樵子、徐庫, 教授和學長學姐應該還都在原本的居住地點等她……實在是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事太多了。
趙澤萍問：“你們要一起去嗎？”
星遲：“當然。”
“好, 我需要再次提醒你們一下, 關于古能研究所, 以及你們穿越者的身份, 都不能向別人提起。”
談及這個話題, 趙澤萍的語氣和表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說罷, 趙澤萍便帶着星遲和白月引兩人離開了基地。
對于基地，星遲還是很好奇的，不過眼下還是去見李教授比較要緊，基地的探索, 她還有很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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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話，星遲應該會為古能研究所工作很久。
其實星遲是很高興的。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太多事情。她先是和白月引對上了“暗號”，确定了彼此都是穿越者。緊接着, 星遲又馬上被古能研究所接回了穿越者的“組織”, 并随之得到了一個待遇非常優厚的工作。
所有的事情，聽起來都是那麽困難重重, 卻又進行得無比順利。
穿越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不論這個世界有多好，那種從內心深處湧至全身的孤獨感，星遲從來沒有徹底擺脫過。
在原本的世界，星遲有親人，有朋友，有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她的根生長在那裏，所以，就算生活裏有着不能避免的艱辛，但她有安全感。
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星遲什麽都沒有，就算後來又認識了很多朋友，但她打心底裏知道自己和他們是不同的。她身懷秘密，沒有辦法與任何一個人完全交心，她像是一顆無依無靠的浮萍，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漂泊到哪裏。
但是，在今天，她知道了自己有很多同伴。
她在這個世界，也能夠紮根生長，發揮自己獨有的作用。
這其實比和白月引相認，更讓星遲開心。
在星遲心中，愛情總是在錦上添花的時候才最美。
如果人處在一個掙紮的狀态，有着無法排解的苦悶和憂慮，那便也沒有精力去經營好一段關系。
其實在狂奔回古能研究所的路上，星遲就思考過。假如在這個世界裏，她只有白月引這一個同伴，她能不能安心地與白月引相知相許？
某種程度上，這樣算得上是與全世界抗衡的愛情。這種關系會健康地成長和發展下去嗎？
兩個人，有的時候，甚至比不上一個人。
獨身一人會讓人更堅強，兩個人縱然能夠彼此陪伴，卻也把最致命的弱點交給了對方。
星遲一直都明白，分享弱點是發展戀愛關系的大忌。這是一種無異于飲鸩止渴的手段，看似快速拉進了彼此的距離，實際上卻也徹底葬送了長久安穩的可能。
這是一種人性。
如果星遲和白月引真的是這個世界裏唯二的異類，他們兩人便要“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這樣的屬性，放到愛情裏，只是看起來浪漫而已。真的經營起來，就會發現這樣過于極端的關系會激發出人心底的全部敏感和托大。
因為“我們只有彼此了”，所以雙方對“愛”的要求都會不可避免地提高。
但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與“我們只有彼此”同時産生的，是“你別除了我沒有其他選擇”。在這樣的潛意識裏，人們往往會由于過于有安全感，而失去了對這段感情的尊重，甚至都想要在這段關系裏占上風。
相反，健康的生活會供養出健康的人，而健康的人才能維持好一段健康的關系。
所以就算白月引看起來心理素質強大，星遲也不想和他建立某種“相依為命”、“相互取暖”、“共同抵抗全世界”的關系。
星遲本來只打算先和白月引認個親。
是古能研究所的存在，才讓星遲真的動了和白月引繼續發展下去的心思。
長到如今的二十多歲，星遲早就已經形成了完整的愛情觀。
心裏确定好了這樣的想法，她也就不會扭捏，會主動在相處當中推進關系。
這也是在這段關系中不再是“非他不可”帶給星遲的勇氣。
如果在雙方的努力下，能成功結成好事，自然是最好。如果中途發生了什麽意外，兩個人有緣無分，那麽星遲也不用承受“沒有其他退路”的絕望選擇。
此時兩人已經坐上了古能研究所的光艦，趙澤萍坐在前排開車，星遲和白月引并列着坐在後排。
兩人坐得不近也不遠。
也許是這幾個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兩人還沒有适應好現狀，光艦內的氣氛，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白月引看起來倒是和平時沒有太大區別，但他也只會在和星遲對視之後，露出一點他的招牌笑意，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他現在腦子裏有點亂，恐怕一說話，就會裝不下去體面。索性先沉默。
片刻後，還是趙澤萍開口道：“你們還有沒有什麽問題想問？”
“七個基地中生活的穿越者和穿越者後代們，也算是形成了一個小社會，裏面有很多事情需要了解。當然，很多東西，你們親身體會後才能明白。但先從我這裏了解一些什麽，總是沒有壞處的。”
星遲思索了一下，“趙研究員您之前說，古能研究所的全部工作人員加起來不超過四位數。”
“數量這麽少的話，是不是說明只有第一代穿越者能為古能研究所工作？他們的後代，就沒有那種抗輻射的特殊體質了嗎？”
趙澤萍道：“沒錯。”
“穿越者和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不能産生後代，但是穿越者之間會進行繁衍。很遺憾的是，遺傳和環境都是影響人體質的重要因素，有的時候，甚至是後者的影響更大。”
“在這個世界出生的穿越者後代，抗輻射的體質都會大大下降。出于安全考慮，我們不提倡他們在古能研究所工作，除非是通過很嚴格的指标測試。但我們仍然會為他們提供一些基礎福利，靠着這些福利，他們就可以很好地生活。”
“當然，接受了現代教育的他們，普遍認為工作是實現自我價值的重要途徑，他們不會無所事事，也都會出去工作。穿越者後代們大部分任職于聯邦官方機關。因為聯邦管理層需要保證任職人員的多樣性，所以他們申請到這類工作的概率要比普通公民大很多。”
“比如說和古能研究所聯系最密切的各個能礦的駐紮軍機關，裏面就有很多領導是穿越者的後代。”
聞言，白月引蹙眉。
而星遲很顯然也想到了什麽，問道：“東能礦駐紮軍偵查部的杜部長，是穿越者的後代嗎？”
趙澤萍搖頭，“不是。”
聞言，白月引的眉頭舒展開了。
但趙澤萍又道：“不過杜部長的妻子是一位清朝來的先驅者。”
星遲：“啊？那杜儀是？”
聞言，趙澤萍沉默了一會兒。
穿越者的數量太少，想要成功完成各個能礦的挖掘，不得不借助原住民的幫助。所以雖然普羅大衆完全不知道穿越者的信息，但一些工作性質特殊的原住民是清楚這個秘密的。
官方其實沒有明文規定這部分人不能和穿越者通婚。
但是，原住民和穿越者結成的婚姻，幾乎每一對都是悲劇收場。
杜部長和他的妻子，也算是鬧得很不好看。
杜部長的兒子，自然不可能是和妻子孕育出來的，至于杜儀的生母是誰......誰也不敢亂猜。
趙澤萍見過了太多案例，這也是她當初堅定要拆散白月引和星遲的原因之一。
星遲剛剛的話完全是脫口而出，馬上便也意識到了不妥。
她讪笑了一下，道：“是我冒昧了，這是人家的家事。”
趙澤萍嘆了一口氣，只道：“......這樣的事是少數，在基地裏很少見。穿越者之間的氛圍還是很好的，你們不用擔心。”
“人在‘異鄉’，古能研究所會盡力能給你們人文關懷。也希望你們能在基地裏多交交朋友。人到底是群居動物。”
“我記得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很流行什麽……MBTI。”趙澤萍笑了笑，“但我總覺得就算是i人，大概也受不了沒有任何親人朋友、不與任何人溝通交流，甚至不能在網絡上旁觀其他人社交的生活。”
“我這樣勸你們，也是因為在很久之前，古能研究所的基地還沒有這麽成熟的時候，有很多穿越者最後都得了精神疾病。基地徹底建成之後，穿越者的精神健康狀态好了不止一倍。”
星遲點頭：“我一定會交幾個好朋友的。如果趙研究員您認識什麽适齡的穿越者，或者穿越者後代，也可以介紹給我。”
聞言，白月引側眸，看向星遲。
他終于開口說出了在光艦上的第一句話，“之前不知道你這麽喜歡交朋友。”
星遲：“之前不敢啊。”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然後，星遲微笑，開口道：“師兄，你出去工作之後，也可以把你的礦工朋友介紹給我。”
白月引：“......”
白月引笑了一下，笑得不太好看。
他似乎開口想要說點什麽，但就在這時，光艦到達了目的地。
徐庫正在外面透氣，看到星遲和白月引從光艦上走下來，頓時驚呼一聲。
他一邊大喊着兩人回來了，一邊招手示意他們兩人往屋裏走。
李教授原本正在滿面愁容地翻閱文件，一見到星遲和白月引，眼睛都是一亮。
“太好了，你們終于回來了！”他上前握住兩人的手，“真是沒想到這次實地考察，會出現這樣的事故，如果你們出了什麽事，我可真是心痛難忍、難辭其咎啊！”
趙澤萍：“李教授，你千萬不要自責，這次的意外都是因為我們沒有考察好能礦......”
雖然東能礦時空波動突然紊亂，進而産生爆炸這種事，很難預測，但古能研究所主動承擔了所有責任。
“這次爆炸的原因，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着手研究了，一定會給您一個說法。并且，相關的賠償也一定不會少，您放心。”
李教授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他和趙澤萍就這次爆炸又交談了幾句，随後便也表示了理解。
就算是科技發展到現在的水平，人類也不能與大自然抗衡。
沉積了千年的古能礦突然爆炸，确實不是人為能控制和避免的。
趙研究員用手握成拳，比出一個“十”，道：“李教授，經過古能研究所的初步協商，我們會賠付給您的科研組這個數。至于具體的金額分配，由李教授您全權确定。”
李教授不知道穿越者的事情，在他的認知當中，古能研究所和他所研究的專業類似，都和經濟脫節嚴重，就算背後有官方財政撐腰，恐怕也富裕不到哪裏去。
于是李教授猜測，肯定是十萬。
也不少了。
于是李教授點了點頭。
趙澤萍：“這筆款今天就能打到李教授您的賬戶，但在此之前，幾位需要先簽署一個保密協議。”
她早就将保密協議全部拟好。
為了防止連接星網喪失了保密性，趙澤萍将紙質版的保密協議拿出，一式五份，分發給了師徒五人。
協議上要求對在東能礦的所見所聞、古能研究所以及東能礦駐紮軍的全部信息、此次爆炸以及賠償金都要嚴格保密，否則将會承擔刑事責任，并處巨額罰款。
徐庫不禁在心裏嘀咕：一共就十萬塊，李教授，以及被炸傷的星遲學妹和白月引師兄肯定要占大頭，分到我手裏的都不知道能不能超過四位數，竟然有這麽嚴格的要求。
而且這協議寫得如此詳盡，防賊一樣防着他們，真是......
他一邊略帶不滿地這樣想着，一邊把協議翻到了下一頁。
然後徐庫看到了賠償的金額。
......這單位怎麽不是萬啊。
徐庫：“卧槽！！！”
唐樵子一巴掌拍在了徐庫的後腦勺上，“別大驚小怪的！”
她自然也看到了這個數字，心中雖然震驚，但也盡力沒有表現出來。
一旁的李教授扶了扶眼鏡，半晌後，他擡眸，與趙澤萍對視，“......你們還是再提點別的要求。不然這錢，我拿來實在慚愧。”
趙澤萍微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我們想和您借兩個學生，聽說白月引的博士後任期馬上就要結束了，我們院長想要他直接來古能研究所工作。還有星遲小姐，我們想和華大聯合培養。”
作為一個“研究所”，古能研究所自然也是有授予學位的權限。
李教授：“也就是說，您想要我的兩個學生。”
趙澤萍點頭，“正是。”
李教授：“......”
李教授：“他們兩個值這麽多？要不你們把剩下的兩個也帶走吧。”
聞言，趙澤萍很配合地笑了兩聲，“李教授，您可真幽默。”
将白月引和星遲的問題徹底處理好之後，趙澤萍先将兩人送回了基地，然後便立刻投身到東能礦的開采中。
由于白月引的具體工作還要人事部再行排辦，所以他可以先在基地中休息一天。
星遲和白月引便共同回到了基地。
憑借ID卡，他們兩人可以先去領取一輛光艦、一個仿生人管家、一只仿生寵物和生活物品若幹。
為了運送東西方便，兩人決定先去領取光艦。
三號基地中央的大型湖泊上的懸空建築，便是各項福利的領取中心。
星遲和白月引按照指示圖來到渡口。
感應到了來人，湖泊深處便幽幽地生長出一根巨型荷葉。荷葉将身子側彎下來，兩人用ID卡驗證身份，智慧服務助手被自動激活，緩緩吐出機械音：“尊敬的888號先驅者、889號先驅者，歡迎來到福利之家。”
荷葉的邊緣抖了抖，顯示出一個向上的箭頭指引。
白月引伸出手，想要扶着星遲坐上去。
星遲會心一笑，正準備和白月引來一個小小的肢體接觸，增進感情，智慧助手便突然開口：“請放心，荷葉座位非常安全，也已為您調整至最佳登位角度，無需同伴攙扶。”
星遲：“……”
白月引：“…………”
尚不等星遲有所反應，荷葉之下便生長出一股藤蔓，将星遲纏了上去。
下一秒，星遲便已經穩穩坐在了荷葉上。
智慧助手道：“很高興為您服務。”
見狀，白月引便也無可奈何地坐上了荷葉。
荷葉很大，兩人坐在荷葉的一角，肩膀輕輕地靠在一起。湖泊上很涼爽，微風拂面，陽光輕柔地灑在星遲臉上，她舒服地閉上眼睛。
氣氛很好……
星遲的嘴角輕輕勾起。
再靠近一點點……
星遲能感覺到白月引的身體似乎也在向她的方向傾斜。
“尊敬的888號先驅者、889號先驅者，溫馨提示，荷葉很寬敞哦，不需要擁擠(^_^) ”
星遲：“……”
白月引：“…………”
星遲深吸了一口氣：“哈哈，這荷葉真是智能啊。”
在這種暧昧的緊要關頭，她選擇維持一個良好的形象。所以，星遲忍了。
聞言，白月引看着星遲，彎起眼睛笑了笑，輕“嗯”了一聲，主動向旁邊挪了挪身子。
如此，荷葉才仿佛終于滿意了。
帶着熱氣的白霧升起，荷葉開始緩緩向懸浮樓閣的方向移動。
“我看了資料，基地運轉的能量由古能礦石提供，這個白霧是古能礦石在轉化成能量時散發的特殊氣體，無毒無害。”
白月引主動開口為星遲解釋。
“趙研究員發給我們的基地守則中的第一條，便是說，基地中的穿越者要熟習催化、使用時空礦石。”
“哇！”星遲很捧場，“師兄，你記憶力真好！”
白月引臉上再次出現那種比較不自然的笑容。
他能感受到星遲對自己的态度有所變化，白月引知道這一定是因為兩人有了繼續發展的可能。
他既不自信，更不自卑，一向能比較客觀地評價與自己有關的事物。
白月引不敢說星遲喜歡他，但他覺得，如果星遲需要一段戀愛關系的話，那麽他大概是她的人選之一......嗯，而且排名目前比較靠前。
他明白自己和星遲來自不同的時代，而兩個時代男女間的相處方式和分寸自然是不同的。
白月引不想讓星遲覺得不習慣，于是嘗試去配合她的節奏。
白月引微笑，繼續道：“其實其他注意事項，我也記得差不多了。星遲，你還有什麽想了解的嗎？”
星遲眨了眨眼睛，“啊，師兄，我确實有比較想了解的……”
“檢測到關鍵詞，為您朗讀《基地守則簡版》。”
智慧助手，又開始了。
它非常貼心地、抑揚頓挫地朗讀着。
白月引：“……”
星遲：“…………”
這次，輪到白月引深深吸氣。
在這種暧昧的緊要關頭，他也選擇維持一個良好的形象。所以，白月引也忍了。
白月引：“哈哈，這荷葉真是智能啊。”
智慧助手的機械音徹底破壞了氣氛。
好在它讀的是簡版，片刻後便讀完了。
白月引锲而不舍，繼續找尋話題，“星遲，你會駕駛光艦嗎？”
星遲搖頭。
她剛穿越到這個新世界沒多久，自然不會開這種高科技的東西。
白月引微笑：“嗯......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教你，好不好？”
星遲道：“好呀。”
兩人都在努力尋找相處的機會，推進關系的發展。
實在是雙向奔赴的典範！
就在此時。
荷葉上被激活的智能服務卻再一次開口。
“基地發放的福利光艦全部都配備了最先進的自動駕駛系統，靈活、安全。不需要再學習駕駛了呢，親親。”
“叮，目的地到達。如果親親對我的服務滿意的話，請給我五星好評哦。”
星遲：“……”
給個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