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愛埋珊瑚海
愛埋珊瑚海
“轉身離開/你有話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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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簡枝徹底失眠了。
蔡淼淼的話像一道魔咒，她一閉上眼睛，腦子裏的聲音就分外清晰。
漫長的夜晚，她的腦子像一臺老式放映機，反反複複地播放她跟霍迎風相處的記憶。她試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證明霍迎風喜歡她或者不喜歡她。但她想了一晚上，都不能得出任何一個結論。
蘇簡枝雖然有過八年暗戀的經歷，但對于喜歡這件事，她依舊不在行。
昨天蔡淼淼說起遲鈍，她覺得不然。她剛上大學那會，社團裏有一個男生喜歡她，會主動留下來跟她一起值班，會約她一起吃飯。在他表白之前，她就注意到了對方遞過來的好感，便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拒絕。
但此時此刻，她卻看不懂霍迎風。究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還是所有人誤解了霍迎風的好？愛，真是個難懂的命題。
“唉……”
淩晨三點半，蘇簡枝實在受不了了，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沒打擾到其他舍友，拿着鑰匙出了門。
整棟宿舍樓都靜悄悄的，她細碎的腳步尤為明顯。她走到樓下，站在自助櫃前，想挑杯飲料喝。她呆呆地站了好一會，也沒選出來。
最後，她還是拿了一瓶礦泉水。
等付了錢，她才發覺這個牌子的礦泉水很熟悉。
那天在演唱會上，霍迎風給了她一瓶，她後來将塑料瓶拿去插花了。昨天在圖書館門口，霍迎風給她買的也是這個牌子的。
又是霍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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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個水也想起霍迎風。
真是瘋了。
她真想倒退回汐城的時光。
美好，自由，無憂無慮。
她不用思考明天去做什麽，也不用為霍迎風對自己的情感翻來覆去睡不着。
“同學，你在這裏做什麽？”
身後驟然響起的一道涼涼的聲音，把蘇簡枝吓得汗毛直立。
“啪。”手裏的礦泉水都掉在了地上。
三更半夜，悄無聲息，放在電影裏，就是恐怖預兆。
蘇簡枝彎腰把水撿起來，僵硬地轉過身，“阿姨……”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電影裏的阿飄，而是散發着幽幽氣息的宿管阿姨。
“你怎麽還不睡？”阿姨對他們這些大學生的作息已經習以為常。
蘇簡枝硬着頭皮解釋：“我有點睡不着，到處走走。”
“睡不着？你明天不用上課嗎？”
“我是畢業生。”
“哦。”阿姨給她搬來一張椅子，“那你別走來走去，別吵到其他同學，坐吧。”
蘇簡枝不得不坐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有什麽煩惱？”宿管阿姨叉着腰，像個知心大姐姐一樣詢問她。
“我……”蘇簡枝心裏叫苦，她只是想買個水，不是想跟阿姨夜聊。
“你們啊！就是腦子裏想法太多，不止是你，兩點我去巡邏，碰到了好幾個沒睡的，在樓道裏飄來飄去，太不讓人省心了！一個說明天期末考，太焦慮，一個是喝了奶茶，睡不着——”阿姨話音一拐，“你又是什麽事？”
蘇簡枝喝了口冷水，清醒了一點。夜色正濃，她心中郁結難解，在阿姨探究的目光下，慢慢地開了口：“阿姨，您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什麽人嗎？”
宿管阿姨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嘛！你阿姨我是過來人，也是懂的。你有什麽問題？盡管說！”
蘇簡枝猶豫地說：“您說，怎麽判斷一個人喜歡不喜歡自己呢？”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歧義，像是蘇簡枝暗戀霍迎風，想他想得睡不着。
宿管阿姨聽了，語氣激昂地給她指點迷津：“喜不喜歡，要從細節上去看。他喜歡你，不喜歡別人，自然會對你更好，更照顧你，更偏愛你，會主動找你，會向你示好，你仔細想想，有沒有這回事？”
蘇簡枝抓緊了礦泉水瓶。
她在心裏一點點複盤霍迎風的行為。
在她的印象裏，霍迎風是個很貼心的人，昨天在大太陽底下拍照，他會多買一些水，分給她的朋友們，也會考慮蔡淼淼的喜好。
其實仔細想來，她對霍迎風一點也不了解。他們本就萍水相逢，相識的時間非常短暫。她除了季思問，沒見過他的其他朋友，看不出他對其他人的态度。他是對所有人都這樣，還是僅限于她，她無從判斷。
“不過，阿姨建議你啊，如果真喜歡，那就去表白，這樣猜來猜去的，也猜不出正确答案。”宿管阿姨說得頭頭是道，激動地鼓勵她，“你去找他問清楚，他喜歡你，你們就在一起，他不喜歡你，你就去追，水滴石穿，鐵棒磨成針，追到他動心！”
蘇簡枝後知後覺這其中好像有什麽誤會，“阿姨……我不喜歡他。”
“都一樣，都一樣！”
蘇簡枝配合地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強：這哪裏一樣了？都哪跟哪啊！
……
用宿管阿姨的話來說，她吃過的鹽，比蘇簡枝走過的路還多，她說的話還是有點道理的。
蘇簡枝心裏希望，霍迎風喜歡她，只是大家的錯覺，但她沒跟阿姨解釋太多，聊了一會，她就有些困了，回去睡了。
第二天她頂着黑眼圈起床，收到了蔡淼淼發來的九張圖，都是她跟霍迎風的合照。
她想了想，把照片轉了一份給霍迎風。
每隔兩分鐘，她就拿起手機看一看。
她心裏忐忑，一會兒疑神疑鬼，擔心霍迎風回的消息讓人想入非非，一會兒又擔心他不回。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霍迎風從來不會不回她的消息，并且每一句話都很有分寸。
wind：收到[點贊]
wind：我來好好欣賞！
他的語氣太正常，她挑不出一點異樣。
這讓她想起以前暗戀的時候，她也總盯着曾之景的信息，反複琢磨，恨不得将每個字都解剖。
蘇簡枝又想，會不會真的是蔡淼淼看錯了？
霍迎風應該只是把她當朋友吧！
她把糾結跟蔡淼淼說了，蔡淼淼秒回：你把他約出來，試探一下。隔着屏幕能看出什麽？
蘇簡枝問：我找什麽理由約他出來？
蔡淼淼：你不是他女朋友嗎？
蘇簡枝發了個問號過去。
發完她就明白蔡淼淼的意思了。
她現在跟霍迎風是情侶的關系——雖然是假的，但她把人約出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于是她給霍迎風發了條消息：你今晚有空嗎？要不要去看電影？
霍迎風回複得很快，意料之中，答應了她的邀請。
兩人商量了一會，選了一檔最近上映的很火的動漫電影，随後選定了座位，約了晚上七點見面。
晚上兩人準時在校門口見面。霍迎風走在天橋上的時候，蘇簡枝就看見他了。
以前跟霍迎風在一起，她總是很放松，但她今天感覺有什麽地方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霍迎風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像鼓點落在她心上，讓她沒由來的緊張。
“怎麽突然想來看電影了？”霍迎風問她。
“聽淼淼說這個電影很好看，就想問你看不看。”
他開玩笑道：“那我們這算約會嗎？”
蘇簡枝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霍迎風又快速地問：“你前男友也去？”
蘇簡枝攥着手指，“怎麽問起他？”
“不是為了演給他看嗎？”
蘇簡枝啞了聲。
她瞬間有好多問題想問，但她憋住了。他們現在要去看電影，有些話，一旦問出口，就收不回來了，說不定電影都看不成了。
“……他不在。”蘇簡枝說，“就是普普通通地看個電影。”
也不算約會，只是朋友。
但她沒有将言外之意說出口。
霍迎風還是跟往常一樣，他很健談，路上會聊一些她感興趣的話題，也會分享自己的事情，沒有讓氣氛冷卻，也不會讓她尴尬。
蘇簡枝一如往常地聽着，聊着，回應着，卻有點心不在焉，走了好幾次神。
後半程的時候，霍迎風便沒有說話了，很安靜地陪着她。
他們到電影院的時間剛好，霍迎風去取了票。
“想不想吃爆米花？”
蘇簡枝搖頭：“太甜了。”
他又問：“可樂呢？”
“晚上喝可樂可能會胃脹氣……”
“那我們就進去吧。”
蘇簡枝拒絕的時候一直觀察他的神色，但他很平和，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高興。
她忍不住問：“你對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嗎？”
“有耐心？”霍迎風笑道，“什麽人才能做到對所有人都有耐心？他的時間一定會很充裕吧！”
……
蘇簡枝看電影的時候一直想着這句話。
霍迎風說得很有道理，但……他是什麽意思？
坐在他們後面有一對情侶，他們一直在竊竊私語，而且音量不小，蘇簡枝全都聽見了。
“他一定很喜歡這個女主，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女生說，“我要是變成這個樣子，你能認出我麽？”
“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你。”男生回答她。
“真的假的。”
“比珍珠還真！”
“愛你麽麽噠~”
兩人的對話聽起來就像是把私聊的語音公放了，他們渾然不覺，但蘇簡枝聽得有些尴尬。
人一尴尬就會變得忙碌。
蘇簡枝沒話找話地跟霍迎風說：“這麽美好的愛情也就童話電影裏會有了。”
霍迎風卻轉過頭，直勾勾地看着她說：“你也會有的。”
“……”
蘇簡枝頓時後悔了。
就不該多這一句嘴！
電影很好看，但蘇簡枝有心事，看得無滋無味。
走出電影院，霍迎風跟她聊起劇情，她點頭評價：“設定很有意思，男女主也挺甜的。”
霍迎風：“你今天怎麽了？為什麽看起來興致不高？”
“很明顯嗎？”蘇簡枝搓了搓臉，有點疲憊地說，“昨晚沒睡好。”
“為什麽？”
“拍畢業照，太累了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一起上的地鐵，卻像兩個陌生人。
蘇簡枝能夠感受到霍迎風時不時的視線，但他的注目并不讓人覺得不舒服。
她突然想，原來也有霍迎風熱不起來的場子。
下了地鐵，還要走十五分鐘的路程，才到學校區。
兩人再次并肩而行。
蘇簡枝忽然開口：“你昨天說，如果我問你，你不會騙我，這句話今天還作數嗎？”
霍迎風沒有猶豫：“算數。”
“你在演唱會上說你有個暗戀很多年的女生，是真的嗎？”
“是真的。”
“你還喜歡她嗎？”
霍迎風停頓了兩秒，才說：“喜歡。”
“雖然我們說要假扮情侶，但我一直把你當作朋友，你呢？”
霍迎風沉默得更久了一點，“我們的确是朋友。”
蘇簡枝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她失敗了。
“蔡淼淼說她覺得你喜歡我，我說你有喜歡的人，怎麽可能喜歡我，對嗎？”
這次蘇簡枝等了兩分鐘，都沒有等到霍迎風的回答。
“……最後一個問題。”蘇簡枝感覺呼吸都急促了，“你是喜歡我嗎？”
“是。”
霍迎風的回答很輕，但只有一個字，她不會聽錯。
就像一顆石子輕輕砸在湖面上，卻在她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