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低頭寫名字的男生緩慢擡頭看向封行,站直了身體,周圍所有的人都跟随着他的動作,僵硬地轉動脖子,幾個背對着的學生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一開口就是百來號人的大合唱。
“……找到了。”男生說。
“找到了。”門口所有學生說。
黑壓壓的人群向封行走去,口中全都重複着“找到了”三個字,所有人的語調和表情都一模一樣。
剛才還日常熱鬧的校門口,突然就變成了詭異的□□現場。
最先靠近封行的學生張開嘴,濃濃黑霧從他嘴巴裏和眼睛裏湧了出來,四肢扭曲,雙手插進胸口,硬生生把自己的身體從中間撕開,外翻的肋骨像張開的嘴,撲上來要把封行連帶女生一起吞進去。
封行不慌不忙,看着奔過來的十幾張“嘴”,單手把找到的失蹤者扛在肩上,好整以暇站在原地,司見塵見他束手就擒,以為是他扛着人不好施展,祭出器靈就要上去幫忙。
悠揚的音樂聲飄來,上自習的鈴聲響了。
一切重置,校門口恢複如常,馬路對面的三個人如常。
哦,不如常,封行肩上還扛着救下來的人。
“這個好!”司見塵大力鼓掌,要是每次進域都能在被攻擊前弄個回溯功能,簡直所向披靡!
“好個屁,你想被一直困在這裏嗎。”封行想給他一腳。
“感嘆一下嘛,你反應真快,立刻就想到會重置,根本不反抗,省力氣了。”司見塵卻對他态度好起來一大截,中二之魂熊熊燃燒,“而且剛才超帥啊,有種萬軍之中泰然自若的氣魄。”
封行收回要踹他的腳,傻徒弟還是很有真知灼見的。
但現在要怎麽辦,他救了人,循環依舊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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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以前他單獨進域,遇到想不通的情況就直接暴力拆了,但支曉在,守域者破規矩多得很,他不想惹她反感。
那個怯生生的女生照樣在校門口徘徊不敢進去,只是沒有了實體的“填充”,她整個人看上去和周圍的學生格格不入。
雖然周圍那些也只是念域中憑借域主人的執念堆出的虛假的人。
終于,女生再一次鼓起勇氣要進校門,支曉推了司見塵一下,把一個小小的東西塞到他手裏:“你去,快。”
司見塵一模就知道手裏是個校牌,他們學校的校牌和這個學校的校牌很像,形狀大小,包括上面的校徽都非常相似。
他想也不想,朝着女生飛奔過去,笑嘻嘻把手裏的校牌遞給女生:“同學,你校牌掉了,還好我撿到了。”
女生詫異的看着他,司見塵陽光燦爛一笑:“我叫雷鋒。”
女生:“……”
“別擔心,我不是你們學校的,這校牌我用不上。”司見塵說,“快進去吧,要響鈴了,小心被罰哦。”
“謝、謝謝。”女生漲紅了臉,道謝的時候結巴了一下。
司見塵順利完成任務回歸,有點小得意:“怎麽樣,我演技很好吧!”
封行被他的小狗眼期待的看着,翻了個白眼:“別這麽惡心的看着我。”
司見塵根本沒聽見他說話,自顧自的跟他得意完就轉向支曉:“支曉姐,你給我的校牌哪來的?”
“撿的。”支曉面不改色。
校門口一個男生被攔了下來,反複跟執勤的人強調自己真的戴了,急得團團轉。
司見塵:“……”
封行:“……”
好熟悉的既視感,卿本佳人……
支曉不管突然陷入沉默的兩個人,目光只盯着那個之前給女孩校牌的男生,這次司見塵上去給了校牌,女孩早早就進校門去了,男生走過來,左右張望了一會兒,表情有些疑惑,但他很快釋然,徑直走進學校。
上課鈴聲響起。
時間沒有再被重置,周圍一切像霧一樣散去,敞開的學校大門顏色變得暗沉,門內漆黑一片。
他們回到了門外,六扇門圍着他們。
“出來了?”司見塵疑惑,“怎麽出來的?”
“找到域主人了。”支曉向另一扇門走去,“剛才我們應該為他解開了一個執念。”
“?”司見塵更加疑惑了,“弄錯了吧,如果執念被解開了,我們應該可以直接出去了,念域也會消散。”
畢竟支撐念域的就是域主人的執念,能成域的只能是最強烈最放不下的執着,憑借着天時地利人和凝聚成域,将自己困在其間不得解脫。
“大概是其中一部分。”支曉發現自己沒說清楚,補充到,“再進一扇門,我有些事要确認。”
“嗯。”
“好。”
司見塵和封行對視一眼,封行先發制人:“好什麽好,沒有自己的主見嗎?”
“那你嗯什麽嗯。”司見塵不甘示弱。
“因為我和她想法一樣。”
“哦,什麽想法?”
“自己想,什麽都等別人喂到你嘴邊,以後怎麽獨當一面?”
“……我看你就是沒想法吧。”
“……”
封行在心裏單方面宣布把司見塵逐出師門。
司見塵也在心裏單方面宣布看清了封行的真面目,這人,狂妄的幼稚鬼一個,不知道怎麽混進封家的。
支曉站在另一扇門口:“你們來嗎?”不來她要進去了。
“來了。”
“來……”面對着師徒間的沒用默契,封行堅強的把“了”字吞回了肚子裏。
在天光明亮的校門口重置了太多次,司見塵本來以為新的門裏也差不多,結果進去後就一片黑暗,他剛轉了個身,腳下一空差點跌倒,被封行一把薅住領子拉了回去。
司見塵很感動,但暫時不敢動了。
人在黑暗中久了,視力會慢慢适應,他在心裏默算時間,适應了起碼五分鐘,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我不是瞎了吧?”司見塵小小聲問。
“不是。”支曉的聲音在離他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響起,“就是太黑了,你們倆別動,等我熟悉一下環境就過來帶你們。”
支曉大體把這個地方摸了一遍,确定應該是個房間,因為她摸到了椅子桌子之類的,牆上還鑲嵌着一塊滑溜溜的硬物,有點像特別辦事處辦公室裏叫電腦的東西,但比那個大很多。
還摸到了軟乎乎的沙發,也比特辦處的要軟。
司見塵本來擔心支曉去探路要撞到東西,聽了許久都只聽到她輕巧的腳步聲,根本不像看不見的樣子。
他再次懷疑是自己瞎了,支曉為了不讓他慌張诓他的。
還好封行先出聲了:“你看得見?”
這麽問證明他也看不見,司見塵才安心了,順便豎起耳朵。
支曉搖了搖頭,想到三個人都看不見,快步走回來:“看不見,不過我習慣了。”
她的語氣不像說謊,司見塵本來等着聽後續,但支曉只是淺淺解釋了一句就沒有然後了,他立刻明白背後的原因是她不想提的,也是外人不該問的了。
再問下去就是多管閑事,師父教給他的人生信條裏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當小明的爺爺活到一百歲。
但他明白了,有些人顯然不明白。
“習慣什麽?”封行非常沒有眼力見的問。
不僅問了,他的聲音還很嚴肅,聽上去不像是好奇的詢問,倒像是質問。
支曉沒有回答,走過去讓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這裏是樓梯,有三級。”
于是封行搭着支曉的肩,司見塵拉着他衣服後背,三個人像串糖葫蘆一樣在黑暗裏行走,支曉時不時提醒“轉彎”、“前面是桌子”、“這裏有一個架子”……
以及封行不依不撓地追問:“什麽叫習慣了?”
支曉:“地上有個東西,小心別踢到。”
封行:“你以前看不見?”
要不是現在宛如瞎子,司見塵都想替支曉把他的嘴捂上。
“什麽時候的事?”他們在沙發前停下來,封行依然不死心。
支曉只當自己聽不見,這屋子她差不多熟悉了,腦海裏能把大體樣子描繪出來,很小,比她山上住的小竹屋還要小,東西都僅僅恰恰的挨着,步子邁大一點就能橫穿,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倒是不少。
她把兩個人帶到沙發邊,讓他們坐下,準備自己出去看看。
走出去幾步才發現後頭還綴了個人,手指松松地扒着她的肩膀,就是不放。
她是不是應該教教這只無主的神獸不要随便打探別人的隐私,才是裝人裝的好的表現啊?
傷腦筋。
她正想說點什麽,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房間門突然被打開,兩個身影走了進來,伴随着什麽東西滴到地上,又被一腳踩過去的黏糊聲響。。
支曉和封行同時有了動作,閃身上了樓梯,彎腰蹲在拐角處,門外透進來一點光,支曉看到司見塵也很敏捷地一貓腰,躲在了窗簾後。
進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拖着什麽重物,腳步聲很沉重,但幾乎沒什麽喘氣的聲音,他們在黑暗中似乎也看得見,其中一個直奔沙發,“嘭”一聲砸進沙發裏,另一個走到冰箱面前,埋頭翻找。
冰箱透出橘黃色的暖光,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司見塵透過窗簾的縫隙,看清了屋裏的兩個“東西”的樣子。
之所以說是東西,因為他們看上去完全不是人,而是兩團面目模糊的人形物體,身軀龐大臃腫,身上有暗紅色的粘稠液體不斷滴落下來,掉在地板上緩慢流淌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