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顧青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公司的地址後，側頭看向窗外掠過的熱鬧街景。
上輩子查出癌症的那段日子裏，人人避她如蛇蠍，生怕沾上後，白白搭一筆醫藥費，最後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
她每天都只能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這樣的熱鬧，她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
那時候的她，有大把時間回顧自己失敗的前半生，她也終于看清一個事實，忍讓并不會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容易，反而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任人欺淩宰割的深淵。
就好像一個人崇尚吃苦，就會有吃不完的苦一樣。
可醒悟了又能如何呢，她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來不及做。
如今好不容易重生，竟然也沒能逃過必死的結局，生命的倒計時依然不留情面。
她不經意的擡眸，卻見血條的數值居然變成了3.3%。
她怔愣在原地，居然增加了。
是因為她不留情面的回擊嗎？
她忽然想起前世醫生說的話，她的乳腺癌變主要是結節的惡化，身體的結節和情緒有關，長期的壓抑或者壞情緒的集聚，是主要誘因。
她的患病可不就是長期的壓抑和忍耐所致嗎？
所有的壞情緒都自己受着，不敢宣洩，不敢反抗，像個沒脾氣的軟柿子，誰都可以捏一捏。
剛才她抱着痛快赴死的決心，無所顧忌的回擊之後，心情說不出的舒爽，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宣洩的暢快。
這是不是意味着，适當的宣洩壞情緒能降低發病誘因，或者調節身體機能，讓癌症惡化的時間減緩，所以血條才随之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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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反擊能增加生命值，反擊力道越大，是不是增加的數值會越高？
如果真是這個走向，死局是不是也能逆轉？
她上輩子死的時候才27歲，在別人不斷進取，為了美好生活而奮鬥時，她被死神選中，絕望的等待審判日的到來。
如果猜測無誤，那她完全可以重啓人生，把上輩子錯過的、失去的、來不及體驗的，統統都重來一遍。
這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珍惜，只有活着，才有創造無限的可能！
“嗡~嗡~”
兜裏的手機震動着，她拿出一看，果然是舅媽打來的，她不假思索的挂斷，再打來，再挂斷，反複三次後，對方終于偃旗息鼓。
“死丫頭今天抽什麽瘋，先是把相親對象罵走，接着連我的電話都敢挂，她想造反嗎？！”
徐慧咬牙切齒的咒罵着，介紹人打電話說顧青把人罵了一通時，她還有些不相信，直到被接連挂斷電話，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一旁的劉昊天焦灼的走來走去，想到賭場那邊的最後通牒，他煩躁的薅了一把黃毛，“她要是不跟這人結婚，哪兒來的錢還債啊，媽，你是不是想我明天就橫屍街頭，那些人心狠手辣，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徐慧吓得渾身一抖，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老來子，老劉家的獨苗，安撫道：“別慌，這事由不得她做主，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唯一的優點就剩賢惠溫順，人家肯給18萬8已經是祖上積德了，錯過這人，還有誰肯出這麽多錢，所以，她必須給我嫁！”
“那你倒是讓她松口啊，最好趕緊去哄哄那個男人，興許還有轉圜的餘地，真要把人氣急了，就真黃了！”
“對對對，你說的沒錯，得趕快讓她去道歉，我這就去公司找她。”
徐慧邊說邊換衣服出門，劉昊天在後邊催促道：“您快點的啊，晚一步我可就沒命了。”
“哎喲祖宗，別說不吉利的話，你福氣大着呢，媽會解決的，放心。”
目送徐慧離開後，劉昊天一改之前的暴躁絕望，往沙發上一躺，拿出手機繼續玩游戲。
*
顧青回到公司時，距離午休結束還剩十分鐘，她剛摁下電梯，手機又在兜裏嗡嗡震動着。
她拿出一看，是公司裏的群消息，全都是@她的。
[顧青，來的時候別忘了拿快遞櫃裏的快遞。]
[順便幫我帶杯咖啡，錢我待會兒轉你。]
[對了，你待會兒到材料部的時候停一下，幫我把樣品帶上來。]
[顧青，食堂阿姨給我留了一份飯，你順路幫我帶來。]
上輩子，顧青經常被同事以拜托和捎帶手的名義，使喚她做這做那，所謂的順路往往都不在一個地方。
而這四條信息裏，有三件事是屬于前臺郭苒的工作，一件事是因為于珊珊的習慣性犯懶，食堂就在樓上，只需要爬五級臺階就到。
她直接把消息清空，往群裏發了一份文檔，闊步踏入電梯。
顧青所在的設計部，隸屬于輝宏集團，規模算不上大，但勝在老板人脈廣，客源充足，在這裏積累一年，勝過一般的私人工作室鍛煉三年。
她畢業于國內一流的設計學院，畢業那年，帶她的老師就推薦她到輝宏工作，希望她能借着這個平臺闖出一番天地。
然而事與願違，她從入職那天起，挂的是設計師助理的工牌，做的卻全是雜活兒。
打雜、跑腿，偶爾還得去施工現場幫忙運建材、搬地磚，設計師那邊需要畫圖量尺寸了，還是她出馬。
全公司就她一人拿着三千的基本工資，工作範圍卻涵蓋了前臺、助理、繪圖師、營銷等多個職位。
只因她是個三無人員，沒人脈、沒資源、沒後臺，區區一紙畢業證，毛用都沒有。
公司裏有的是外國大學鍍金回來的高“財”生，更有無數關系戶紮根其中，她一個人孤立無援，根本沒有任何競争力。
為了不辜負老師的良苦用心，不被同事排擠孤立，她只能走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這一條路，再加上寄住在舅舅家，沒錢交生活費時，舅媽那張臉可比領導的難看多了。
所以，不管多憋屈，她都只能硬着頭皮硬撐，咬牙忍耐，寄希望于自己的勤懇能換來一點好印象，争取早日擺脫雜工的身份，參與到設計的工作裏。
卻不料她的勤懇，落在大家眼裏就是人善好欺，只要不拒絕，就有做不完的份外事壓到她身上。
如今回想過去，她恨不能重重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打醒那個卑微沒底線的自己。
剛踏出電梯，郭苒就笑盈盈的迎上來，視線率先落在她的手上。
見她兩手空空，笑容立馬僵在嘴角，眼裏的期待也變成了埋怨。
“顧青，你沒看消息嗎，怎麽空着手來了。”
“看了，可那些不都是你的活兒嗎？我幫你做，你能分我一半工資？”
“······”郭苒愣在原地，有些反應不過來。
“對了，入職這三年來，我一共幫你順手帶了496杯咖啡，你每次說轉錢，結果一次都沒有轉，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彙總成清單發群裏了，你待會兒對一下，記得今天之內清賬。”
郭苒臉色一白，故意拔高音調，“同事一場，你要不要算得這麽清啊，不就幾杯咖啡嗎，至于發群裏麽，小題大做。”
工位上的同事聞聲朝這邊看來，郭苒心下一喜。
她就是吃準顧青面皮薄，經不起大家的指指點點，哪怕占理也會變得格外羞囧，甚至落荒而逃。
這辦法她屢試不爽。
只不過這次，顧青要讓她失望了。
有同事從工位上站起來，或是張望，或是朝這邊走來，其中就有犯懶的于珊珊。
“顧青，我不是讓你幫我帶飯麽，你怎麽空着手，忘了的話，現在去也不晚。”
顧青輕飄飄的看向她，冷聲道：“你是沒有手還是半身不遂走不動道啊，自己不會去拿麽？”
于珊珊妩媚姣好的面容倏地一沉，“你怎麽說話的，吃錯藥了吧？”
顧青懶得搭理她，重新看向郭苒，“糾正一下，不是幾杯咖啡，是496杯，每一杯都有價格和聊天記錄作證，共計15872元，既然你覺得是小事，總不會賴我賬吧？”
上一世，顧青每幫她帶一次，都有截圖記錄，想着算賬的時候有理有據，只是每次話到嘴邊都戛然而止，顧忌着得罪了人不好開展工作，或者被貼上“小氣”、“斤斤計較”的标簽，被嫌棄和孤立，讓原本就如履薄冰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
“你--”郭苒臊得小臉通紅。
偏偏因為她的大聲吆喝，之前沒關注群消息的同事全都低頭扒拉手機，周圍已經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讨論和低低的驚呼。
她确實讓顧青帶過咖啡，可有這麽多嗎？
她忙劃開群消息，點開顧青發的文檔，每一條咖啡都對應一條微信，時間精确到秒不說，連幾分糖，加不加奶都有詳盡記錄。
“你要不要這麽細致入微啊？”
郭苒理虧之際也很無語，誰能想到那個受氣包還有這麽心機的一面，真是細思極恐啊！
“沒辦法，誰讓有些人占便宜上瘾呢，同事一場，你該不會不給吧，大家可都看着呢。”
顧青擡手晃了一圈，像是在提示。
隊伍裏有幾個和郭苒要好的同事，本來還想幫腔來着，但在看完如此詳盡的賬單後，也識趣的閉嘴。
正因為同事一場，才不會有人這麽不顧顏面的計較這樣的小虧啊，這一點都不利于日後開展工作，顧青怕不是瘋了，就不怕被孤立麽？
郭苒被無數雙眼睛盯着，雖然大家都沒有開口幫顧青，但這樣的沉默無疑是一種認同。
再看顧青，笑意未達眼底的她，實在有些咄咄逼人，今天要是不給，怕是很難收場。
該死的慫包今天是中邪了嗎，竟然這麽剛，等着吧，這筆賬她遲早會讨回來的。
郭苒佯裝鎮定的點開網銀，“給就給，又不是喝不起。”
她話音剛落，顧青就把自己的銀行賬號發到她微信上，“你當然給得起咯，只是習慣性健忘，建議你多吃點豬腦，以形補形。”
“你-你--”郭苒氣得渾身發抖。
“先別氣，把賬轉了，要不然又該忘了。”
郭苒死死的咬住後槽牙，複制了她的賬號後，用力摁着金額，像是把屏幕當成了顧青的臉。
轉賬成功後，顧青十分上道的把記錄發到群裏，證明她們的賬兩清了。
她擡頭環顧四周，告誡道：“以後誰再想使喚我，最好先想掂量一下，別上趕着犯賤找罵啊！”
話落，昂首闊步的走向自己的工位，視周圍的議論和指指點點為無物。
郭苒看着她趾高氣昂的背影，牙都要咬碎了，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死死的，眼神恨不能把她活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