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次蠱惑
第五十一次蠱惑
三日後, 教廷和皇室已經決斷出,屬于盧卡斯費爾的判決結果。
毫無疑問,他們必須處死他。
但滿是男人說話的皇室卻突然反悔, 不希望阿卡麗成為新的烈火地公爵, 而是打算派一個新人前往。
次日清晨,盧卡斯的脖頸與腳踝處套着黑色鎖鏈, 被光明教會牽着當衆游行。
最後抵達刑場之時,已經是當日太陽最為猛烈的正午時分。
盧卡斯被迫面向圍觀民衆下跪。
他不掙紮,不辯解, 任由神父在一旁面無表情訴說他的‘罪狀’。
當他的眸子落到人群中,穿着黑袍的女人身上之時, 黯淡無光的雙眸還是隐約亮起。
蘇倫娜昨晚去找過盧卡斯,有神子和皇女的幫忙,她輕易便能進入光明教會的牢籠。
哦, 還有不可忽視地,光明神的‘無視’。
他一路上受到諸多折磨,但只要想到蘇倫娜,他便覺得死也心甘情願。
他清楚知道她是什麽樣無情的人, 原本已經放棄生的希望, 但再重新見到她的瞬間,還是不免燃起希望的火焰。
“蘇倫娜小姐,你果然是在乎我的,對嗎?”他雙手握着鐵欄杆, 哪怕皮膚被燒灼發出焦味, 也絕不放開。
蘇倫娜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看着他, 并不急着開口。
盧卡斯雙膝跪在地上,利用膝蓋快步向前, 他興奮道:“蘇倫娜小姐,我知道您一定會來救我,因為您愛——”
Advertisement
他原本滿臉希冀,在最後看見她身旁站着的聖騎士之時,‘愛我’這個兩個簡單的單詞,他怎麽都沒法連貫說出口。
神子手握聖劍面無表情盯着他。
他憤怒道:“蘇倫娜小姐,你怎麽還和他在一起,他——”
她俯下身,伸出一根手指穿過牢籠,按在他的唇瓣之上,她歪歪腦袋,
“事到如今,還要多管閑事嗎?”
他咬緊牙關,眸中滴落幾滴滾燙的淚水:“您從來都沒有愛過我,是嗎?”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倒露出見面之後的第一個笑容。
“您在嘲諷我的自大。”他動動幹澀雙唇,痛苦閉上雙眼。
“我在嘲諷你的愚蠢。”她收回手指在霍普衣服上擦了兩下。
“我到底哪裏不如神子?”他睜開眼難以置信問道,“您為什麽會選擇愛他,而不是我!”
他後知後覺發現,蘇倫娜能夠輕易穿過牢籠,卻不受傷害,但他向來就是個‘草包’公爵,對魔法的了解還不如烈火地的農民,這會兒也只是胡亂猜測道:“難不成,是因為神子,能夠做出幫助你欺瞞光明神的魔法,而我不行?”
光明教會牢籠的魔法也是光明神親自施放的,要說神子确實不會受到任何侵害,能夠在牢籠之中暢通無阻,這絕對是真的。
但要說他有能夠給予旁人特權的能力——
神子魔力是光明神的賦予的,不需要通過任何媒介,他與光明神魔法元素的體現完全一致,所以他才能暢通無阻。
即便她現在的魔力也是神子‘給予’的,但她吸取力量之後,都會由母神親自創造的運作模式,重新轉化成與母神一直的魔力體現方式。
簡單地說,光明神賜予了魔神‘本人’,在他的領域之內四處行走的特權。
蘇倫娜可不想在這裏特地解釋這些複雜的問題,更無所謂讓盧卡斯死的明白,她今日前來的唯一目的其實十分‘無聊’,但對她來說還是有些趣味性的。
她想看看神子的表情。
她扭頭看向神子笑道:“他說我愛你。”
神子垂下眼眸不發一言。
她戳戳他的胸口,又問道:“怎麽不說話呀,平時不是最喜歡問我愛不愛你了嗎。”
“我沒有說過。”神子猛地睜開眼否認道。
她哈哈笑道:“你确實沒有開口問,但你的眼睛在替你問,你想知道答案的。”
神子的眸子中暗流洶湧,而黑色的紋路上上下下,幾乎将藍色徹底吞沒。
盧卡斯見蘇倫娜不理會自己,便對着神子嘲笑道:“你居然為她堕落,你看我我的下場了嗎?你愛上了一個無情的女人,即便對她再好,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盧卡斯依舊喋喋不休地說着嘲諷的話,但神子的目光一秒都沒有落在他身上,他一直看着蘇倫娜,而她也一直笑眯眯看着他。
“我會讓她一直看着我的。”他擡起手,粗糙指腹在她眼睛下方輕輕摩挲。
她握着他的手,旁若無人一般在他指尖落下一吻:“我勸你還是不要對我擁有太高的要求。”
“這不是對你的要求t,而是我應該做的事情。”他說道。
盧卡斯看着在面前調情的兩人,雙手使勁錘在地面之上,憤怒道:“蘇倫娜小姐,即便您真的願意纡尊降貴多看他一眼,但,但這世上最愛你的人只有我!”
“即便你不愛我,我也願意為你去死!”
她咯咯笑了兩聲,搖頭道:“果然,阿卡麗說的沒錯,我當時選擇你就是個錯誤。”
據當晚守衛敘述,盧卡斯嚎叫了整整一夜,一會說自己無罪,一會又說自己罪大惡極,而一會又說他的妹妹也不是什麽好人。
但由于教會和皇室已經做出決斷,即便他今日在刑場說出什麽,也不會産生任何旁的效果。
哪怕他當衆指認蘇倫娜。
當然,神子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就是了。
他說,盧卡斯費爾巧舌如簧,既然能夠蠱惑烈火騎士團的騎士,自然也能蠱惑日照城的居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的雙唇全程都被釋放禁言魔法。
所以直到被神子斬下頭顱,他依舊沒能說出一句話。
當她頭顱落地的同時,人群之中穿着黑袍的黑皮少女,突然雙膝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而這位黑皮少女,就是阿卡麗費爾本人。
她一面惋惜自己哥哥的死亡,一面又覺得他罪有應得。
她一面訴說自己哥哥的苦處,一面又說自己即便暗中幫助良多,但還是杯水車薪。
她一面說哥哥的暴躁是因為思念亡母,一面又将母子二人的諸多惡行全盤托出。
她說的話前後矛盾,卻又合乎情理,惹得當場本就人雲亦雲的信徒們,皆對她印象深刻,且認為她是個虔誠的好女孩。
人群之中的騷動越來越大,站在行刑臺上的神父根本無法控制場面,他求助地看向一旁神子,但神子只顧着擦劍,仿佛對在場一切都絲毫不在意一般。
即便人群随着阿卡麗散去,神父依舊沒有松口氣的感覺。
果不其然,騷亂越來越大,盧卡斯整夜哀嚎的話也被傳遍大街小巷。
“阿卡麗小姐真可憐,從小被他們母子折磨,自己活該受罰,到死居然還要反咬一口。”
“是啊是啊,要我說,皇室就該拿出态度來,讓她繼承公爵之位。”
“就是,之前答應好好的,現在出爾反爾,也不知道什麽毛病。”
“聽說是因為,阿卡麗小姐是個女人。”
“女人怎麽了,我們國家還出過女王呢?”
一個月之後,王庭之中的皇帝已經以‘對光明神不夠虔誠’為理由,殺死了三個大臣,卻還是沒能得到極好解決的方案。
皇室焦頭爛額,光明教廷也好不到哪裏去。
當然,他們不是因為阿卡麗的問題頭疼,而是因為最近關于光明神的一些傳言,在城內愈發沸沸揚揚。
甚至,帝國內的吟游詩人們還編織出各種各樣的歌謠,
‘光明神已經被黑暗污染,
精靈為其痛哭流涕,
魔神大笑不止,
末日即将到來,
若非有勇士将他的頭顱斬下,
帝國必然被烈火焚燒殆盡。’
這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像是往常一樣,找到根源,誰唱殺死誰便好。
皇室同樣也認為,殺死為阿卡麗費爾鳴不平的人就好,或者直接殺死阿卡麗。
但——發出不同聲音的人越來越多,無論是皇室還是教會,都已經無法再壓住反對的聲音。
蘇倫娜坐在愛德華皇子的宮殿之中,不,更确切的說,應該叫做佩姬皇女。
她背靠着神子,用手肘撞撞他的肚子,喝着茶不緊不慢開口說道:“你看,這就是壓抑太久,終于得到宣洩口的人類。”
神子望着她頭頂的發旋,輕聲點頭應道:“恩,很厲害的計策,不費一兵一卒就能走到這步,但是蘇倫娜,你們不可能殺死父神的。”
“因為你不會幫我們嗎。”她眨眨眼,笑着問道。
他表情之中滿是痛苦,他無法說‘會’,也無法說‘不會’。
他已經背叛光明,再親手殺死光明——
她扭過頭撫摸他的臉,抵着他的額頭輕笑道:“放心吧,我還有更厲害的計劃在後頭。”
他嚴重被漆黑徹底侵染之時,他幾乎是咬着牙,從口裏蹦出幾個讓他十分痛苦的單詞:“如果這是你的期待,無論什麽我都會替你做,而為了贖罪,我也會——”
她堵住他的雙唇,打斷他接下來的話。
佩姬單手撐着臉啧啧兩聲:“世風日下,光明神子當衆□□。”
阿卡麗見怪不怪,笑道:“習慣就好。”
習慣是不可能習慣的,蘇倫娜還是稍微遵守以下人類的規矩,不會當衆幹出什麽事情來,達到神子閉嘴的目的,她便松開他,而後看向對面兩人說道:“你們就看熱鬧吧。”
皇女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可不是看熱鬧的人。”
“我是熱鬧本身。”阿卡麗指着自己說道。
很快,皇室支撐不住輿論,‘被迫’宣布阿卡麗成為烈火地女公爵,并且冊封儀式放在日照城舉辦,由皇帝親自冊封以示态度。
就在皇室打算松口氣的時候,光明教會內部也發生徹底無法挽回的事情。
他們的神子,走到大街之上,告訴所有人——
“父神,我無法再侍奉您,但我不認為這是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