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次蠱惑
第四十七次蠱惑
當霍普看着蘇倫娜主動擁抱鹿靈之時, 他被一股極為陌生的情緒填滿。
他胸口燃燒的火焰，在瞬間沖上大腦，他的眼前畫面色彩只剩下極致的黑與白。
只見, 蘇倫娜與鹿靈的正後方, 黑色的霧氣像是濃厚的岩漿一樣凝聚成型，逐漸變成人形, 在看清對方的臉之時，他的瞳孔在瞬間睜大，手握聖劍猛地後退一步。
他身體顫抖着咬緊牙關。
“霍普, 怎麽了？”蘇倫娜察覺到他的異常，擡起頭看向他問道。
霍普緊抿着下唇, 想要詢問，她是否看見身後，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漆黑人影, 卻又害怕這只有他看見的幻覺被她知曉。
黑色泥漿般的‘他’，用他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蘇倫娜，他肮髒的手從她後背一路向上，在她身上留下無法忽視的肮髒黑泥印子。
‘他’的手最終落在她的雪白脖頸之上, 黑泥化作鎖鏈模樣, 而另一頭被他牢牢拽在手心。
他手中的鎖鏈，又變成‘他’的模樣，從他手臂像是蛇一般纏繞向t上，在他耳邊喁喁私語,
“你應該用你的聖劍殺死鹿靈。”
“殺了她, 蘇倫娜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她總是這樣, 哪怕對方與她完全處在不同勢力，她也能夠輕易得到對方的喜愛。
旁人對她的喜愛, 哪怕是性別也不能夠造成任何阻礙。
其實這世上所有的‘愛’，本就不該與性捆綁。
就像是，人們愛自己的摯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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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其他，她更愛鹿靈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殺死所有試圖靠近她的人，她便不會‘更愛’，也不會‘愛’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他開始明白心底滋長的情緒究竟名為何物。
嫉妒。
他嫉妒所有能夠靠近她的人。
“霍普。”
她漂亮的眉頭擰到一起，向他走來之時，每邁開一次步子，他手中的鎖鏈就震動一次。
“蘇倫娜要為鹿靈求情，她怎麽可以為鹿靈求情，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他’的喁喁私語逐漸變為嘶吼。
他的腦袋疼痛無比，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
“不。”他擡頭看和她。
“什麽？”她不解他為什麽要說不，但還是一個勁靠前，直到雙手能夠觸碰到他的臉頰。
當她柔軟的雙手包裹他的臉頰之時，他周身燃燒的火焰，像是被淩冽泉水從頭到尾澆滅一般舒适，他緩緩閉上眼，将臉靠在她的手心，無意識蹭了兩下。
他聽見惡魔的聲音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涼的清風。
她捧着他的臉按到胸前，一下下拍着他的後腦勺，嘆氣道：“霍普，原來你也這麽任性啊。”
他彎着腰将臉埋在柔軟之中，并不覺得有什麽累的，他動動腦袋，卻沒開口說話，只是享受她左右撫摸他金發的溫柔動作。
“姐姐。”鹿靈甩甩腦袋，發出不滿的嘟囔。
他睜開漆黑的眼，十分不悅地看向一旁鹿靈。
鹿靈望着他的雙眼，啊了一聲，而後雙手啪得合十，一改之前厭惡表情，反倒露出一臉欣喜：“不愧是姐姐，居然能把聖騎士——”
蘇倫娜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笑着看向鹿靈：“寧寧。”
鹿靈吐吐舌頭，嘿嘿笑道：“好~”
霍普歪歪頭，略帶疑惑的目光落在蘇倫娜的胸前。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依舊雙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金發，溫柔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她還是個孩子，你不要和她一般計較。”
寧寧鼓着腮幫子，對被當成小孩十分不滿，但在蘇倫娜的警告之下，她只是雙手環胸扭頭發出一聲不滿的哼。
而蘇倫娜懷裏的聖騎士，則是不滿被當成‘大人’。
他仰着頭，漆黑的眸子裏帶上一絲埋怨。
蘇倫娜失笑道：“天哪霍普，別告訴我，你想做個‘孩子’。”
他垂下眼眸，金色的睫毛讓黑眸之中情緒，顯得愈發撲朔迷離：“我不是孩子。”
“你當然不是孩子，對于人類來說，十八歲可就成年了，但你現在做的事情，真的十分任性。”
“我沒有。”
她挑挑眉毛，也不戳破他的內心想法，雙手同時捏住他的耳廓揉搓兩下，而後笑道：“沒有？那就從我懷裏起來。”
聖騎士露出一副不情不願的表情。
她心裏想着，
這下倒好，黑化的聖騎士，是裝都懶得裝了。
她低下頭将吻落在他的額頭，像是微風一樣輕，又像是烈火一樣燙。
她又湊到他的耳畔，輕聲道：“我們還要一起回家，不是嗎？”
一起回家。
霍普反複念着這句話，心底的陰霾在一秒便徹底消失殆盡。
他直起身子的同時，又恢複從前的神态，牽着她的手，虔誠道：“一起回家。”
與此同時，森林女神從天而降，她輕盈落地，身後長發與綠草融為一體，赤足觸碰之地土壤之中的鮮花破土而出，鹿靈抖抖耳朵，飛快雙膝跪倒在地，雙手握到一起放在胸前。
她垂着頭，虔誠道：“母神。”
女神微微颔首緩緩走到她的面前，用纖長手指輕挑蘇倫娜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臉龐，用春風一般嗓音開口道："你還是很像她。”
蘇倫娜微微屈膝，一只手拽着聖騎士向下，另一只手放在胸前，低着頭，恭敬道，
“您謬贊了，我不及母神十分之一動人。”
女神發出一聲輕笑，問道，
“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不過三十個春秋。”她說道。
森林女神輕輕點頭，又扭頭看向一旁霍普，只見他雖順着她的意思微微彎腰，手卻緊握聖劍一臉戒備。
森林女神收起溫和表情，略帶厭惡地盯着他手中聖劍，開口道："塞托斯總愛制造這些毀滅之物，呵，你們光明信徒，總是恬不知恥說光明代表聖潔，要我說啊，他就是這世上最為污穢血腥之人。"
霍普緊抿着下唇，有一瞬間十分想要拔劍，但蘇倫娜卻先他一步，按住他的手阻攔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家嗎。”
回家。
一起回家。
他緩緩閉上眸子，再緩緩睜開之時，他成功壓下其中暴虐。
森林女神墨忒的眸中不免沾染上驚訝，她扭頭看向蘇倫娜，驚訝之中，又帶上一絲欣慰，
“你這是青出于藍，在對付光明的方面可比你母親有手段。”
蘇倫娜眨眨眼，不解道，
“若是母神真與光明對上，在戰鬥方面她未必會落下風。”
“是。”她擡手輕撫蘇倫娜的臉頰，“但你應該了解，很多時候，我更贊許不戰而勝。”
她眼角下垂，紅色的眸子染上一絲委屈：“您是在責怪我，不害得前任精靈王死去嗎？”
墨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會責怪我，沒有在他關你的時候，沒有來救你嗎？”
“當然不會！”蘇倫娜毫不猶豫回答道，“您是母神的好友，我是斷然不會責怪您的。”
墨忒哈哈笑了兩聲，眸中綠色更是溫和：“你是我好友最喜愛的孩子，我自然也不會因為死掉一個精靈而責怪你。”
她垂眸笑道：“更何況，這死掉的精靈王，還是我極其不喜歡的一位。”
蘇倫娜眨眨眼，甜甜笑道：“我就知道，您會更喜歡前任精靈女王！”
她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所以啊，我不出面，其實是在等你動手呢。”
寧寧哎了一聲，驚訝道：“母神你早知道姐姐的計劃！”
她鼓着腮幫子，哼哼唧唧開始不滿地埋怨：“您知道還不告訴我，還平白無故害得我惹姐姐不高興！”
她嘟着嘴，一副孩子氣模樣。
墨忒用手指掐着她的臉頰，看向蘇倫娜搖頭道：“你看，這孩子自己魯莽，反倒怪我不阻止，我剛才不出現，就是為了讓你教訓教訓她，免得愈發無法無天。”
“您不生氣就好。”蘇倫娜說道。
她又擡手拍拍蘇倫娜的肩膀，安撫道：“蘇倫娜，我和德妮是好友，自然也希望你和寧寧是好友，若是有一天我們死去——”
蘇倫娜和寧寧頭一回打斷神明說話，異口同聲道：“母神不會消失！”
她們喊的都是母神，卻并非喊的一個人。
墨忒笑了笑，拍拍兩人腦袋，她看向蘇倫娜，語氣帶着懷念："蘇倫娜，你被捏出來之前，我也曾對你'指手畫腳'過呢。"
蘇倫娜驚訝道："我還以為，設計我的時候，只有伊文斯和母神二人提出想法呢。"
她哈哈笑道：“才不是呢，要是讓他們兩個來啊，指不定會捏出一個翻版的德妮。"
蘇倫娜摸摸自己的臉頰，遺憾道："我倒是覺得和母神一樣沒什麽不好的。"
墨忒搖頭不贊同道："你就是你自己。"
蘇倫娜笑道："是，我當然是我自己，我可沒法成為母神，也不想成為她。"
"你能這麽想很好。"她拍拍她的腦袋，"她把你創造出來可不是為了照鏡子。"
蘇倫娜說道："我崇拜她也不是為了成為她。"
"很少有人像你這麽想，寧寧這孩子，總想向我證明自己。"
"寧寧還小，她只是希望得到你的認可。"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到寧寧身上，鹿靈撓撓臉，甜甜笑道：“嘿嘿，我就是希望姐姐和母神，能夠多誇誇我。”
“好好好，誇你。”
蘇倫娜擰擰她的臉，難得真心笑得無比溫柔。
而一旁的聖騎士，滿臉癡迷地看着她此時此刻露出的表情。
待到離開幽影森林，她留在他的身邊，或者——他或許願意陪着她，去這世上任何一個地方。
她會一直溫柔用溫柔的目光注視着他，就像是他的母親看着父親一樣。
或許，他對未來最大的期許，從來都與光明無關。
她才是他唯一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