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兔子
014 兔子
蘇沐發現，這幾天的肉價上漲的可怕，原來13塊錢一斤的豬後鞧已經漲到27塊錢一斤了，五花肉也長了近十塊錢，再好一些的豬肉已經飙升到四十多塊錢，
站在肉類區摸了摸錢包，蘇沐去了禽肉區買了一只下架雞。
離開支還有六天，兜裏的錢快比臉幹淨了，如果肉價照現在這個速度漲下去，他估計連小雞子都吃不起了。
以前家裏窮，吃肉就是過節，明明也能夠忍耐，但到了這裏才幾個月，反倒成了無肉不歡的人。
□□的喜好還真是可怕。
禽肉區有幾個大媽跟賣肉的工作大媽在閑聊。
“雞肉怎麽也漲價了？”買了兩斤雞腿的大媽為貴了三塊錢悶悶不樂。
“豬肉漲價了，連帶着其他肉也跟着漲，也沒聽哪兒地方出口蹄疫、禽流感啥的啊。”另一個大媽還在猶豫到底是買雞胸脯還是買幾個雞骨架回去熬湯。
工作大媽利落的将客人選好的肉稱重好，聽到幾位顧客言論，啧啧解釋道：“你們知道那家全國有名的豬肉出産加工的食品財團嗎？聽說他們的老板被抓了，整個財團都倒閉了，說是偷稅漏稅、肉質安檢不合格，還有暗地裏幹了很多違法亂紀的事，前幾天的新聞鋪天蓋地的。劉氏財團一倒，他們那些有問題的豬肉不能進入市場，市場豬肉存貨出了問題，這才漲的價，豬肉一漲價，其他的牛羊雞啊，全都跟着漲了，哎，可憐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肉都快吃不起了。”
“可不是，我家是犬科，一家子都是食肉的，缺了肉可不行。”
“我家倒好，但是也不能斷了肉，也不知道政府啥時候把肉價壓下來，工資不漲，物價漲了，太鬧心了。”
大媽們的八卦已經發展到誰家民族最能吃肉上了。
蘇沐将下架雞放進購物車，繼續逛超市。
沒想到劉永君的公司倒閉了，她也進去了。
蘇沐松了口氣，米警官跟他透漏過劉永君的瘋狂，如今她倒臺，他就不用擔心這只母老虎傷害他和姐姐了。
晚上，蘇沐将下架雞洗幹淨切塊，可口可樂和醬油一比一比例勾兌好，花椒大料用紗布包包紮泡在勾兌汁裏，他盯着24格的挂鐘，半個小時以後将雞塊和泡好的勾兌汁放進鍋裏，勾兌汁剛好沒過雞肉，他将天然氣竈臺點燃，蓋上鍋蓋開始炖肉。
蘇念傻瓜式可樂雞塊的教程操作簡單，蘇沐學了兩次就會了，天然氣比柴火燒飯更方便，電飯煲焖飯也比竈坑鐵鍋簡單，蘇沐坐在沙發上，只要發發呆，掐好時間，就可以吃飯了。
他不需要再坐在竈坑旁看着火，火大了要掏出柴火，火小了要添柴，有時候火候把握不好，好好的一鍋飯就會焖糊，哪怕是糊了，他也不舍得扔。
父母去世的第一年，日子過的特別艱難，家裏的錢辦了喪事，基本上就沒剩下什麽了，好在他有功名傍身，免了稅收，又有貢米，倒是餓不死。
那時候他不會焖飯，常常把珍貴的貢米焖壞，為了節省糧食，他只能熬粥。
天天熬，天天熬，到後來看到粥他就會犯惡心，後來，慢慢的也摸索出了添加多少水，配合多大的火候能悶好飯。
日子再艱難，生活在痛苦，也是會挺過來的。
他開了家私塾，教周圍村子的孩子讀書，他們的父母也不奢望孩子們能讀出多大的出息，只要能識文斷字、算些簡單的算術，在外面不會被人诓騙，買賣不會被人缺斤少兩就行了。
這樣的教學，也讓他輕松很多。
他只是個秀才，在真正的學識淵博的人面前什麽都不是，他做不到将每個孩子都教育成大學士，他自己都不是大學士，但是，他要教會他的弟子如何做一個人。
人一字，一撇一捺，極為簡單，但是要做一個不愧于天地良心的“人”，卻是最難的。
家裏有句老話，小樹不修不直溜。
再好的樹苗，不從小修剪它身上敗壞的枝丫，它也無法長成參天的大樹，放任生長，只會長成歪脖子樹。
身為師長，你可以不教會他們多深的學識淵博，足夠他們安身立命的知識即可，但是不能不教會他們做人。
若是做不成一個“人”，再深的學識，再深厚的才華，終究只是一個衣冠禽獸。
幼時給他啓蒙的先生是個從京城回來的大人物，到底是多麽大的人物，蘇沐也不清楚，只知道這位大人物收學生不拘泥出身。
先生的學生很多，有富家子弟，也有農耕幼子，蘇沐還記得，他們上的第一堂課，先生只寫了一個大大的“人”字，告訴他們的第一句話是：做學問，先要學會做人。
後來，蘇沐聽先生身邊的家臣說，先生曾經有個很有出息的學生，在京城做大官，能見到聖上的那種人物，但是，這樣出息的學生卻犯了大錯，害了無數人的性命，聖上抄了他的家，他的妻兒家仆流放苦寒之地，他被斬首的時候，百姓大聲稱快，無不歡喜。
這樣讓百姓恨到骨子裏的官，是先生最得意的學生。
所以先生回了家鄉，與京城的一切斷絕了關系。
他開書院收學生，最先教的，就是如何做人。
一個不會做人、大字不識的人，再壞也只會在他一畝三分地上去壞，會有捕快懲罰他，會有衙門壓制他。
但一個不會做人的人，有了知識、考取了功名，當他壞起來的時候，禍害的就是黎民百姓，是江山社稷。
蘇沐一直記得先生的教誨，他想做好一個人，想要成為國家的那根棟梁，然而，他現在沒有機會了。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他還是一個教書先生，還是在做着教書育人的工作，但是他想成為棟梁的那個國家，已經不在了。
電飯煲發出工作完成的滴滴提示音，鍋裏的可樂雞塊也快好了。
電視上正在播放新聞聯播，播放着海外某個國家因為市場上的貓薄荷出現問題，造成國家多起公民集體發瘋的新聞。、
那是一個很小的，以貓科為主的國家，出問題的貓薄荷是海外進口，政府懷疑這次惡劣的情況是其他國家的陰謀，懷疑對象直指作為鄰國的夏國。
理由非常充分，這批貓薄荷就是從夏國出口的。
新聞聯播裏，主持人言語犀利的批評貓國的惡意栽贓，強調夏國維護世界和平的堅定決心。
蘇沐就着新聞聯播吃了三大晚飯。
晚上九點的時候又餓了，書房的落地窗開了一個小窗口，外面飄進來濃濃的燒烤香味，蘇沐深深吸了一口氣，腹中更加饑餓。
算了算錢包裏的錢，得出還能讓自己奢侈一回後，蘇沐果斷的放下備了一半的課程，穿上外套下樓吃燒烤去了。
那對夫妻的燒烤攤子人很多，擺在外面的桌位已經滿了，蘇沐點了二十個羊肉串和一串烤饅頭，随便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很快烤好的肉串被送過來，蘇沐要了一瓶雪碧，配着肉串填飽自己的肚子。
他的旁邊是小貨車，貨車裏不時會傳來一點響動。
蘇沐好奇的往貨車裏看去，他的地方地勢偏高，能一眼看到貨車裏，而且車鬥裏面放滿了燒烤用的食物箱子，那動來動去的小東西趴在上面，能讓他一眼看清。
晚風吹的有些涼，車裏的小毯子看起來很薄，裏面的小東西還在微微發抖，估計趴得不舒服，所以一直在動，動來動去，就将一對長長的毛耳朵給動了出來。
那是一對雪白的兔兒，在其中一個耳朵尖上有一撮黑毛。
蘇沐看着眼熟，想起來自己班上有一個特別膽怯乖巧的小姑娘，就有這樣一對耳朵。
因為此，蘇沐格外留意着車那邊。
老板娘過來取貨的時候，看到車裏睡覺的小人，生氣的掀開毛毯，看着凍成一坨的小兔子，揪着她的耳朵拎起來罵道：“你居然敢睡覺？作業做完了嗎？老娘賺錢養你是讓你來這睡大覺的嗎？考試考的那麽垃圾，你也好意思睡覺！”
小姑娘害怕的團成一團，耳朵被擰的生疼也不敢反抗，只是不停的掉眼淚，嘴唇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冷的直發抖：“我錯了，我錯了，媽媽，不要揪我耳朵了，嗚嗚嗚。”
老板娘看了眼盯着這邊的蘇沐，壓低了聲音，手伸進小姑娘的大腿裏，恨恨擰着那裏的軟肉：“模拟考考那麽爛的分數，你對得起我給你掏的學費嗎？你在以前的學校不都是考年級組第一的嗎？為什麽到了更好的學校連一百名都進不去了？”
小姑娘疼的臉發白，卻不敢反抗，怯怯的哭道：“媽媽，我跟不上，這裏學的太難了。”
“放屁，我看你就是欠打。”
老板娘又打了小姑娘幾下，拿着肉串和蔬菜卷回去招t呼客人了。
小姑娘揉着通紅的眼睛，卷着薄薄的毛毯拿出書，就着燒烤車上的燈泡開始看書。
蘇沐皺起來的眉頭又舒展了下來，在他眼裏，這不過是一場嚴厲的母親教育自己的孩子好好學習的場面。
雖然動手打了幾下，但是初心還是為了孩子好。
他小的時候，因為讀書也被爹娘打過，這并不為過，小樹不修不直溜，不好好的教育孩子，孩子又如何成人成才呢？
那只小兔子，将來會理解她母親的苦心的。
蘇沐當時，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