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42章
從商場出來, 燕右煦的情況好轉得很快。他清醒後，就強調不要把他發病的事告訴他哥。
夏窈沒立刻答應。燕右煦認為自己沒事，不願上救護車, 她就開車帶他去陳淮霜工作的醫院。
“如果一定要說，就讓我親自跟他說。”到了目的地後，燕右煦不肯下車。
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夏窈嘆了口氣：“這件事是我的錯, 我必須承擔後果。而且無論你替我說什麽，他都會認為是我撺掇你去做。”
甚至不主動告知, 燕左安遲早也會知道。因為雖然研究所裏有設備可以檢測，但夏窈不放心, 一定會帶燕右煦去熟悉他身體情況的醫院再做檢查。陳淮霜和燕左安在燕右煦的事情上立場是一致的，一個人知道了, 就等于兩個人知道了。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想去，你才會帶我去。”燕右煦低下頭拽緊了手指, 細聲道, “真要怪，都應該怪我。如果不是我患上了信息素依賴症，你們都不會過得這麽累。”
“窈窈一直都很優秀，無論在哪裏都一樣的耀眼。可我不聰明還有病, 不能像林師兄、柴修傑那樣幫上你的忙, 只會成為你的累贅……”
“夠了。”夏窈聽不下去了, 直身靠回椅背，松開方向盤, “我不說了。”
她頭一次違背自己的準則，跟他淪為同謀。
燕右煦抿了抿唇, 側頭看向她，夏窈目視前方，不偏不倚：“下車吧，陳醫生在等了。”
燕右煦輕應了聲，跟在她身後。期間想過要牽起她的袖子多解釋兩句，但夏窈悶頭往前走，他還是放棄了。
陳淮霜提前開好了一沓單子，燕右煦一到就被送進了檢驗室。
夏窈轉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擡頭看向鏡子裏的倒影。
她眼睛都紅了，幸好早上沒化濃妝，不至于吓到人。她把花掉的部分用紙巾擦拭幹淨，整理好情緒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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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右煦還在進行信息素采集，夏窈隔着單向玻璃看到他靠在椅背上發呆，穿着寬松的病號服，整個人無精打采，連栗色的發絲都塌了下來，像被暴雨淋濕的綿羊。
鏡子上的倒影多了一個，夏窈側過頭主動打招呼：“陳醫生。”
陳淮霜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胸前挂着聽診器。女Beta身量高挑，站在夏窈身邊也不顯矮。
“很擔心嗎？”陳淮霜瞥了一眼她之前盯着的方向，面色沉靜，竟然反過來安慰她，“別緊張，過去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如果撞上易感期的話還得進ICU。這次已經是他恢複得最快的了。”
夏窈道歉的話挂在嘴邊，反而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這樣的兇險竟然是他的常态，她重新看向燕右煦，心被撕扯得難受，指甲掐進了肉裏才把眼淚忍了回去，沒有當場失态。
陳淮霜有留意到她的情緒變化，物傷其類地長嘆：“你有想過你們的将來嗎？”
夏窈沉吟了片刻，啞聲道：“把他治好。”
不管是因為跟燕左安的合約，還是因為他們各自，她都要研發出能治療他病症的合成信息素。
陳淮霜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追問：“然後呢？”
夏窈垂目，微微搖了頭：“沒必要了。”
陳淮霜沉默的時間一直持續到燕右煦做完檢查，準備去換衣服。她轉過身靠在了桌子邊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疼。
“歸根到底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更重要的是你怎麽想的，柚子又是怎麽想的。相較于他哥，我還是更相信柚子的眼光。你不用過多在意燕左安，跟他無關，讓他自己發癫去吧。”
說到最後，陳淮霜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讓夏窈奇怪地斜了她一眼。
燕右煦的部分檢查結果要明天才能出，其它數據除了體重過輕外都處于正常範圍內。陳淮霜說不用住院，夏窈就帶他先回家。
折騰了一下午，天色已經全黑了。落在超市購物車裏的東西只能晚點再預約配送服務，冰箱裏僅剩上次沒吃完的餃子和闫夫人給的臘腸，夏窈訂了營養餐。
燕右煦在車上就睡過一輪，到家了還犯困。夏窈讓他先去休息，等晚餐送到後，她再去把他搖醒。
拜訪鄰居事因為燕右煦身體不适，改為夏窈獨自帶上花束去了一趟。闫夫人對燕右煦搭配的花束青睐有加，也很喜歡他之前送的畫，闫老話不多，但讓夏窈請假手續批得格外順利。
所以當燕右煦第二天醒來，看到夏窈在廚房裏忙碌，他頗為驚訝：“你不用上班嗎？”
夏窈把請假的事告訴他：“我請了兩天假。研究所離得近，遠程解決不了的，我也能立刻趕過去，不會耽誤事兒。”
她掃了眼時間：“陳醫生把檢查結果發給我了，你的信息素活躍度起伏過大，她建議你入院觀察。”
“不去。”燕右煦立刻反對，頭搖成了潑浪鼓，“我沒事，從來沒這麽精神過。”
“不去就不去吧。”夏窈只是試探一下，陳淮霜跟她說了不住院也沒關系，目前階段他的信息素依賴症沒辦法根治，還不如待在她身邊穩妥。
“保溫盒裏有粥和包子，你先吃吧。”夏窈把去皮的莴筍切成片，她記得以前康嬸就是切片的，“中午莴筍炒肉絲，還有清蒸鲈魚。”
都是他喜歡的食物，燕右煦嘴角微翹，走去飯桌的路上都差點找不到北。
吃完飯，他想幫忙洗碗，夏窈沒有拒絕，在一旁看着他收拾，然後擦幹手，幫他在客廳空出來的地方把畫架搭好。
那塊地方果然是留給他的，正對着陽臺，視野開闊，可以随時看到外面的景色。
她還專門給他鋪了地毯，可以赤腳踩在上面。沙發上加了小毛毯，方便他随時窩在裏頭看電視和打游戲——雖然他目前沒有精力“大殺四方”，但燕右煦還是很開心。
下午，兩個人都沒回房間。夏窈戴着眼鏡在飯桌開完視頻會議後開始改論文，燕右煦盤膝坐在絨毯上随意塗畫，時不時看她一眼，互t不打擾。
寧靜祥和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次日，燕右煦聽到了門鈴聲。夏窈不在，他戴好口罩去開門，看到一位穿着白襯衫、長相斯文的男Beta。
對方手裏提着一個禮品盒，燦爛的笑容在看清燕右煦後才落下：“抱歉？”
他不認識燕右煦，見他穿着睡衣的樣子，以為自己走錯門了，退後再去确認門牌號。可是燕右煦認得他，他第一次去信源研究所的時候看到夏窈上的就是他的車。
“你找夏窈？她出去買東西，走了有一段時間，估計快回來了。”燕右煦把門敞開，“你要先進來坐坐嗎？進門要換鞋，新拖鞋在左邊的櫃子裏。”
祝景爍滿臉問號，他懷疑自己不是剛從國外回來，而是從夢境出世。怎麽幾天不見，夏窈宿舍裏就多了個男Omega，還一副主人的模樣來招待他？
“鞋子的位置我又不是第一次來，當然知道。這位先生，請問怎麽稱呼？”祝景爍努力保持禮貌的笑容，“我姓祝，名景爍，是夏窈的朋友，也是她的鄰居和同學。”
原來那天深夜跟夏窈聊天的就是他。老大不小的人了，心中無數，談生意盡往危險的地方跑，還深更半夜叨擾女Alpha。
燕右煦無比鄙夷，木着臉“哦”了一聲：“你是她的同學？大學還是小學，我跟她還是高中同學，怎麽沒聽她提過你呢？”
祝景爍感覺膝蓋中了一箭。高中是夏窈最特殊的時段，她因為父母離異跟着媽媽離開謝家，幾乎斷掉了與過往所有人的聯系。祝景爍也是在她出國後才重新聯系上。
沒由來的，第一眼看到這個Omega，祝景爍就覺得讨厭。沒想到他說話這麽不中聽，祝景爍對他的厭惡程度瞬間一騎絕塵。
兩個人分別都經歷了夏窈不同階段的生活，且奇妙地完全沒有重疊。
“好巧，”祝景爍假笑，“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在她出國後也保持聯絡。燕先生是吧？我也沒聽她提過你，難道你們高中後就斷聯了？”
燕右煦心髒中了一劍，臉都要氣綠了。
“不重要的人是沒必要聯系。”祝景爍揚眉。他跟夏窈認識過二十年了，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別人。
“誰說不是呢？”燕右煦深吸一口氣，勉強恢複理智，起碼現在站在家裏的是他。
他重新打量祝景爍，對方是夏窈的竹馬，應該知道很多吧？燕右煦想到自己确實對夏窈的過往還有斷聯的原因不了解，正好趁這個機會打聽一下。
“你喝飲料還是喝茶？”燕右煦去廚房拿杯子。
祝景爍猶豫了一秒：“喝茶？”
“哦，茶葉用完了，我給你接白開水吧。”燕右煦眼都不眨地把水杯端到他面前，“招待不周，你喜歡喝什麽茶，我讓窈窈買好，下次再泡給你喝。”
祝景爍若不是教養過得去，真想把水潑他臉上。家裏沒有茶葉，是都被他偷偷吃完了吧？
……
夏窈中途接了一通電話，跟對方聊了很久，看到祝景爍的消息時已經晚了。他估摸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到了門口才發消息，現在估計都進門了——如果燕右煦會給他開門的話。
祝景爍是Beta，沒有也嗅不到信息素，應該不會對燕右煦造成影響。
夏窈不放心地往回趕，一打開門，客廳裏對坐在沙發上的兩位男士齊齊扭頭看來，異口同聲：“窈窈/夏窈，你回來啦。”
看到燕右煦沒有異樣，桌上甚至有已開封的小零食，夏窈關上門，先把手裏的袋子提進廚房。
“夏窈，這是我從國外帶回來的手信，據說是當地最受歡迎的甜品。”祝景爍先聲奪人地站了起來。
燕右煦不甘人後，點了點頭：“我嘗過了，還行，有勞祝先生山長水遠地送過來。”
祝景爍額角的青筋猛跳，簡直不敢相信夏窈會跟這種貨色住一起。
他眼睜睜看到夏窈走過來拿起包裝盒查看，以為她感興趣，正要跟她介紹自己在國外的所見所聞，結果夏窈只是看完了成分後轉頭叮囑燕右煦：“裏面加了不少添加劑，你不要貪嘴多吃。”
“好的。”燕右煦答應的很快，他就是為了惡心祝景爍，根本沒打算多吃。
祝景爍體面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他迫切想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夏窈，我們出去聊聊？”
不等夏窈答應，燕右煦就警覺地橫在他們中間：“你這樣很不禮貌哦祝先生，有什麽話是我不能聽的？”
祝景爍快被他氣破防了，還是夏窈打圓場：“景爍，你先回去吧，我們晚點再聚。”
祝景爍生氣，祝景爍無奈，祝景爍沒有辦法。燕右煦站在原地，趾高氣昂地目送他離開，但他覺得自己也沒贏，因為夏窈後面還是會跟那家夥獨處。
然而夏窈剛把祝景爍送走，就讓燕右煦跟她去書房，開了通風，用設備做檢查。
“我怎麽了？”燕右煦一臉疑惑。
“你沒發現自己的信息素外溢了嗎？”夏窈嘆氣。客廳裏都是濃郁香甜的草莓味，幸好祝景爍是Beta聞不到。
燕右煦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伸手環住了夏窈的腰。
Omega的體溫暖得發燙，夏窈吓了一跳，正要拉開他，燕右煦卻笑了出來：“我發現窈窈對誰都很溫柔，也很殘忍。”
她對人好的時候是真的好，包容別人的一切缺點，讓人誤以為可以跟她天長地久。實際上抽身的時候也異常果斷，恐怕連壁虎斷尾都算不上。
祝景爍和那些老同學跟她從小到大的交情，她固然珍惜，但可以為了開始新生活而全部斬斷。而他跟她高中時才相處了不到一年半，分量估計也沒多重吧，怪不得她離開了八年也沒想過要聯系他……
“不是窈窈的錯，是我不夠好，成為不了讓你無法抛下的人。”燕右煦脖子上接着采集器，額頭抵在她的肩上。
這樣她就看不到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很好，是我從前不夠成熟，太過想當然了。”夏窈垂目，長睫在眼底落了一層陰影。
燕右煦抱着她，沒再說話。
夏窈是打了一針抑制劑才進來的，她側過頭盯着儀器上跳動的數字，等穩定後才把人推開。
“柚子，家裏有事，通知我這周末回去。”明天就是周末了，由于路程較遠，她今晚就要提前回去，夏窈不得不開口，“我送你回療養院，回來的時候再去接你好嗎？”
燕右煦望向她，雖然是奢望，但也飽含期待：“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嗎？我也好久沒見過秦姨了。”
“……不行。”夏窈毫不猶豫地拒絕。她家裏可不是好去處，也不方便帶他回去。
“那我要待在這裏。”燕右煦犯了倔勁兒，說什麽都不肯去療養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