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冒菜吃不吃
第十五章冒菜吃不吃
江皎四處看了看，從地上撿起一個竹片子，然後又把柴刀拎起來試了試手感，随後擡起下巴吩咐：“把火燒起來，我去裝點雪準備燒水。”
兩人分工合作，幾個來回，就煮了大半鍋的水。
江皎在楊招娣震驚的目光中輕松拎起幾十斤重的狍子放進滾燙的水裏，一邊叮囑，“這狍子個頭大，得分兩次煮，你用葫蘆瓢不停将沸水潑在表面，我來刮毛。”
楊招娣本來還在懷疑她不會處理，可對聽到她那麽老練的話，下意識就照做了。
江皎用竹片子狠狠刮上已經被沸水燙過的表皮，那毛發輕輕松松脫落，露出裏面雪白的表皮。
她們動作麻利，配合默契，只過了半小時不到，就把毛刮幹淨了。
江皎滿意的打量着眼前的半成品，而後就找了根□□繩把狍子吊起來，随後拿着柴刀開始分解。
柴刀比不得菜刀，頭部有一個彎曲的弧t度，但她的動作依舊十分寫意流暢，瞧起來賞心悅目 。
楊招娣目瞪口呆地欣賞了一會兒後，嘴裏喃喃：“姐，你是啥時候會處理這玩意兒的？”
江皎一邊把內髒掏出來，一邊讓她拿了個盆接着，糊弄道：“我爹以前回家探親的時候教我的，他帶着我去山裏玩，抓到獵物就直接收拾。”
“對了，等會兒冒菜吃嗎？”
楊招娣疑惑的問，“啥是冒菜？”
江皎剛剛嘴快說漏了後世的菜系，立刻往親爹身上推，“我爹之前告訴我的，說是川縣那邊的特色菜，先用筒骨熬湯，等熬好之後，起鍋下入辣子、桂皮、香菜、花椒等調料炒出香味兒，而後把筒骨湯倒進去，煮沸後，把火轉小，再把準備好的菜葉子、豆腐、內髒和豆芽下進去，沒一會兒熟了就能直接吃。”
“那燙過的蔬菜混合着筒骨骨髓的肉香，吃着比肉還好吃呢！還有那些內髒，油脂豐富，一口下去，一股鹹香和辣子味兒在嘴裏迸濺開，那滋味兒別提多過瘾了！”
楊招娣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用手背拼命擦嘴角，激動道：“姐，這聽上去就好吃得要死，我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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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皎眉眼一彎，她的皮膚雖然漆黑粗糙，但一雙明亮的眼卻熠熠生輝，耀眼的像是夏日的烈陽，“得嘞，今天給你嘗嘗鮮。”
她擺弄着眼前的狍子肉，比劃了一下，“這青蓋子瘦肉多，這塊倒是有些肥膘，等會兒拿來煉油，然後我把肉先切塊分好，剩下的骨頭拿來炖湯，對了，就是那些蔬菜咋辦？”
楊招娣激動的說：“我在家藏了些新發的豆芽，我全拿來，還有那豆腐，我等會兒就拿雞蛋去換！”
江皎眨眨眼，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眼前的小姑娘還偷偷抓了只雞養在這破廟。
她思緒忍不住蔓延，其實老母雞炖老菜脯子也賊香啊，這是潮汕那邊的名菜，剛好也是她的拿手菜！
嘿，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把罪惡的魔爪伸向野雞了！
“嗯，幹脆我這邊先讓大筒骨炖上，然後咱們回去先吃早飯，把家裏的窩頭拿過來，到時候就着高湯辣油，一口下去，整個肚子都是暖的。”
楊招娣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神色，她迫不及待的端起盆子，“姐，那我先去收拾一下內髒！”
江皎點點頭。
然後她将狍子肉給完全解剖了出來，前後大腿肉特意放到一邊，身上部位的肉則是為了等會做肉幹，特意分了十幾塊放在另一邊。
做完這一切後，她再把骨頭剔出來，柴刀狠狠在關節處砸了幾下，骨頭立刻斷裂成均勻的幾段。
楊招娣煮了點雪水清洗內髒，而後将藏在簡陋竈膛後面的一個破陶瓷罐拿出來，裏面是她入冬前積攢的大料，桂皮花椒之類的應有盡有，還有舊廟的案臺下頭，有她偷摸藏的一些姜蔥蒜，它們被低溫冷藏着，她取了些放在熱水上，用水蒸汽化開，然後搗成碎末塗抹在內髒裏去腥。
江皎收拾完肉和骨頭，走到她邊上看了看，指點道：“招娣，你還得用蔥姜水浸泡一會兒，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去味兒。”
說着，她又撇了撇嘴，喃喃：“要是有酒就好了，加點兒進去，保準兒一點腥氣沒有。”
楊招娣順着她的話處理食材，等到她說可以了後，才偏過頭看向那些肉，好奇問：“姐，那這些肉咋辦？都凍起來存着嗎？”
這麽多肉，即便是一大家子都能吃上小兩個月，要是就自己吃，可能得小半年。
眼下是冬天還好，氣溫低，拿出去放一會兒就能凍上，要吃的時候，提前解凍就行，但舊廟裏沒有地窖，萬一等春天化雪了，溫度一上去怕是立刻要壞。
而且舊廟到底不是家裏，雖然人跡罕見，可萬一被人發現了呢？
江皎不知道她心裏的彎彎繞繞，淡淡道：“那些肉塊，我打算拿來做肉幹。”
“前、後腿肉，拿來做肉松。”
“肉松？”楊招娣茫然的看向她，肉幹她是知道什麽東西，可肉松那就聞所未聞了。
江皎簡單解釋，“差不多就是先把肉炖爛，然後用槌子搗碎，再翻炒加料，直到炒至金黃，它的口感是綿軟蓬松的，入口即化，有着濃郁的肉味兒。”
楊招娣的茫然逐漸轉化為欽佩，“姐，你懂的好多啊！”
“我光這麽聽着就覺得很好吃！”
江皎眼睛彎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臉頰，壓低嗓音道：“我打算這幾天把肉幹做出來，然後趁着年前去鎮上偷偷賣掉！”
楊招娣表情瞬間一變，下意識抓住她的衣袖說：“姐，這可是投機倒粑，要是被發現了，那可要下大獄的！”
江皎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似乎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繼續道：“招娣，你以後想做什麽？”
楊招娣表情僵了一瞬，視線一下落在了地上，她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我想讀書，讀大學。”
江皎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她恍惚記起原身的這個妹妹正在讀初中，似乎是七年級，成績很是優異，從來沒下過第一名。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聽到娘家那些人不打算繼續給她讀了。
用鄭春花的話來說，一個小丫頭片子讀那麽些書做什麽，女人家家的，無才便是德，學的應該是怎麽伺候好家庭，怎麽吃苦耐勞，要是讀的東西多了，那性子就野了，不好管教！
讀書自古以來就該是男人去做的事兒！
江皎心情複雜，“可外婆和二舅媽他們不是不讓你讀了嗎？”
楊招娣垂在身側的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滿臉堅定道：“我可以自己攢錢去讀，我這些年，也偷偷存了一些錢了！”
“我打算等過年奶心情好的時候和她說，讓我繼續讀書，我可以自己交學費，然後家裏的活我也不會落下的！”
江皎目光複雜，她瞧着小姑娘倔強的臉蛋，只覺得事情一定不會這樣簡單，要是讓鄭春花知道她藏私房錢，怕是要全部奪走才是。
但她也不想打擊一個一心向學的孩子，特別是她知道幾年後就會恢複高考，如果招娣真的能考上大學，那她就會擁有不一樣的人生！
所以江皎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繼續道：“你現在才是七年級，等真的讀上去了，還有高中，大學，即便你自己付學費，但生活費呢？”
楊招娣沉默了，表情黯淡了許多。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剛剛說的，可能就是奢望。
可要她就這麽認命，她不甘心啊，憑什麽就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兒，擺在面前的就只有嫁人生娃一條路？
哥哥和弟弟們的成績都遠遠不如她，但奶奶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去供他們讀書！每一次她見到他們對學習完全不上心的樣子，只覺得無比刺眼，她求之不來的東西，在別人眼裏，卻唾手可得。
“姐......”
江皎聽着小孩兒略帶絕望的聲音，心裏有絲疼，刻意岔開話題道：“你幫我一起做肉幹吧，我給你提成。不瞞你說，我有打獵的法子，所以貨源不是問題，就是處理這些的人手不足，咱倆聯手，到時候我去鎮上會專挑些職工院兒裏的人賣，這樣風險低。”
“咱們都攢些錢，不管什麽時候，有錢心裏才不慌！”
江皎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誰說女子不如男？要我說，咱們自個兒就得支棱起來，你知道女人的安全感是誰給的不？”
楊招娣的眼睛一點一點睜大，茫然的搖搖頭。
江皎拍拍衣服口袋，“是地位和票子！老妹兒我告訴你，等你上了大學還不夠，再讀個研究生，再考個博士！出來去做研究，那你就是咱們國家的棟梁！到時候誰敢對你不客氣，你直接向國家告狀，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楊招娣順着她的話暢想着未來，冥冥中，有一條嶄新的道路出現在眼前，她眼裏的光越來越亮，腦海中的某些觀念也悄然轉變。
地位！票子！博士！搞研究！
她似乎明白自己的路了。
“姐，我聽你的！等會兒那些肉你全放着讓我來，你在旁邊指揮我幹就行！”
江皎看着她煥然一新的精神狀态，嘴角勾起，順手把骨頭扔進鍋裏炖，然後拍拍手道：“行了，說定了咱們就先回家吃早飯，醜話說在前頭，咱幹的這事兒，誰都不許透露！”
楊招娣沉穩點頭，“我懂。”她說完這話，去雞窩裏摸了個蛋，揣在兜裏跟在江皎身後出門。
回到家的時候，二舅媽正急急忙忙把廚房裏的早餐端出去。
圓桌上早就坐齊了人，大舅媽徐秀花經過昨天兒子那事兒，自覺為了楊家做了天大的貢獻，那是驕傲的不得了，整個人吃飯都是擡着頭的，她的碗裏赫然也有一個雞蛋！
徐秀花斜眼睨王翠翠，拉長了聲音，不滿道：“翠t翠啊，不是我說你，一家子人的飯呢，你這幹活也太不利索了，大家都坐下了才把飯端上來，你就不能早點起嗎？”
王翠翠尴尬一笑，她剛要張嘴說些什麽，眼睛立馬看見走過來的楊招娣，頓時一陣氣急，把窩頭盆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快步走向招娣的方向罵道：“你這賤皮子是不是皮癢了？大早上的把活兒全推在你親娘身上，還有沒有良心了？”
楊招娣瑟縮了一下，垂下頭聳起肩不敢說話。
江皎卻是往前一站，直接擋在了小姑娘的面前，“二舅媽，我早上和你說過，有什麽不滿，盡管去找外婆啊！”
她說着嗤笑一聲，視線越過她落在主座上，“外婆，昨天可是您親口答應這些天把招娣留給我解悶兒不幹活的，現在二舅媽不同意，您說咋辦？”
王翠翠脊背一僵，恨不得直接一把捂住她的嘴，但鄭春花的聲音冷幽幽響起。
“老三家的，你對我這個老婆子的決定，是有什麽不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