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缪斯女神的吻
缪斯女神的吻
一場暴雨洗禮後, 入夜的盤山路，泥濘濕滑，兩盞車燈光猶如鬼影, 在猛獸般的山間如同一點微弱螢火。
這樣陰沉的天，即将要面對女兒的死訊。
“棠棠畢竟是我的骨肉, 死了怪可惜的。”
程為水免不得傷感，流下兩滴鱷魚的眼淚後, 就開始播放歡快的車載音樂, 慶賀起來。
“但誰讓她敢反叛她老子, 古代那個哪吒是什麽下場？剝皮剔骨，慘吶！”
一句話說得半點含金量沒有, 連副駕駛上的金不渝都聽出他沒文化。
這種酒囊飯袋的男人，掌握如此多的資源, 真讓人心裏不平衡。
但她還是樂呵呵的。
“老爺說得對……”
因為傅昭今晚也将命喪游艇派對，還都要托程為水這個老東西的福。
什麽親女兒、幹兒子的, 一旦觸及利益, 全部送去喂魚。
程微棠年紀輕輕坐擁那麽多財富, 她一沒配偶, 二沒子女。
順位繼承人就只有父親。
一想到這個，程為水歡欣雀躍，仿佛女兒風生t水起的那些生意, 已然落到自己手裏。
“我跟你說, 棠棠開金礦的手段, 是很厲害的，你個女人家的肯定不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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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注意到金不渝愈發不滿的臉色, 還滔滔不絕：“反正以後都是老子的！”
他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那可是殺人的大事，警察要抓也抓他倆。
金不渝終于按捺不住, 想趁機把好處都要來：“老爺，你看我們這回也是患難與共了，我陪了你這麽多年，一直盡心竭力，你看要不要……”
她陪着笑臉，并不年輕的臉上充滿狡黠。
“我們把結婚證領了？”
話音剛落，車廂陷入沉默，連那歡快的音樂都凝滞了一秒。
程為水忽然問：“棠棠是因為什麽才必死，你不知道嗎？”
他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是極冷，讓金不渝如墜冰窟。
她喘了半天，覺得又恐懼又憤怒。
霍然翻臉了：“程為水！老娘這麽多年的青春都耗在你身上，我連我親兒子都不要了，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居然連個名分都不給我！”
“你明明有那麽多手段保護你的財産，卻還是要提防着我，你根本從沒把我放在眼裏！”
金不渝聲嘶力竭大罵起來。
程為水冷笑一聲：“你是根本沒愛過你那個兒子，看他當我的義子，覺得他出人頭地了，才假裝在乎！”
“你是為了你自己，不是為了我。”他一針見血。
兩個人大哥嘲笑二哥的，金不渝徹底狂怒，去搶奪方向盤：“你謀殺女兒，你個畜生——！！”
撕打起來，車輛陡然不受控制，車燈一陣亂閃後。
轟然墜入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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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認領屍體的時候，法醫鑒定結束，掀起白布給程微棠看了一眼，她頓時渾身發冷，扭頭把臉埋在傅昭懷裏。
原來過去那不可一世的父親。
也只是肉體凡胎。
人在做天在看也許有那麽點道理，程為水剛要幹傷天害理的事情，就受到了懲罰。
要說傷心，也是在和警察交涉過後，平靜下來，才後知後覺湧現出那麽點傷心。
她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至親也沒了。
不過也幸好是沒了，否則今天躺在那的就是程微棠。
傅昭聽了行車記錄儀的錄音，得知他們那荒謬的死因，禁不住冷笑一聲。
“是他們能做出來的事。”
“死有餘辜。”
過去他們都曾痛恨這兩個人。
但此時人去樓空，心裏只覺得五味雜陳。
葬禮很快解決完，有了這更大的一樁事，之前程微棠被潑髒水的小新聞自然不算什麽，風波早就過去。
傅昭之前還曾揚言要把親媽刨墳，報複她小時候每天虐待自己的仇。
末了想了想，和程微棠說：“把他倆葬一塊兒吧。”
“讓他們死了繼續打，不得安息，我看挺好。”
程微棠苦笑一聲：“都聽你的。”
從墓地回來，她隐約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後一次去看程為水，從今往後，她徹底沒了重擔。
不必裝模作樣的孝順，也不必委曲求全博得長輩歡心。
程微棠怔怔望着雨後晴空，天邊有一抹彩虹。
她腳步不由自主放慢，傅昭意識到自己已經超過她幾步，困惑地回頭看去。
猝然讓溫香軟玉撲了個滿懷。
傅昭神色恍然，他知道程微棠此刻很需要他，他同樣很需要程微棠。
他總想要成為她的依靠，像座山一般強大，時常忘記她其實是個很堅韌的人。
如一個不需要蔭蔽或潤澤，也可以蓬勃生長的植物。
這段時間再忙再累都沒掉一滴眼淚，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堅強千百倍。
“怎麽了？”傅昭問。
他很慢很慢地環住她單薄的肩膀，兩具年輕溫熱的身體緊貼。
一如那年甜品店裏抱頭痛哭的兩個可憐小孩，雖然當時沒有什麽交流，都是自顧自發洩情緒默默流淚。
但終于在徹骨般的成長蛻變後，再次互相依偎。
傅昭以為她是忽然之間迷茫難過，大手輕輕拍了拍她。
忽然聽程微棠說——
“傅昭，我好喜歡你。”
男人心神微震，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幻聽。
他詫異看去，程微棠的眼睛像是雨後的晴空，澄澈通透，毫無雜質。
甚至能看見他僵住的倒影。
他從沒聽過程微棠如此鄭重其事。
“不是因為我突然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也不是為了哄你開心亂說的，更不是怕将來寂寞，所以要你留在我身邊……”
“而是我一直以來感受到的、我無時無刻都想要告訴你卻說不出口的。”
“為什麽在這個關頭說？是因為我意識到，生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黃粱一夢一場空，我們還有好多好日子要過，我不想把這些話藏着掖着了。”
頭一次說這麽肉麻的話，程微棠心如擂鼓，越說越耳熱：“傅昭，我想永遠都和你在一起，即便永遠是個很飄渺的詞彙……”
為了掩蓋這種窘迫和慌張，她近乎撒嬌般抱住他的腰貼上去，仰頭，雙眼直視着他，睫毛忍不住簌簌顫抖。
“——我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
傅昭完全讓她這一番猝不及防的直球告白砸懵了，站在那像根木頭。
來自缪斯女神的垂憐，終于渡他過苦海。
二人頭上的天空原本還飄着一塊陰霾，不知哪來的風一吹。
遮在頭上那最後的烏雲也消失不見。
平時欺負她什麽都說得出口，程微棠惱火他這時候不說話！
留她一個人尴尬！
她拆了東牆補西牆，一整個病急亂投醫，抱住他的臉胡亂親了兩口，清脆有聲，給傅昭的俊臉親出幾個口紅印來。
然後一把推開他，自顧自走了，算是完成了這個告白。
還驕矜地評價一句：“呆頭呆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