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蝴蝶
蝴蝶
沈念從沈知序懷裏蹦下來, 慢吞吞移到距離沈知序三步遠的地方。
低下腦袋，低低喚了聲，“爸爸，媽媽。”
表情卻像是要哭出來, 委委屈屈。
沙發上的襯衫褶皺不堪, 胡亂地團在角落。
男人冷白的指尖伸出, 随意地拎起來穿在身上。
穿好衣服，沈知序轉過身，又恢複了慣常斯文清冷的模樣，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男人眼皮微微撩起, 克掩不住的長期上位的姿态露出幾分, “父親，母親, 什麽風把您二位吹來了？”
“沈知序！你這是和父母說話的語氣和态度？”
沈義宏氣得不行，伸手指着沈知序，“你給我滾出來！滾出這個房子！”
漫無邊際的心慌湧過來，呼吸被掣肘。
沈念擡手揪住沈知序衣袖，“二哥...”
眼神裏帶着無聲的着急和關心。
沈知序反握住她手，輕輕推了她一下, 語氣帶着安撫, “沒事兒，時間不早了，你回卧室睡覺去。”
沈義宏背着手神色嚴肅，頃刻改了主意，“睡什麽睡, 收拾東西，你倆跟我回家！”
“嗯, 也行，”
沈知序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先讓念念回卧室換個衣服。”
他單手碰了下沈念，眼底帶着安撫的意味。
沈念目露不舍地看着他，腳步根本挪不動。
生怕父親趁她離開打他。
沈知序低下聲，冷白的指尖輕輕捏了捏她臉蛋。
低磁的音線裏帶着幾分誘哄，“聽話。”
看倆人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怒氣升騰，翻滾。
沈義宏忍不住開口，指着沈知序沉聲道，“你妹妹換是你妹妹，你跟我出來！”
那聲稱呼落在沈念，落在在場四人的耳裏。
是提醒，也是警告。
...
換好衣服從卧室出來，客廳裏只剩下孟菀音。
生怕沈知序挨打，沈念扶着孟菀音趕緊出了玄關。
出了門，看見父子二人分別站在門外的走廊兩角。
距離七八米遠，與陌生人無二。
看見她和孟菀音出來，沈義宏收回視線，怒氣沖沖地走在最前面，沈念扶着孟菀音落後一步。
沈知序慢悠悠地走在最後，不時接受來自前方一對母女的眼神洗禮。
進了電梯，一人一角。
直到‘叮’地一聲，伴随着電梯門開的聲音，長達十幾秒的沉默終于被打破。
四人先後走出電梯。
出了單元門，冰冰涼涼的觸感滴在臉頰，沈念仰頭，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落起了雨。
夜晚八點的天幕青黑濃重。
一切都是暗黑的，潮濕的。
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吞噬。
趁前方的沈義宏孟菀音沒注意。
沈念悄悄扯了下沈知序衣袖，“二哥，我們應該怎麽辦...”
女孩聲音很小，那雙圓潤潤的眼裏，看着無辜又可憐。
這時，沈義宏忽然回頭，眼神犀利地落在兩人牽扯不清的手上。
沈念察覺到，吓得趕緊縮回手。
卻見沈義宏的神色并沒有半分好轉，眸色沉沉地盯了他們好一會兒，方才不發一言地轉回頭。
“我去把車開過來。”
輕輕，帶着安撫地捏了下她手指，沈知序冒着雨，走到幾步之外停車的位置，扔給司機一串鑰匙，“你開我的車回去。”
車子開到正對單元門的位置，車窗降下，隔着副駕駛，露出沈知序那張臉，如玉臉龐，烏長的睫毛沾了幾分雨水的潮濕。
竟然帶了幾分破碎感。
沈念愣了愣，本能地就想去坐副駕駛，想找他說說話。
“念念，你跟你媽媽坐在後面。”
沈義宏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落下這句話，連孟菀音都沒管，沈義宏直接打開車門上了副駕駛。
...
從沒有覺得哪一刻的時間如此漫長。
落雨的夜悶窒潮熱，車內開着空調仿佛都緩解不了那股從心底生出來的窒息。
終于捱到車子進了別墅區，沿着曲曲繞繞的路行駛，最終進入別墅大門。
在院子裏停下。
雨已經停了，淡而清新的泥土味道淺淺氤氲在夏季夜晚潮熱的空氣裏。
一行四人下了車，雨後的涼意瞬間裹滿皮膚，沈念忍不住顫抖了下。
沈知序從主駕駛下來，朝沈念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跟在沈義宏後面進了客廳。
沈念攙扶着孟菀音跟在後面。
進了客廳空無一人，只有中央偌大亮堂的頂燈開着，照亮整個客廳。
沈念看向孟菀音，眼底已經有淚暈出，“母親，父親不會打二哥吧？”
孟菀音嘆了口氣，忍不住點了點沈念腦袋，“你說說你倆怎麽就這麽胡鬧。這臭兒子，你們父親都說了你去了那房子就不讓他去了，怎麽就這麽迫不及待？”
沈念扁扁嘴，抹掉眼尾的淚，“都怪我，媽媽，那現在該t怎麽辦。”
她要是堅定一點兒，把父親先前對他們的警告放在心上。
讓沈知序從她那兒離開，也不會造成現在的境地。
“不怪你。”
想起什麽，孟菀音又嘆了口氣，“這事兒也是陰差陽錯，也怪我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說。總歸你父親現在也知道了，讓你二哥和別人相親的想法估計也徹底消了。”
沈念沒有孟菀音樂觀。
沈義宏的反應那麽大，她早就應該知道，從前抱有僥幸，直到臨了，原來這一關從來過不去。
“念念，你扶我去書房。”
沈念聞言心口稍稍提起來，問，“二哥和父親在書房嗎？”
...
可惜這次沒有很多年前那次幸運。
書房門關得緊緊的，牆壁門板足夠隔音，裏面根本傳不出絲毫的聲音。
顧不上腿腳的不靈便，孟菀音在書房外來回踱步，沈念也跟着她來來回回。
兩人神情嚴峻，沒什麽心情說話，心底泛着相同的焦灼。
寬闊的走廊深夜裏安靜非常，只有牆上的挂鐘滴滴答答，仿佛昭示着時間沒有停止。
隔半小時一次的報鐘不知道響了多少個回合。
每響一次都令人心慌意亂。
書房門沉默着矗立在那兒，像是一座大山。
焦急等待的時間流逝裏，窗外忽然下起了雨，比剛才的小雨來得急而洶湧。
漆黑的天空像是被風刮開一道口子，伴随着電閃雷鳴，傾盆的大雨眨眼間落下來。
周遭的一切落入耳裏的音急切又嘈雜。
沈念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團。
不知道過了多久。
書房門從裏向外打開，沈知序從裏面走出來。
男人黑衣黑褲，襯衣的顏色泛着不正常的黑，唇色泛幾絲白。
走到沈念跟前，沈知序看着她，問，“怎麽還沒去睡覺？”
雙手揪上沈知序手臂，沈念關心地看着男人，“二哥，爸爸沒有打你吧？”
沈知序蹙了下眉，又不動聲色地斂起。
薄唇輕彎，“沒，你二哥不比老頭子厲害？怎麽會任由他打。”
“二哥...”
很多年前的那一幕曾經深刻地印在腦海許久，沈念扁扁嘴，直接哭了出來，根本不相信沈知序的說辭，“我不信，爸爸是不是打你了，打你哪了？”
“哭什麽？”
沈知序眼神無奈地看着她，動作緩慢地擡起指腹，将她流到臉頰的淚水一一抹去，“真的沒有，我今晚去別的地方，時間很晚了，你乖乖回卧室睡覺，嗯？”
沈念愣愣地看着沈知序與她和孟菀音告完別，長腿朝客廳方向走，她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
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後知後覺小跑着跟過去，沈知序已經離她很遠，走到客廳門口，單手推開門。
外面還下着雨，腦子和情緒都是亂的。
沈念此刻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二哥淋到雨，她跑去玄關打開置物櫃，卻看見原先放傘的地方空空如也。
沈念急得不行，櫃門一扇接一扇地開，一邊顧念着沈知序馬上走遠。
倉惶裏擡頭，卻眼睜睜地看着，幾米之外的門口，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緩緩倒了下去。
地面上都是飛濺的雨水，‘咚’地一聲，沈知序倒在這冰冷夜晚瓢潑的大雨裏。
悄無聲息，無知無覺。
“二哥！”
聲嘶力竭、哭腔濃重的一聲。
沈念倉惶地直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沈知序，向着她年少時的夢。
她曾經讨厭過，又利用過，最終抵不過喜歡，為她付出了很多很多的男人。
飛奔過去。
不顧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