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初霁
初霁
晚餐剛開始不久, 沈知禮一家三口也來了。
來到餐廳,萱萱看到沈知序愣了下,眼神怯怯的,有些陌生地走到沈念跟前。
叫了聲‘小姑姑’。
此刻的萱萱對于沈念就像救星一樣的存在, 極力忽略掉那道順着萱萱投過來的視線。
她拉着萱萱到自己更近的地方, 低頭和她說話。
“看你, 兩年不回家,萱萱都要不認識你了。”
孟菀音盛了碗湯遞到沈知序面前,嗔怪地看向兒子,“還以為你不要這個家了。”
打開餐巾放在盤子下面, 沈知序看向母親, “現在不是回來了。父親呢?”
孟菀音回,“上樓接電話去了, 以前的部下升職了,打來報喜電話。”
沈知序‘嗯’了聲,“我先去客廳抽根煙。”
說完,起身,去了客廳,男人站在落地窗前, 身形挺拔。
目視窗外夜色半晌, 沈知序摸出打火機點了根煙。
煙霧順着男人冷白指尖,向上缭繞,最後被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吹散。
沈知禮落後一步,走到落地窗前和沈知序肩并肩,“恭喜回家。”
轉頭看沈知序半晌, 神情和往常沒太大變化,“最近有沒有去醫院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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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去, ”從煙盒抖出根煙遞給沈知禮,沈知序挑眉,“怎麽?”
“還怎麽,”
沈知禮接過那根煙,不打算抽,沒好氣地數落沈知序,“你自己身體自己不注意,還好意思問怎麽。”
沈知序耷着眉眼,不甚在意,“這都過去多久了,早沒大礙了。”
“一年一次的體檢也是要的。”
沈知序笑着看向沈知禮,“是你們奔四的人都這樣?”
“...”
沈知禮嘴角抽了抽,他才三十四,在沈知序嘴裏就奔四了,說話氣死人不償命。
他懶得再管沈知序這一茬。
“有些事我不想多說,但是你和念念,你倆現在...”
沈知禮看了沈知序好幾眼才開口,話裏存着試探之意。
目光落向窗外良久。
沈知序指節微彎,撣了撣煙灰,“說起來我還得感謝萱萱,既然你和大嫂都知道,到時候和父母坦白勞煩大哥幫我護着念念。”
“???”
沈知禮轉頭看向沈知序,目露驚疑。
他以為過了兩年,他和沈念倆人之間早散了。
怎麽現在又開始一副勢在必得,不得到不罷休的架勢。
一家人也有親疏遠近,何況沈念在他們家只是寄住。
沈知禮不解,“你是忘了兩年前的那場車禍了?說真的,你就不怪她?”
沈知序松散一笑,想起剛才她怕他那樣又氣又好笑。
“怪她,有什麽好怪的,她本來就比我小,我讓讓她怎麽了。”
“...”
沈知禮提醒他,“可是你以後再也當不了斯諾克專業選手了。”
當時沈知序主要傷在手臂,經過複建,臺球還是可以打,但始終有了影響,一些大動作無法再像以前那樣精準而百發百中。
“身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職業,婚姻,有別的選擇麽。”
沈知序指骨微曲,落在窗沿輕輕敲了兩下,“所以我向父親用職業換我的婚姻。”
沈知禮看着沈知序,他們心知肚明。
當初沈知序被迫放棄斯諾克走上這條道,但其實斯諾克年齡限制不大,以後清閑了,繼續打職業賽沒什麽問題。
可那場車禍,幾乎葬送了他未來在斯諾克領域的職業生涯。
“你就這麽非她不可?”
...
今天的風有些大,在窗邊站久了,衣衫沾上涼意。
沈知序目光落在院子葉子發黃的梧桐樹上,吸了口煙,吐出口煙氣,“我給了她兩年的時間,夠了。”
外面的風景,看看就好,不想回來,他就綁着她回來。
主動開始的人怎麽有資格說結束。
“你,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
沈知禮嘆了口氣,有些擔心,“不說你工作已經定型了,職業置換婚姻說得輕巧,不要說你不知道父親對你婚姻的安排。”
“什麽安排,”
沈知序輕嗤一聲,“我們家犧牲你一個夠了,要麽不婚,要麽和念念。”
沈知禮默了默,即使他和溫滢現在日子過得去,最開始沒感情也是真的。
他拿過沈知序的打火機将煙點燃了咬進嘴裏吸了一口,“如果父親知道你們的事,估計更希望你不婚。”
連他都摸不準父親知道他和念念的事後的反應,就老沈那脾氣,估計到時候大發雷霆都是輕的。
他都沒把握到時候能順暢在父親那過去。
沈知序不在意,撣撣煙灰,漫不經心的口吻,“他要不同意,我帶念念去國外,我們遠走高飛。”
“到時,勞煩大哥多回來照看二老。”
“...你真是,”
沈知禮不知道該說沈知序什麽好。
那天沈念離開,沈知序追去機場路上車速太快,又下着雨,天氣陰沉,和前面追了尾,那場車禍擋住了沈知序去南城的腳步。
在醫院待了二十多天,後來康複了他看他直接離京去了海城報道,以為他和沈念的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
當時還暗自松了口氣,覺得家裏這場本應在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發的戰争,不會再生端倪了。
結果...他嘆了口氣。
沈知禮不清楚倆人之間的具體糾葛,一開始以為是沈知序惹了沈念,後來發現似乎不是那麽一回事。
這兩年,沒人知道沈知序每周都會回京一趟,風雨無阻。
現在看來,他這個弟弟,早就在不知道什麽時候,陷得比沼澤還深。
沈知禮吸了口煙,煙霧緩緩吐出,模糊視線,“三年前我不懂,後來念念離開那天,我懂了,你為何執着于查十年前沈家的案子。”
為了沈念。
僅此而已。
-
倆人談話以沈義宏和老部下寒暄完下樓為結束。
沈家的餐桌上人好久沒這麽全。
沈義宏坐正中央,沈知禮夫婦挨着孟菀音坐。
對面是沈念,幸好有小侄女陪她坐旁邊,再旁邊是沈知序。
倆人之間正好被小侄女隔開。
沈知序回來,沈義宏孟菀音都很開心,飯桌上說了不少的話。
孟菀音提起來還覺得無語,數落,“以後終于一家團圓了,真不知道當年抽的什麽風非得調去海城。”
“你懂什麽,”
沈義宏哼了聲,看向沈知序,明顯贊賞的眼神,“這次海城做的不錯,既然回來了,好好做。”
沈知序“嗯”了聲,“既然父親說做得不錯,有獎勵嗎?”
“...”
這話一出,沈義宏和孟菀音對視一眼。
沈知序面上不着調,實則做事低調沉穩,也不怎麽居功,像今天這樣倒是少見。
沈義宏饒有興趣,“想要什麽獎勵。”
沈知序視線掠過沈念,漫不經心開口,“想和您要個人。”
對面的沈知禮&溫滢:“...”
orz。
應該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沈義宏還沒說話,筷子碗盤碰撞的聲音将餐桌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沈念頭皮發麻,幸好碗裏的湯已經喝光,她将碗扶正,抱歉地看向沈義宏孟菀音,“爸爸,媽媽,我吃飽了,想上樓了。”
孟菀音皺眉,“怎麽這麽快就吃飽了?吃這麽點,你二哥剛回來,不在樓下多待一會兒?”
“待什麽,我又不是動物園裏的動物,還需要被她看?”
“...”
“你不說話憋不死,”
孟菀音沒好氣,去看沈念,這才發現沈念臉頰泛着不正常的紅,“诶,念念,你臉怎麽這麽紅。”
孟菀音說完,沈知序跟着側眸。
視線落在女孩泛紅的頰,濕潤的眼。
極力忽略掉那道從側方看過來的炙熱眼神。
沈念吸了吸鼻子,“就是着了涼,有點兒感冒,媽媽,我回房了,想睡覺。”
“睡覺前記得吃點藥知道嗎?房裏有藥嗎?”
孟菀音對着沈念已經離開餐桌背影喊道,還是有些不放心。
沈念腳步停下,回答完孟菀音,上了樓。
沈義宏在一邊開口,“這兩年念念除了周六日回家,其餘時候都是在學校住校,早就能獨立了,不用你操心。”
孟t菀音哼了聲,“既然在家我總要關心孩子。”
“我還不希望她那麽獨立呢,看着心疼,當初要不是你非得摻和念念和蔣家那孩子,念念還不至于去南城。”
“...”
沈義宏無奈,“我那也是為了她好。”
孟菀音哼聲,“我不管,除了你的人脈和利益,念念的喜歡也很重要,幸好當初蔣家對這門婚事也沒那麽樂意。總之現在才大學,還有時間挑挑,多談幾個男朋友,看哪個不錯了你上手培養培養不也一樣?”
“...”
沈義宏覺得跟妻子說不通,是培養的事?
是必須門當戶對!
說到這裏孟菀音發愁,“怎麽兩年了念念也沒談個男朋友?按理說京大那麽多學生,優秀的也不少,我們念念那麽漂亮,又優秀,肯定很多人追吧,怎麽也沒個動靜呢。”
能為什麽,因為您兒子看得嚴,您女兒不想談呗。
沈知禮腹诽,開口問父母,“念念未來男朋友如果家世,人品,樣貌,能力都不錯,你們就一定同意?”
孟菀音嗔了他一眼,“當然,找女婿不就看重這幾樣,何況還都有,而且念念還喜歡,為什麽不同意?”
“不僅同意,還要把對方抓緊了,趕緊領證結婚生小孩。”
“...”
沈知禮嘴角抽了抽,暗忖別到時候看見親兒子變女婿開始反悔了。
頓了兩秒,對着母親高深莫測道,“那到時您別反悔。”
沈知序斜了沈知禮一眼,懶得摻和。
将餐巾折好放到碗盤右邊,看向父母,“我上去看看她。”
“你還沒說要什麽人?”沈義宏叫住沈知序。
離開餐桌的身形稍頓了下,沈知序轉身,賣關子,“到時候您就知道。”
-
沈念回到卧室,撕開藥劑包裝,趿拉着拖鞋去熱水器裏接了杯水。
中藥劑被熱水沖開,淡淡的藥香氤氲在鼻尖,她端着放到床頭櫃上。
回到床上半躺着閉目養神。
明明回家的路上困得快睡着,現在一點也不困,甚至有越來越清醒的架勢。
迷迷糊糊困意來襲的時候,忽然敲門聲響起,一個激靈。
沈念睜開雙眼,摸了摸床頭櫃的杯子,還是熱的,散發着汩汩熱氣。
屋內飄滿藥香。
敲門聲還在,沈念下了床打開門。
是沈知序,他換了身衣服,幹淨的黑襯衣,同色系休閑褲,一身黑的打扮,清矜貴氣。
眼鏡摘了,更襯得那雙眼雪一般的清冷淡漠。
此時落在她面上,沈念沒來由的心有些慌,“二...二哥?”
“感冒了?”
沈知序淡淡看了她一眼,問。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随意向上挽着衣袖,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腕間精致的表盤露出來。
沈念視線跟着移到上面。
眸眼微怔。
那是她走之前用了自己銀行卡裏大半的錢送給他的腕表。
擡眼看向男人,從她回家看到他,一個小時,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交流。
他對她,神情态度,看上去太過自然。
她自問做不到如此,摸不透沈知序的意思,沈念心底惶惶不知所措。
握緊了門把手,女孩眼睫微垂,輕輕“嗯”了聲。
“不打算請我進去?”
“...房間沒收拾,不太方便。”
沈念整個纖細的身影堵在門打開的間隙裏,往一邊移,想關門。
“不方便?”
沈知序沒讓,單手撐在門上,她輕易動不了。
他淡淡瞅着她,輕聲哂笑,“之前你主動親我賴我床上不走的時候,怎麽沒見你不方便?”
“我也還沒問你,沈意凝,”
男人看着她,眸光冷淡地哂笑,“你這算是什麽。”
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念擡眼,看向沈知序,“嗯?什麽?”
沈知序戴着腕表的左手稍擡,看向她的目光浸滿涼意,薄唇吐出冰涼字眼,“嫖完自己哥哥的小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