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正文完結)
第28章(正文完結)
半個月後,和雲裳的合作方向已經基本上确定下來,而這個季度的業績目标也已經提前完成,極彩總部上下都洋溢着一種輕松愉悅的養老氛圍,就連韓秘書都少見地在辦公室裏煮起了養生茶。
而對于傅悠然來說,她偷偷策劃了許久的一件大事,也終于将在今天完成。
只是,在那之前,她還需要一個把小七帶去的借口。
傅悠然打開手機地圖看了一會,突然發現距離目的地不遠的山上,居然有個狐仙廟。
從地圖上看,似乎開車就能直達,也不用爬什麽山路。
傅悠然莫名想起了夢裏的那間破廟,又想到小七也是狐貍,忽然就産生了去看看的想法。
或許只是巧合,但就算不是同一個廟,去拜一拜狐仙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壞處。畢竟,狐仙的話……跟小七也算是本家……吧?
于是她把小七叫來,問他想不想去。
小七雖然有些猶豫,但看傅悠然那麽感興趣的樣子,也沒好拒絕,就乖乖跟着走了。
*
狐仙廟在灣霖區的山裏。
灣霖區原本只是一個小縣城,那些山原本也不過是一片土山。只是在灣霖縣并入A市,成為了灣霖區之後,才逐漸變得熱鬧了起來。
因為環境安逸,空氣舒爽,不少退休的老人賣了城市裏的樓房,搬進了灣霖區獨門獨院的小別墅。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可以經常去爬爬山,散散步。
傅悠然和小七兩人開車進了山裏,越往山上走,游玩的人也越少。原本寬闊的馬路和步道,慢慢就變成了一條兩車道的土路,向山頂蜿蜒而去。
和傅悠然想象中的差不多,那個狐仙廟就在主路旁不遠的位置,由一條雜草從生的小路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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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将車停在了路邊的草地上,和小七一同下了車。
小七顯然很喜歡大自然,一下車就忍不住張開雙臂小跑起來,驚飛了路邊大樹上的兩只麻雀。
可他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追着那兩只小鳥跑遠了。
傅悠然本想叫住他,想想又算了。
印象裏,小七要比她擅長認路。
于是她獨自往面前那座矮小的、灰溜溜的狐仙廟走去。
和記憶中那座破廟類似,面前這座灰矮的廟宇只有一間屋子,沒有其他的偏殿,周圍也沒有圍牆或其他建築。和傅悠然曾參觀過的那些金碧輝煌的廟宇比起來,這個狐仙廟實在顯得破敗了些。
視線裏,似乎也沒有其他的游客。若不是通向廟裏的小徑旁,立了一塊寫着“狐仙廟”三個紅字的大石頭,恐怕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座有人供奉的廟宇。
傅悠然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莫名有些緊張的情緒,才繼續往廟裏走去。
當她踏入廟中時,才發現這個地方和她記憶中那個破廟,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樣。雖然外表看起來差不多,但是室內的空間卻大了不少。原本只能擠得下幾個人的小屋子,現在似乎也能容納數十名游客了。
注意到一個晃動的人影,傅悠然擡頭往左前方看去,才發現一個年邁的老婦人正拿着木掃把打掃。
老婦人也轉身看見了她,微微朝她點了點頭,又朝廟堂中間那座潔白玉石雕築而成的狐仙像擡了擡手,示意傅悠然可以上前去。
傅悠然原本雖只打算來看看,但既然老婦人如此邀請,她也不好推辭,于是便上前去,雙手合十,虔心祭拜。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才看到狐仙像的腳下還放着不少水果。
老婦人見她拜完了,也輕聲走進了些,用帶着些口音的普通話與她攀談起來。
“小姑娘看着面生,是來旅游的嗎?”
傅悠然笑着擺了擺手道,“哈哈,那倒不是,我是A市本地人,只不過來灣霖的次數不多,還是第一次知道山上有這樣一個狐仙廟,就想着來看看。”
老婦人側着頭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傅悠然的話,點了點頭,“這個廟很久以前就有了,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來過的人都說很靈驗的!”
“哈哈,這樣嗎。”傅悠然笑着附和道。
老婦人端詳着她的表情,見她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臉上緩緩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怎麽信這些,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狐仙的傳說是真的。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那只狐貍了,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十年,那只狐貍還經常出現在附近。村裏人都說它是這裏的山神,守護着山裏的村民呢。”
捕捉到一些熟悉的字眼,傅悠然很快來了興趣,“狐貍?什麽狐貍?就是你說的狐仙嗎?是什麽樣的傳說?”
老婦人笑着引她到廟外的檐廊上坐下,“你要是感興趣,我便細細跟你講……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
*
我們村的人,世世代代就住在後山的村子裏。
記得很小的時候,我就常聽大人們說,有只白狐經常在附近游蕩,還會偷村民們的雞,害得大家苦不堪言。那些強壯的女人們就常常說,哪天一起去把那狐貍逮了殺掉,扒了他的皮賣錢。
沒過多久,碰巧有個尼姑經過這裏。那個尼姑說,她能聽懂動物的語言,還能跟動物交流。
村裏人于是開玩笑,讓那個尼姑去跟狐貍說一說,能不能別再偷他們的雞。尼姑便帶了一些吃的上山去了,回來之後,就跟我們說起那只白狐的故事。
說那個狐貍,在很久以前,也曾不小心被獵人抓到過,差點就被抓去抽筋扒皮,做成圍領子。好在碰上了一個好心的主,花重金把他買了下來,還為他治好了腿傷,好吃好喝的養在後院。
後來,那個狐貍想報答這份恩情,就化了人形去找她。結果自己笨手笨腳的,什麽活也不會做,便只好天天陪在那位恩人身邊,為她解悶,逗她開心。
恩人一家在當時還是京城的大家族,卻因故被貶來了這裏,不久又遇上了瘟疫和戰亂……最終不幸落得家破人亡。
最後,只有那只白狐和它的恩人,成功逃來了深山裏這間破廟。他們靠自己打獵,采野菜,也算躲避了一段時日。兩人還計劃着,等外頭太平下來,就離開山裏,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
然而有一天,那只狐貍獨自去打獵了,等他開開心心拎着兩只野兔回去的時候,卻看到那位恩人奄奄一息倒在血泊裏。
原來是有陌生的村民經過,借口說想在那廟裏躲雨,那位恩人心善便答應了。可沒想到,那些村民卻起了歹意,打起了恩人身上那些值錢物件的主意。
他們搶了恩人母親留的折扇,父親繡的荷包,還要奪去她最珍惜的一塊狐貍玉墜。
那位恩人死活不允,他們便用刀刺死了她,強行奪了去。
聽說,那只白狐見他恩人最後一面的時候,恩人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讓他逃遠些,找個安寧的地方生活,嫁個好人家。來世,待她建功立業了,再娶他做夫郎……
那狐貍為此傷心欲絕,哭聲尖銳又凄怆。他把恩人埋進了深山裏一處安靜的洞穴,又去找那些村民報仇,把他們的心和肝都挖出來吃了,又把那位恩人的物件悉數帶了回去。然後,就一直守在那處洞穴裏。
後來有一回,他又碰巧聽聞南遷的鳥兒說,當年恩人的母親被貶,原來是一個嚴大人的主意。聽說她在皇帝跟前說了恩人家裏不少壞話,還說恩人嚣張跋扈,風流不羁,以後若接替了母親的職務,想必更難處置。不如趁她母親當職的時候,先貶去偏遠的邊境之地,方能防患于未然。
可是那只狐貍左想右想,只想起恩人唯一一次與那位嚴大人起沖突的時候,就是在集市上買他的那一回。
那只狐貍因此心懷愧疚,久久地徘徊在埋葬恩人的洞穴附近,守護她的陵墓。
他不知道她說的來世什麽時候才會來,所以就一直等啊等啊,一等就是一千年……
村裏的人們聽尼姑說了這樣一個故事,才知道原來這只狐貍也是個癡情種,心裏也多了幾分敬畏。再加上千年前生活在這裏的祖先,也曾對狐貍的恩人行不義之事,村民們也自覺有愧,于是便跟着那個尼姑,去了傳說中那個破廟。
他們将這個廟重新修繕了一番,還特意為那只狐貍雕了一尊像,敬他知恩圖報,懲惡揚善。還經常會送來家裏種的蔬果,每逢節日也會送來一些雞肉,求狐仙庇佑家族健康長壽,人丁興旺。
果然在那之後,再沒聽說過狐貍偷雞的事情。
再後來,灣霖區也并入了A市,開發了一些小景點,來這個廟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最開始大家也就是來參觀參觀,順便求個平安。但後來,還真有不少游客前來還願,說這位狐仙很是靈驗。慢慢的,也就越來越多的人,來狐仙這裏求姻緣,求子,求健康長壽,求萬事順遂。
只不過……最近倒是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過那只白狐貍了。
老婦人嘴角的笑意逐漸消散,有些擔心地低下了頭。
傅悠然擡眸望向廟裏,才發現小七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進去了,此時正站在白玉石雕成的狐仙像前,歪着頭打量着。
又緩緩伸出了食指,輕輕點在了玉像那翹挺的鼻尖上。
待他再放下手時,狐仙那甜美的笑臉,似乎又妩媚靈動了幾分。
傅悠然看愣了,正巧小七回過頭來,對上了她的眼神。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偷偷對玉像做手腳被發現了,連忙若無其事地往玉像身後跑了。
身旁的老婦人看見小七那一頭閃閃發亮的白發,也久久地愣神。
直到小七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老婦人才釋然地笑了。她站起身子,微微朝傅悠然鞠了一躬,“看樣子,他和那位恩人都平平安安的。既然如此,我們也就放心了。”
說完,便重新拿起掃把,在周圍打掃起來。
而傅悠然卻還坐在原地,內心五味雜陳。
她這時才突然意識到,之前總是隐約感受到的,違和感,是從何而來。
剛認識小七的時候,他的衣着打扮就像是從古代穿越來的一樣。
再後來,他聊起以前的事情,也是什麽都記得清清楚楚。而她那會還曾感到疑惑,為什麽同樣是轉世,她卻什麽都不記得了。
原來,自始至終,都只有她一個人是轉世而來。
而她的小七,依然是千年前的那個小七……
傅悠然突然感到有些難過。
心裏某個地方,後知後覺地裝滿了酸澀的情緒,堵滿了整個胸腔。
她突然覺得,她好像欠了小七很多。多到她不知道這短短一世,又能還他多少。
她吸了吸鼻子,又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子,重新走進了廟裏,往方才小七離開的方向找去。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狐仙廟的背後還有一個後門,連着一個小小的院落,左右兩側都長着兩顆大樹。大樹上挂滿了紅色的飄帶,枝桠上也系滿了寫着心願的卡片。粗壯的樹幹上,也用鐵鏈松散地纏了兩三圈,上面挂滿了寫了名字的同心鎖。
就在她尋找着小七的身影時,小家夥正好從不知哪個角落鑽了出來,笑着撲進她的懷裏,手裏還捏着一簇淡紫色的木槿花,說要給她戴上。
傅悠然接過小七手裏的那簇木槿,拼命忍着眼眶傳來的酸澀感,努力想讓聲音不要顫抖,“女生不戴花的。來,這次我給你戴吧。”
她把那簇木槿別在了小七的耳後。淡雅的紫色小花,與他閃閃發亮的銀白色發絲倒是相稱極了。
小七笑得天真無邪,一直問她好看嗎。
傅悠然只說好看。
是啊。他只是一只小狐貍,沒有什麽得失心,也從不覺得被虧欠……
可是,她卻無法坦然對待,這份跨越了千年的愛和等待……
小七突然愣了,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指尖卻傳來濕潤的觸感,“妻主,為什麽哭?如果你不喜歡這裏,我們回家好不好?”
傅悠然把小七攬入懷中,将他緊緊抱在懷裏,“沒有,我沒有不喜歡這裏。我只是……突然間,好想你啊……”
*
回家路上,兩人都意外地有些沉默。
下了山剛開出不遠,卻走到了一個眼熟的路口。
傅悠然環顧四周才發現,馬路的右前方就是之前去過的占蔔店,她這才恍然想起,原來這裏就是她當初撞上小七的那個路口。
她又瞥向坐在副駕駛的小七。這家夥果然還沒意識到,還是一副憂郁的表情,托着腮幫子望着車窗外的景色發呆。
傅悠然見他這樣,忍不住想逗逗他。
“小七。”
小七回過了頭。
“你知道小狗是怎麽叫的嗎?”
小七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但還是配合地回答道,“汪汪?”
“小貓怎麽叫?”
“?”小七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還是開口道,“喵~喵~?”
傅悠然忍不住笑,“那小狐貍怎麽叫?”
小七隐隐覺得有詐,但還是乖乖叫了兩聲,“嘤嘤……”
可是傅悠然卻笑着道,“不對。”
“?”小七歪了歪腦袋,不認可地蹙起了眉。
傅悠然又道,“我告訴你正确答案?”
“……那你說。”小七覺得奇怪,她要教他狐貍怎麽叫?
“小狐貍是這麽叫的,聽好了啊。”傅悠然壓抑不住臉上的笑意,學着初次見面時小七的樣子喊道,“妻主妻主妻主~”
小七羞紅了臉,“哎呀,你怎麽取笑我呀……”
傅悠然笑得不行,又牽起他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吻在他的手背。
小七靜靜看着她的側臉,雖然她的目光正看向前方的路,可是他知道,她的心裏裝的滿滿的全是他。
“妻主,我們現在是回家嗎?”
傅悠然笑道,“還沒呢,還要去一場婚禮。”
小七眨了眨眼睛,“婚禮?誰的婚禮?”
傅悠然笑而不語,汽車也緩緩停在了路邊,右邊就是一大塊修剪整齊的綠油油的草坪。
草坪的中間,是一條長長的潔白地毯,通往重重的鮮花拱門,後面還有一座小巧精致的教堂。教堂的階梯下,已經有不少賓客聚在一塊談笑風生。
小七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咦?我看到母親了!還有父親!韓霜姐姐也在……還有天晴姐姐!”
傅悠然笑着下了車,繞到副駕駛替小七拉開了車門。韓秘書帶來了一件西裝外套,待她穿上之後,又替她戴上了胸花。
而韓秘書的身後,母親和父親已經分別拿着捧花和頭紗等在那裏了。
小七愣在原地,此時才意識到,這是誰的婚禮。
他眨了眨眼睛,又有些不确定地向傅悠然遞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傅悠然笑着道,“你要一直坐在車上嗎,我的小夫郎?不一起去收紅包嗎?”
內心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小七輕咬嘴唇,笑着鑽出了車門。
父親替他戴好了頭紗,母親也将捧花交到了他的手裏,很快就準備就緒。
傅悠然注視着小七,眼裏滿含着愛意。看他總是一身白衣,純白如雪。天仙一樣的臉,不需要多餘的點綴,只要披上頭紗,拿上捧花,已然是一位小新郎。
這樣純潔無瑕的他,就好像随時準備着婚禮這一天的到來。
她朝他伸出了手。
這一世,就讓我們好好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