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入春後,A市連綿不絕地下了幾乎整整一個月的雨,就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潮濕的味道。
而這個周日,終于迎來了一個久違的晴天。
即便是遠離市中心的城郊,馬路旁的草坪上,也聚集了不少帶着孩子出門曬太陽的夫妻。他們坐在顏色各異的野餐墊上,有的還帶來了風筝。
而傅悠然,這位新興彩妝品牌“極彩”的創始人兼總經理,卻迫不得已地坐在這馬路邊一家沉悶陰森的占蔔店裏。
店內的光線昏暗,只有頭頂上亮着幾盞昏黃的小燈。
而她面前的長桌上,四周的櫃子上,則是擺滿了形狀各異的蠟燭和燭臺,未經打磨的水晶石,做工粗糙的廉價手串,還有各種花裏胡哨的紙牌。
長桌的對面,坐着一個帶着紫色頭巾,脖子上叮鈴哐啷地帶着四五串項鏈,臉上抹着濃重妝容的中年女人。
她緩緩朝傅悠然伸出了手,然後慢慢悠悠地開了口,“好的,孩子。來,把你的手給我。”
傅悠然無聲地嘆了口氣,還是配合地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交到了面前這個女人的手上。
女人眯起了眼睛,“讓我來看看……”
此時,坐在傅悠然身側的另一位女士,也終于忍不住發話了,“快快,阿芙,快幫我看看,我女兒到底什麽時候能結婚,娶個溫柔賢惠的夫郎回來,再給我們傅家生兩個聰明可愛的小寶貝?”
同樣的問題,傅悠然已經聽過很多次,難免感到厭煩。
此時也顧不上在別人店裏,依然忍不住反駁道,“媽,我都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最近真的沒有時間考慮這個。我自己的事業也才剛剛起步,平日裏又忙得很,哪有時間談對象?”
傅悠然的母親十分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那我給你安排的那些相親,也沒見你上過心啊!我給你相中的,可都是些知書達禮的男孩子,可你一個個都推脫不去!害得我那圈姐妹們,都以為你是眼光高得誰也看不上了呢!”
傅悠然本想再解釋什麽,可該說的她也早都說過了,最終只好苦笑着搖了搖頭,“媽,我真沒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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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長桌對面那個名叫阿芙的占蔔師,原本正仔細讀着傅悠然的掌紋,臉上卻突然間神情一滞,“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
傅母很快被吸引了注意,“什麽什麽?是怎麽一回事?”
阿芙正了正神色,緊蹙着眉頭道,“你家女兒命裏沒有姻緣,注定了娶不到夫郎,未來也沒有孩子,晚年也是孤苦伶仃……”
“啊?”傅母大驚失色,端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三抖。
“……”傅悠然無語。雖然她确實沒怎麽在找對象這事兒上花心思,但也不至于這麽誇張吧?
再說了,就算真的單身一輩子,也沒她說得那麽恐怖吧。哪怕晚年孤單一人,也是可以發展點個人愛好的嘛……
雖然她對此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但是她的母親顯然吓壞了。
傅母連忙把手裏的茶杯放下,憂慮地皺起了眉,問道,“那,這個情況,有沒有辦法改變呢?能否給她轉轉運,之類的?”
聽了傅母的請求,阿芙又将目光轉向了傅悠然,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我看這位小姐,印堂發黑,面露疲态,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突然又湊近了些,“你最近,是不是經常會感到頭昏腦脹的?”
“?”傅悠然想了想,最近工作上的事比較多,一忙起來确實是有些暈頭轉向的,于是猶豫地點了點頭,“可能……有一點吧……”
阿芙瞬間又瞪大了眼睛,“無端地感到脊背發涼?”
“……”傅悠然有些無語,心頭也莫名湧上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也不知這老巫婆一會又能說出些什麽晦氣的話來,“來這兒之前好像沒有,坐下之後倒是有點……”說着,她就轉頭看向天花板,找起了出風口,“是不是你這兒空調開太低了?”
沒想到,這老巫婆絲毫沒聽出傅悠然話裏的諷刺,反倒像是印證了她的什麽想法一樣,忽然就激動地大叫起來,“那就是了!那就是了!”
傅母連忙問道,“是什麽?是怎麽回事兒?阿芙,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
老巫婆伸出堆滿了皺紋的食指,顫顫巍巍地指向了傅悠然,一臉驚恐的表情,“她剛進來的時候,我就看她不對!這個狀态,多半是身上纏了髒東西!”
“?”傅悠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別太離譜了……
老巫婆還在對着傅母滔滔不絕,“就是這個髒東西,阻斷了你女兒的姻緣,不讓她有夫婿,因此也就沒了後代!”
“啊?”傅母吓得臉色都白了,“那可怎麽辦才好?我還指望能早點抱上孫女呢!”
“沒事!莫慌!”老巫婆似乎早有準備,從手邊的抽屜裏,摸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遞到了傅母的面前,“我這裏剛好有一塊玉墜,非常靈性。戴在身上,可以幫你女兒逢兇化吉,招來好運和良緣,早日結婚生子!”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傅母聽得心花怒放,連忙把面前的玉墜接到了手裏。仔細端詳了一番後,又擡眸問道,“那這個玉墜,這麽靈驗,是不是很貴啊?”
老巫婆擺了擺手,“不貴不貴,只要九千九百八!有了這個,你女兒今後就不愁找不到夫郎啦!”
傅母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眼尾的皺紋又加深了幾分,“那就好!那就好!我現在就買給我們家悠然!”說着就從手袋裏摸出了錢包。
“?”傅悠然瞪大了眼睛,連忙伸手按住了母親的手,“等等!慢着!這真的不是什麽新型騙術嗎?這麽誇張的話你也信?”
“悠然!”傅母瞪着眼睛喝住了悠然,“不可以這麽沒禮貌!阿芙老師是好心幫你,怎麽可以這樣揣度人家呢?這個老師算得很準,要不是多虧了你鄭阿姨介紹,我們連號都排不上呢!”
傅悠然一時語塞。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母親已經迅速地從錢包裏抽出了幾張鈔票,塞給了那位占蔔師,嘴上還客氣道,“老師,我家孩子年輕氣盛,說話沒個分寸,您別放在心上。零錢就不用找了,就當是我替孩子給您賠個不是。”
占蔔師喜笑顏開地接過了傅母手裏的鈔票,“不會,不會!瞧瞧你,哪裏的話!我哪會跟小孩子計較這個!現在這些小年輕,都是這樣的!等她再成熟一些,便會相信這些了。”
母親也把那個玉墜塞進了傅悠然的手裏。
而她這時才發現,手裏這個玉佩,原來是一只小狐貍的樣式。再配上這塊玉石白淨的顏色,看起來倒是相配,像極了一只白狐。
而這只白狐,長着一張自行車坐墊一樣又細又尖的小臉,圓滾滾的身子,還有一條長尾巴。
“快!快戴上!還愣着幹什麽?”母親見她收下了這塊玉佩,倒也安心下來,再次悠哉地端起了茶杯。
傅悠然無奈地把這玉佩戴在了脖子上。
再一擡眼,見母親已經同這個占蔔師聊起了鄭阿姨和許阿姨的子女,她尋思着大概沒自己什麽事了,也懶得再多待下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傅悠然淡淡道,說着就起身打算離開。
“哎?你不再多坐一會兒嗎?”傅母不解地轉過頭。
傅悠然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我好困啊,先回去了,昨天淩晨才到家。”說着,就走出了這家氣氛詭異的占蔔店。
才剛走出店門,傅悠然就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玉墜,随手塞進了牛仔褲的口袋裏。
也不知母親怎麽就結識了一夥這樣的朋友,還迷信上了這些東西。
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在臉上,讓傅悠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難得的周日,又是這樣一個好天氣,原本用來補覺是再适合不過了。可她卻大清早地就被母親的電話吵醒,大老遠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而且……還莫名其妙地被咒了一通……
怪晦氣的。
傅悠然搖了搖頭,決定把那個神經兮兮的女人的鬼話甩到腦後,然後走向自己停在路邊的轎車。
她啓動了車子,決定回去先睡上一覺,下午再點個外賣,再泡個澡好好放松放松。等恢複了精力,晚上就可以提前開始計劃下周的工作了。
汽車駛到一個路口,傅悠然見是綠燈,周圍也沒什麽行人,轉動方向盤便準備拐彎。
沒想到,就在她放松警惕的這一刻,路邊突然竄出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嗖的一下就闖到了她的車前。
傅悠然吓了一跳,猛地踩下了剎車,金屬摩擦着,在空氣中發出了一道尖利刺耳的聲響。
可等到汽車停穩,傅悠然的視野裏卻連個人影也沒見着。
她急匆匆下了車,才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這人留着銀白色的長發,身上也穿着一身純白的長袍,整個人看起來就是白花花一團,不沾一丁點的顏色。
而她的轎車,距離這人也不過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這家夥似乎也吓壞了,正抱着腦袋,縮着身子,瑟瑟發抖地蹲在地上。
“喂!你沒事吧?受傷了嗎?”傅悠然大聲問道,大步沖到了那家夥身邊。
那人聽見她的聲音,才終于怯生生地擡起了頭。
傅悠然此時才看清,原來是個樣貌白淨的男生,估摸着也有二十來歲的樣子了。一雙大眼睛也是水靈靈的,不知是不是差點吓哭了,眸子裏似乎還氤氲着水汽,眼裏的恐懼遲遲未能散去。
只不過,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絲毫未能勾起她憐香惜玉的心情,反倒讓她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樣在路口亂跑很危險的!都不看信號燈的嗎?”
可對方看到她生氣的樣子,卻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欣喜的表情,随即揚起了嘴角。
“你還笑?你差點就沒命了知不知道?怎麽還笑得出來的?”傅悠然完全理解不了那個笑容,甚至覺得有點瘆得慌。她不會是遇到瘋子了吧?
可下一刻,那個男生卻一把撲了上來,嘴裏還興奮地喊着,“妻主妻主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