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點天燈
點天燈
我不知道什麽是點燈,但自朱血草登上拍賣席,“點燈”兩個字就一直在解雨臣和黑瞎子兩人口中不停的出現,現在另一個包廂的老板叫了“燈”,解雨臣像是非常為難。
他沒什麽能交心的朋友,黑瞎子是一個,也是目前我所見到的人中,和解雨臣關系最為靠近的人。
解雨臣毫不猶豫把那麽大一筆錢用在他身上,想必這味藥的作用是真的厲害。
我知道夜盲症其實很痛苦,父親生前連電視都看不了,需要常年戴一種特制的墨鏡,日常生活中很多事情都享受不到,而黑瞎子的情況似乎比我印象中的父親要嚴重得多。
我跟黑瞎子如今的關系變得親近,如果朱血草真能實現醫學奇跡,倒也不介意解雨臣破費。
看他倆争執,我便擅自做主了
30億意味着什麽我很清楚,解雨臣能好不拖沓地拿出這筆錢,卻是要花上時間再賺回來。這是一筆對現場每一個人都望而卻步的數字,哪怕這裏已經彙集了全北京經濟實力最雄厚的一批人。
可到了現在,也就只有解雨臣和另一個包廂老板在競争。
以這種勢頭拼下去,朱血草最終的成交價還是個未知數,對方這時候突然要點個什麽燈,我不由得猜測,這個“點天燈”,是不是壟斷的意思。
別人要壟斷朱血草,那我肯定不能讓解雨臣落後。
還以為主持人馬上就要宣布接下來的規則,誰知她擡頭看了看我,問道:“秦小姐,這是您家老板的意思嗎?”
我愣神之際,解雨臣已經把我拉了回去,他剛想替我回答,就是自己的決定,豈料黑瞎子已經不在包廂了。
解雨臣知道這個人離席的意思,是要他放棄拍賣,若是自己執意繼續,就算他拿下朱血草,黑瞎子也不會領情。
無奈之餘,解雨臣對主持人道:“抱歉,我們不點燈。”
女主持是新月飯店的人,知道我和張日山的關系,才開口詢問我點燈的意願,也沒有因我魯莽而責怪。
Advertisement
解雨臣握着我的手回到座位,我四下張望,沒有發現黑瞎子的人影,但我知道他還在飯店之內。
解雨臣捏了捏我的掌心,笑道:“膽子不小,敢點燈。”
“這不我看你想點嘛。”我道,“真放棄了?”
“你師父都生氣了,我再執着又有什麽意思。”解雨臣不再糾結得失,問我,“知道什麽是點天燈嗎?”
“不知道。”我說,“感覺很嚴重的樣子。”
解雨臣捏了一下我的臉:“你馬上就明白了。”
就在我們談話間,除了點燈包廂的老板之外,那些原本放棄競拍的賓客突然紛紛搖鈴叫價,沒一會兒,30億便滾到了50億。
我目瞪口呆,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解雨臣對我道:“你看剛才點燈的老板,他已經坐在右座上,這個位置被稱為"掌燈位。”他倒了杯茶,慢慢解釋,“點天燈的人需要承擔本輪拍賣中所有物品的出價,無論價格多少,都由他買單,當然,拍品最終也會歸他,只要他能夠拿出這筆錢。”
我不敢相信:“那豈不是別人随便亂提價也可以了?”
反正這東西他們也得不到了,讓點燈人破費也是一種洩憤和樂趣。
解雨臣道:“對啊。”
我深吸了幾口氣,才微微緩了過來,解雨臣見我臉色煞白,手心全是汗,一邊安撫我,一邊笑:“剛才不還挺硬氣要幫我點燈?”
我道:“我哪兒知道是這種規矩。”
解雨臣倒是不慌不忙:“小財迷平時看我多花一點錢就心疼,今天怎麽這麽配合我?”
“你又不是沖動的人,這麽做肯定有你的原因,雖然不懂你們這行的水有多深,但聽你和師父對話,也知道這草藥對他的眼睛有幫助。”我看着桌上擺放的朱血草圖片,“但它真的有效果嗎,萬一不行,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那麽大筆錢,而且這麽下去,那個人不怕破産嗎?”
叫價聲還在持續,朱血草已經升值到了80億。
“朱血草生長在極陰的地方,據說這些小果子能夠促使人體細胞再生,不光是治眼睛,還有別的效用,你看二樓包廂的這些人,大家都是沖着藥材來的。”解雨臣道,“至于最終是否值得傾家蕩産,那就是當事人自己的選擇了,蓮子,記住,拍賣也是一種豪賭,結果不一定如人所願。”
我看着四周嗨起來的氣氛,覺得那個老板有點可憐,但他知道點天燈的規矩還執意如此,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你不加入?”
解雨臣喝着茶,用過來人的口吻:“何必呢,他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最終,朱血草以120億的價碼成交,前後也不過才10分鐘。
主持人的聲音高昂洪亮,我猜她今晚也能得到一筆可觀的提成。
“那萬一他最後拿不出錢要怎麽辦?”我問解雨臣,“流拍重來?”
解雨臣道:“每個手持邀請函的賓客都會拿出大面額的擔保證做抵押,相當于信用卡,新月飯店的財務部會實事檢測每個人的信用額度,一旦超過了擔保金額,他們會派人來提醒,如果一個小時內無法提高額度,就會被取消資格。”剛才他就看見包廂裏進出了好幾個人,估計是跟朋友一起籌的錢。
但是能在二樓包廂坐着,應該也是有身價的人物。
能拿出120億,想必事先就做好了準備。
解雨臣突然還是很慶幸自己沒有點燈,九門內憂外患,一旦他将解家大部分財産消耗掉,往後的日子,就很難平靜了。
他不是佛爺,沒有辦法一無所有之後靠尹新月的本家迅速東山再起,他也不是吳邪,亂了拍賣會也有人幫忙兜底。
解當家的責任,只能靠自己來扛,但他仍然為我不遺餘力的支持而感到欣慰。
摸了摸我手上的戒指,解雨臣道:“今天開心嗎?”
我點頭:“超開心。”
“開心就好,以後,天天這麽開心。”不能給黑瞎子求藥固然遺憾,可為心上人開嗓,是解雨臣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事。
我忙道:“天天這麽花錢還是不行哈!”
我長了見識,拍賣會也完滿結束,從緊張的狀态放松下來,我就覺得餓得頭昏眼花。
侍應陸續開始上菜,拿下朱血草的老板卻已經匆忙離開了。
用完飯後,尹南風來到我們的包廂,先是對解雨臣沒能拍下朱血草表示了惋惜,接着又邀請我們來到內堂。
說是張日山有請。
張日山正在鑒定一只青綠色的花瓶,見到解雨臣第一句話就是:“剛才真擔心你沖動之下,變成第二個佛爺。”
解雨臣道:“會長言重了,我怎麽能跟佛爺比,只是想為朋友出點力。”
黑瞎子從房間的拐角走出來,開口就道:“解當家,得管管自己的媳婦兒啊,可不能讓她這麽敗家。”
我努努嘴,知道點天燈的規矩,反駁他的底氣就不足了。
解雨臣道:“自家媳婦兒,自然是她想幹什麽都要依着。”
尹南風覺得沒趣,跟我打了聲招呼就要去財務那邊對賬了,今天新月飯店賺的盆滿缽滿,她心情大好,走路都帶風。
張日山放下花瓶淺淺的笑了笑,問我道:“第一次來就收獲頗豐,小秦有什麽想法?”
屋子裏的人都看着我,我仿佛變成了春游之後被安排寫總結的小學生,還得交份游後感想。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果然健康最值錢。”
張日山和黑瞎子同時笑了一下,就聽黑瞎子道:“拍下朱血草的不是九門中人,不過,也是懂行的收藏家,他的妻子重病多年,打聽朱血草有些年頭了。今天這一回,算是把家底全部都掏空,還欠了幾筆驚人的外債。”他看了我一眼,雖然是黑瞎子自己放棄的,但想到這丫頭和解雨臣同樣不遺餘力,倒是心情不錯,“也不知那株草能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但就算真能把妻子救回來,欠了那麽多錢,未來兩個人的生活恐怕不會輕松。
張日山把手裏的事情停下,突然對我說:“有件東西想給你鑒定。”
“給我鑒定?”我很意外,鑒定這種事輪到這屋子裏的誰也不該輪到我頭上,但他像是很有自信,直接将我帶到了拐角,剛才黑瞎子就是從這裏的一扇暗門走出來的。
張日山把門推開,一股陰風刮來,房間內窗戶緊閉,根本不可能呈風。
我看了看解雨臣,他鼓勵我不用擔心。
張日山打開屋子裏的燈,我發現那些搖曳的光線來自燈罩裏的蠟燭,一種巧妙的機關讓整間屋子裏的燭燈都亮了起來。
房間不大,也就10平米不到,正前方挂着一件明清樣式的刺繡衣袍和下裙,因為放在專門的展示架上,乍眼一看,就像是有人站在那裏擺出了張開雙臂的動作。
解雨臣不用湊近也看出那是一件明末清初的古董衣,繡花的走線和配色及工藝,絕非凡品。
張日山道:“這件衣服的原主人是明朝末年,嫁入皇家的一位官宦小姐,她死後,衣服輾轉到了第二個人手裏。沒多久,它的第二任擁有者穿上這件衣服的一周後也死了,而後的每一次拍賣,凡是擁有這件衣服的女主人,都會死于非命。本來尹南風想借着這樣的故事做營銷,讓它的底價和出價更高,我覺得不妥,便暫時扣下了。”
剛才黑瞎子從這件屋子裏出來,應該也是在檢查衣服的問題。
張日山問我道:“你看得出,這衣服有什麽不對勁嗎?”
我下意識地擋在解雨臣跟前,生怕那古董衣上的怨氣沾染到了他:“衣服上,全是血。”我幾乎看不清刺繡的圖案,黑紅色的血跡幾乎布滿了每一處地方。
可解雨臣他們看不到我口中的血跡,古董衣雖然有些年份,卻保存得非常完好。
但他們都見識過我的本事,知道我不會信口開河:“曾經有人穿着這身衣服,被利器一刀一刀劃開皮膚,那個人的血流的到處都是,衣服也破了,可她不是穿着這件衣服死的,所以周圍并沒有鬼,但她生前怨氣很重,導致衣服無論修補和清潔過多少次,那些血跡依然清晰可見。如果普通人把衣服帶回家,無論穿沒穿過,時間久了便會被怨氣傷害。”我對張日山道,“你沒拿去拍賣會是對的,不然還得死一個。”
張日山找懂行的老手藝人檢查過,衣服的确修補過很多地方,出自當時技藝非常高超的繡娘,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絲毫修複痕跡。
我來到古董衣前,剛想伸手去撫摸那些血跡,又想到這是古董,不能随便用手觸碰,便縮了回來。
“沒關系,碰一下不會壞。”張日山道,“你知道要怎麽祛除上面的怨氣嗎?”
我犯了難,這不是我的強項,沒有鬼靈和我交流,這種事很難靠我獨立解決:“要不就賣給我。”我看了看解雨臣,朝他吐舌頭,幾分鐘前才說不能亂花錢的。
張日山毫無不猶豫道:“四千萬一口價。”
我看着張日山,忙朝解雨臣擺手,生怕他現在就掏錢:“也太貴了吧,瑕疵這麽多,不能打折嗎?”
張日山就笑:“你想打幾折?”在他眼中,這件古董衣簡直完美無瑕。
我想了想:“最多四十萬,還能考慮。”
黑瞎子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是打了個骨折啊,新月飯店不得虧死。”
我認真道:“要麽他們虧死,要麽賣給別人,讓別人死,賣給我,保住了良心,還能賺40萬。”
“跟着解當家久了,倒是會做生意。”張日山揶揄,“還有別的辦法嗎,要是你能解決這件事,倒給你40萬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