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戲妝
戲妝
新月飯店今天格外熱鬧,拍賣會的消息很早就通知出去了,這是繼鐵三角大鬧之後,新月飯店的再次開張。門口陸陸續續駛進不少黑色的豪車,這次來的都是北京有頭有臉的人物,身後跟着自家夥計和保镖,可謂聲勢浩蕩。
我從駕駛位下來,六個夥計把我圍住,将鑰匙遞給了其中一人,他立刻替我泊車。
今天是我拿到駕照的第一次上路,磕磕絆絆的也算安全抵達,自從跟在解雨臣身邊進進出出,學車就成了我的第一要務,我用了20天的時間考過了駕照,解雨臣特地為此送了輛好車助興。
但我這新手上路,免不了剎車和油門來回倒騰。
和我同車的小陳和照陽臉色不太好,要吐不吐的表情,明顯是被我的車技弄得眩暈了。
解雨臣破天荒的說要先行一步,沒有與我同行,我猜他是打算跟張日山商量要事,今天的拍品有一部分來自解雨臣之手,我想可能是有什麽要緊的安排。
我其實有些好奇,但他離開的時候也沒追問,反正不管什麽秘密,到最後解雨臣都會告訴我。
只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他把手下調了六個與我随行,我其實也很擔心解雨臣身邊人手不夠遭遇危險。
好在出門前,我已經收到了解雨臣保平安的消息。
“緩過來沒?”我問小陳和照陽,“要不去那邊吐會兒?”
小陳深吸了一口氣,委婉的建議:“小姐,下次,還是我來開吧,您別累着。”
走到新月飯店門口,地上鋪着嶄新的紅毯,正大門挂着燈籠,确實像有大活動的濃重。
突然與陳家當家狹路相逢,我站定在原處。
九門之中,就屬陳家最野蠻,夥計幾乎都是有犯罪前科的亡命徒。盡管陳皮死後,繼位的幾任當家一個不如一個,但那種牛氓地痞的基調越來越狂妄。
據解雨臣說,自從新任當家陳金水接管了陳家,搶人樓盤地皮的事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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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家雖然都不是省油的燈,但明面上還做着正經生意,為人處世都比較文明,也不屑與陳金水為伍。
我知道他是故意與我同時走到這個位置的,下車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這個人朝我投來的視線。接下來要發生什麽,我也基本上能猜到了,好在身邊有六個夥計,我也不怵。
“我當這位美麗小姐是誰家的千金,原來是張會長的小侄女啊,怎麽沒跟你解當家,解哥哥一道呢。”陳金水看我的眼神,跟第一次在夜總會的時候不一樣。
上次有解雨臣在我身邊,他比較收斂,加上我一身黑,沒化妝,臉上的表情又臭,他就沒動心思。
如今我一身淡藍繡花旗袍,妝容精致,還做了頭發,氣質和神韻與當解雨臣跟班的時候截然不同,陳金水或許不會對我做什麽,但語言上肯定是要讨點便宜的。
我冷着一張臉,掃過陳家人,包括陳金水在內,一個個背後黑壓壓一片的怨氣,就像自帶了随身烏雲特效一樣。
“花兒爺在裏面等我,不牢陳當家關心。”我一步走上階梯,餘光瞥見陳金水直接朝我過來了,被小陳攔下。
“你這下人懂不懂規矩。”陳金水呵斥,“我和這位小妹妹算起來也是叔侄。”
小陳顯然不是第一次遭到惡語,幹他們這行,既要懂得如何洞悉當家的心思,又得在面對羞辱時保持冷靜。他能得到解雨臣的信任,已經算是解家的一個人物了,可對上別家的主事,他也只能低頭。
“陳當家,我們花兒爺囑咐了,不能讓任何人近小姐的身。”小陳雖不及照春圓滑,倒也能說會道。
陳金水沒動,身後的夥計卻有了動作,照陽見此情形,也上前一步。
雙方箭弩拔張,我皺着眉頭,知道陳金水趁解雨臣不在,故意找茬,他是老油條了,很清楚要是鬧得人盡皆知怎麽将鍋甩給我。
陳金水假模假樣的攔着自家夥計。
我也讓照陽稍安勿躁,學着解雨臣的處變不驚,對陳金水道:“我家張叔叔管得嚴,不讓我跟不三不四的人來往,陳當家想要套近乎,還是先跟我叔叔申請一下。”
陳金水還沒反應過來什麽張叔叔,張日山便已經從內堂走了出來,他看了看陳金水,道:“陳當家,我這小侄女年紀輕不懂規矩,你是長輩,你也不懂規矩,打算在新月飯店的門口鬧事嗎?”
陳金水堆着笑臉,回張日山:“我就是跟小姑娘打個招呼。”
張日山知道這貨尿性,懶得多費唇舌,對我道:“小秦,你到早了,小解還在後臺,跟我進來吧。”他依舊威嚴,卻對我表現得十分親切,就好像我們的确是親戚。
但我真正的親戚,卻從來不對我這樣體恤。
我來到張日山跟前,他對我稍作打量,微微笑了笑:“要是你爺爺還在世,看到自己的後人這般優秀,一定非常欣慰。”他擡了擡胳膊,示意我挽着他。
我有些意外,猜想他大概是要讓陳金水知道,我們不是用來掩人耳目的虛假關系,以此警告陳金水別對我有非分之想。
我從善如流地輕輕挽住了張日山的手臂,道:“萬一爺爺重男輕女怎麽辦,風水大師都傳男不傳女。”
張日山笑了笑:“你是他唯一的孫女,也只能由你繼承衣缽。”他不了解晚年的齊鐵嘴是什麽樣的人,但在他印象中,倒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聽說你拜瞎子為師了?”
我點頭。
“不錯,他把你教得很好,短短幾個月,你走路的聲音都輕了。”張日山面無表情,卻是聊家常的口吻。
陳金水吃了憋,看着女孩兒跟張日山如此親近,又想到她和解雨臣暧昧不清,嘴裏罵了幾句,帶着夥計先一步小陳他們進了飯店。
走進飯店,便看到人聲鼎沸的景象,我曾在這裏住了好幾天,還是第一次見識新月飯店客流量那麽大的時候。
戲臺專門裝潢過,像是等會兒有表演。
侍應忙前忙後的為賓客走茶,那些都是九門的人,也有商界的名流,看到我和張日山一起進來,視線便不約而同地落在我身上。
張日山拍拍我的手背,提醒我放松。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解雨臣來這裏用餐時的場景,那時的我穿着T恤和牛仔褲,全身上下加起來就手機稍微值點錢,現在竟是能穿得上定制旗袍,戴金手镯,身後保镖随行的身份了。
“對了,張叔叔,解雨臣已經給我說了您的事。”我對張日山道,“您和我爺爺是一輩的。”
張日山并不意外,只道:“不驚訝嗎。”
“還是有點羨慕您青春永駐。”我笑着道。
張日山在前廳帶着我裝模作樣的溜了一圈,他面子大,性格清冷,既沒人敢上前找他喝酒,他也不需要對着每桌敬酒,我也就順便沾了張日山的光,不必去跟他們虛與委蛇。
“現在九門的人都見過你了,也知道了我們的關系,以後行事你會方便些。”張日山對我道,“至于那個陳金水,下次再見到,他若是騷擾你,不用客氣。”
“謝謝。”我道,“以後我都叫你叔叔了。”
他把我領到戲臺的後面,對我道:“小解在裏面。進去吧。”
“我以為他今天提前到,是要和你談生意?”我有些疑惑。
“生意談了,但他還有別的正事,進去你就明白了。”張日山道,一扇門前左右站着黑衣黑褲的解家夥計。
夥計認得我,只是沒見過盛裝之下的我,兩人先是一愣,咽了咽口水,趕忙收回視線,敲了敲門,對解雨臣道是小姐來了。
他們替我開了門,我回頭想跟張日山打個招呼,身後卻沒了影。
我聳聳肩,進了後臺的休息區。
戲臺之後的世界倒沒有秘密,我也是經常登臺演出,無論什麽樣的後臺該有的東西都不會少。但這裏房間還是很有特色,一進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木制的梳妝臺和各種複古的衣服架子。
空間雖然不大,卻處處透着別致,也許是因為裝修本就古樸的原因。
我不知道為什麽解雨臣會選擇在這裏跟我幽會,可能是後臺很安全,在拍賣會開始前,解雨臣想和我單獨親密一下。
可我沒想到的是,眼前竟有一個化着重彩戲妝,套着大紅戲袍的伶人正在對鏡梳裝。
我愣了一下,馬上就認出那是解雨臣。
身後有人在給他盤頭,一看就是專業的老手了,動作麻利又輕柔。
“怎麽,不會沒認出我吧。”解雨臣側了側臉,笑着看向我。
我不敢置信地慢慢走進,解雨臣朝我伸出手,我搭了上去,他輕輕拽了拽,離他更近了。
“為什麽,你要打扮成這個樣子?”我非常驚訝,但更多的是驚喜。
“不是答應過你嗎,讓你看一場我的戲。”解雨臣眼波流轉。眉目如畫,在塗滿了油彩的面容之下,是獨屬于解雨臣的柔美。
我認得這身行頭,是當時何老送給解雨臣的,以前二月紅穿過。他将行頭挂在展示櫥窗裏,一直沒有拿出來,偶爾小花路過,趴在櫥窗上欲行不軌之事,解雨臣還會象征性的批評幾句。
“怎麽樣,好看嗎?”他勾着嘴角問。
我被他的扮相給迷住了,上挑的眼睛媚态萬千,嘴角的笑容透着雅氣,眼眸流盼間勾魂攝魄,此時的解雨臣豔麗得雌雄難辨。
突然有些詞窮,我想學着何老的樣子念句詩出來贊美,可思索了半天,腦子一片空白,最後只好道:“你好美。”
解雨臣揉揉我的掌心,道:“你今天,也好美。”
他沒見過我打扮的樣子,一如我也沒見過他上戲的樣子,今天的我們,都為對方而欣喜若狂。
化妝的老師傅替解雨臣弄完了頭發,離開了化妝間,終于只剩下我們兩個了,我摸摸他衣襟上的繡花,又碰了碰他頭上的珠釵。
解雨臣便順勢扯了扯我的旗袍:“叉開得還是高了些啊,早知道再讓師傅收收。”雖然是他找的工匠手藝人,但旗袍是昨天才送來,就是為了我今天的亮相,解雨臣都沒有來得及提前欣賞,倒是先給外面的人看了。
我笑了笑,說:“我身材這麽好,現在不展示,等老了就沒機會了。”
解雨臣捏了一把我的大腿:“歪理。”
注意到他唇上無妝,我問:“怎麽還沒塗口紅?”難怪覺得有點美中不足。
他不緊不慢地拿起一只沾了紅色油彩的毛筆,是很細長的那種筆尖,将它遞到我手裏:“一直留着,想你為我點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