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種滿梧桐樹的林蔭道上，唐寧和高耀并肩而行，太陽光線從樹葉縫隙照射下來，落得一地斑駁，偶爾灑在兩個人身上。
“寧寧，你希望我去清大嗎？”
唐寧側頭看向身邊的少年，“當然希望啊！清大可是很多人夢想的情校。”
“是嗎？”高耀語氣淡淡。
唐寧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高耀也停下來，兩人面對面。
“我記得耀耀你剛來江大的時候說過，你想先來江大看看，直博去清大，博後的時候去德國，你喜歡的那所研究所。所以，耀耀，不要忘記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高耀黑眸落在女孩身上，她也是他的目标。
她希望自己去，那他就去。
“寧寧，你喜歡許應……許師兄嗎？”
這是高耀第一次心平氣和的提起許應淮。
從許應淮來警局簽字，到現在他一直在思考。逐漸的明白一個道理，哪怕他很愛唐寧，唐寧也不會愛上他。
唐寧沉默一會兒，重重點頭，沒有否認。
“他真的很溫暖，我是喜歡的。”
她第一次直白的說出喜歡一個人。
聽到她這麽一說，高耀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難過，但心底卻是豁然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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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他糾結、掙紮。
盡量不和唐寧見面，想看清楚自己的心，随着時間推移，他把自己的心看看透透徹徹。
自己是喜歡唐寧的，但他也清楚一旦告訴她，她會把自己推的很遠，遠到或許不再見自己。
唐寧的心很難有人走進，許應淮一個突然闖入他們世界的人走進去了。
這份愛，他只能默默埋藏在心底，直到地老天荒。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6歲，被小區裏的小孩關在樓頂閣樓的事情。”
她怎麽會不記得呢！
“當然記得啊！大家把所有地方都找過了，都沒找到你。最後是我爬上樓頂鑽進閣間找到你，漆黑的空間，你緊緊抓着我的手，一直哭着喊寧寧姐，我怕。”
說到這裏，唐寧忍不住笑起來。
“那些小孩太調皮了，不過也因為這件事情，阿姨才沒有執着你是男孩的事情，漸漸把你打扮成男孩模樣。”
就是因為高耀被高媽媽打扮成女孩模樣才會被小區裏的調皮搗蛋的小孩欺負。
唐寧不知道，也正是因為這一次，他總圍繞着她轉，到青春期懂得男女生的感情後，他的眼中只有她。
正在回想當年事情的人一下被人拉入懷中，少年結實的胸膛，有力的心跳聲，唐寧整個人愣住，耳邊傳來一聲，“寧寧姐。”
多少年，唐寧沒聽到過高耀喊自己寧寧姐。
“你一定要幸福。”
唐寧會心一笑，腦袋貼在他胸膛，無比堅定的說，“我會的，耀耀，你也會的。”
高耀松開她，少年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熱辣的太陽底下，他靜靜的看着陪伴多年的人，沒有回應她的話。
他想，這一生他大概不會再有愛情，也不會結婚生子，未來一生奉獻科研。
-
六月底，江市已經很熱，邁入夏季。
早在半個月前，她已經将自己的行程告知成俊。
普市機場
幾個小時的飛行，唐寧落地普市機場，地級市的機場不大，很快就取到行李，拖着28寸的行李箱，背着小提琴往外走。
走出機場，擡頭是藍天白雲，陽光明媚的天氣，太陽光線耀眼。
唐寧順利坐上機場到墨縣的班車，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一路上唐寧幾乎都在看窗外，大巴在高速路上行駛，周圍都是蔥蔥茏茏的樹木，有時會看到田邊種滿的芭蕉樹，綠油油的稻田，這邊一般會種兩季稻谷。
抵達墨縣客運站，客運站和兩年前來時一模一樣，甚至更舊。
她穿上防曬衣，戴上防曬帽跟随人流走下車，取行李。
這時包裏的手機響起，她一邊抽拉杆，一邊掏手機。
成俊來的電話。
“喂！師兄。”
“我已經看到你了，我在出口處。”
“好的。”
挂了電話，她拉着行李往出口的方向去，客運站地面不平，使得她拉行李箱有些吃力。還未走到出口，她便看到成俊向她揮手。
成俊穿着一條黑色休閑褲，有塵土沾着，上面是黑色T恤，外面穿着一件皺巴巴的襯衣，袖子挽起一截，腳上一雙穿變形的帆布鞋。
有點不修邊幅，不像在校園裏的成俊師兄。
似乎比上次見面的時候更瘦、更黑。
記憶中的成俊高高瘦瘦，皮膚白皙，長相十分清秀。而且穿着永遠是幹幹淨淨的，不像現在的樣子。
“旅途辛苦了。”
“不辛苦。”
成俊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
“車在對面。”
唐寧點着頭，跟着成俊走出客運站。外面全是拉客的人，見兩人出來不停的問。
“不用理會。”
唐寧想起大四那年來的時候，就是這門口拉客的人非要讓宋知瑤坐他的車，高耀差點和人打起來。
越過馬路，一輛老舊的皮卡車。
成俊把行李箱放在車鬥裏，裏面還采購了不少東西。
“車子空調壞了，會有點熱。”
“沒關系，我就喜歡吹自然風。”
話雖是這樣說，但從外吹進來的也是熱風，吹在皮膚上不是很舒服，還伴随着小小沙粒。
車子駛出縣城，剛出城的路段還好，越往後走全是石頭鋪成的公路，凹凸不平，颠簸不斷。
哪怕系着安全帶，都感覺人要往下滑，唐寧只能雙手抓着上面的把手。
看向窗外，和她記憶中一樣，四周高山，中間蜿蜒的小河，公路沿着山腳修建，一路往裏，越來越偏僻。
遠方是一座座層巒疊嶂的山，偶爾會見半山腰上有人家戶。
現在很多村民都從山上搬下來，政府集中在一個地方給他們修建了房子。
“這段路是才補的，之前大雨沖斷了，石塊還沒有完全踏平，等走過這段路程就好了。”
唐寧回過頭來，“好。”
唐寧看着成俊握着方向盤的手，好細，不，應該說是幹癟。以前成俊的手剛剛好，白皙修長。
“師兄，你打算一直在這裏嗎？”
成俊目光看向前方,“要走了。”語氣裏帶着無奈，“轉眼已經兩年。”
“回江市嗎？”
她記得成俊就是江市人。
“差不多。”
過了那段路，前面的路真就好走多了。
一路上，和成俊閑聊，兩個小時的路途并不覺得很久。
抵達下河村小學，一棟三層樓高的白色教學樓映入眼簾。學校一個人都沒有，唐寧才想起今天是周六。
“行李我幫你放在後面房間裏。”
“還是以前住的地方嗎？”
成俊嗯一聲，唐寧跟着成俊繞過教學樓，來到後面的低矮的房子裏。裏面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窗前的桌子一塵不染，上面還放着未開封的筆記本和簽字筆，旁邊一盞老式的臺燈。
一張小小的木床，下面鋪着棕墊，上面是墊床的棉絮，還沒有鋪床單。
“你就住這間房。”
“謝謝。”
成俊走出去，又折回來，“對了，旁邊的房間也有人住，這邊來了義診服務隊。”
義診服務隊。
唐寧想到許應淮說的，他要出去義診一段時間。
臨近傍晚，唐寧聽到有人喊成俊，帶着濃郁的地方口音。
“成老師，在嗎？”
唐寧走出去，看到一個皮膚很黑的中年男人，“成老師剛出去，您有什麽事找他嗎？我可以幫您轉達。”
村長打量唐寧一番，“你應該就是成老師說的要來一段時間的唐老師吧！我是下河村的村長，歡迎歡迎。”
“您好！”
“等會兒你給成老師說，晚上來我家吃飯，你們一起來。”
“好，我會轉達的。”
村長前腳走，成俊後腳回來。
“剛村長來讓你晚上去吃飯。”
“行，晚點一起去吧！”
唐寧點點頭。
成俊從自己房間裏給她拿了一套幹淨的三件套，毛巾，水杯牙刷。
“可能質量不是很好，但能用。”
“師兄，你不用這麽客氣，我都可以的。謝謝師兄。”
“那就好。”成俊不好意思的笑着，生怕委屈唐寧，“你等我會兒，一起去村長家。”
“好。”
唐寧把被子鋪上，行李箱打開，她給成俊帶了一些江市的特産。給小朋友們購買的學習用具快遞還在路上。
弄好後，走出房間，太陽入土，但天色完全沒有要黑的樣子，氣溫導致降下來不少。
下河村的天氣就是這樣，有陽光照射的地方很熱，樹蔭下很涼快，早晚溫差也非常大，中午豔陽天熱的不行，晚上卻要蓋被子。
唐寧突然想到什麽，掏出手機，點開微信。
【你在哪兒義診呀！】
半個小時後，唐寧跟着成俊前往村長家，距離學校大概一公裏。
成俊手裏拎了一提牛奶，唐寧瞧着自己兩手空空，毫無準備。
“過兩天村長家娶兒媳婦，你可以去看看少數民族的婚禮。”
“好啊！”
她還沒見過少數民族結婚和他們有什麽區別。
“我之前參加過一次，挺熱鬧的。”
走到村長家門口，聽到裏面傳出喧鬧的聲音，人好像有點多。
唐寧跟着成俊走進去，剛跨過門檻，看到裏面坐着的人微微愣住。人群中的許應淮也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唐寧。
“成老師，唐老師，快坐。”
下河村這邊吃飯的桌子都是矮桌矮凳，兩張桌子拼在一起，一群人圍坐着，桌上堆滿了菜。
坐在許應淮身邊的李春生眼尖的注意到唐寧。
“咦！這不是······”
話沒說完，八卦的眼在唐寧和許應淮身上逡巡。
成俊瞧着李春生的目光，鎖定對面的人。
那麽明顯的舉動，在場的人都瞧出。
村長問：“唐老師和許醫生認識呀！”
“認識。”許應淮開口。
李春生一臉看透不說破的樣子。
這時，唐寧手中的手機震動，低頭滑開，【剛才沒看到消息，你來這邊支教？】
唐寧：【嗯！我聽成師兄說有人來這邊義診，沒想到這麽巧。】
唐寧也不知道剛才自己為什麽要問他在哪兒義診？
反正就是順着心就發了。
在村長家吃完飯，她收到許應淮的消息，【等我。】
“唐寧，走了。”成俊在路邊喊她。
唐寧擡頭，朝成俊走去，“師兄，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回。”
成俊視線越過她，看到後面還在寒暄的幾個人，目光沉沉的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收回視線，輕聲問着：“能找到路嗎？”
“能的。”
“要是找不到，記得給我打電話。”
唐寧莞爾一笑，“好的，師兄。”
天色早已黑盡，太陽能路燈發出白色光芒照亮地面。
唐寧注意到這一片都被重新規劃過，以前只有零散的幾戶人家。現在在旁邊規劃修了很多房子，家家戶戶門口都有小院子，以及寬闊的馬路，旁邊還有娛樂活動的場所。
許應淮走出來，她擡頭看去，感覺他黑了一點，這邊紫外線很強，不防曬很容易曬黑。
“今天到的？”
“嗯，下午到的。”
兩人沿着馬路走，路燈将身影拉的很長。
“你來多久了？”
“今天是第二天，還要在這裏呆五天。”
唐寧點着頭，看着周圍的房子，“以前這些都是空地，現在都修上房子了。”
“精準扶貧修的，山上住的人都搬到這裏。”
原來是這樣啊！
國家的政策真好。
那阿寶他們家應該也從山上搬下來了，不知道哪一戶是他們家的。
許應淮看向她，“你認識成俊？”
“嗯，以前支教服務隊的，我第一次來這裏也是他帶隊，那會兒他剛碩士畢業。”
成俊也是她很佩服的人，本來已經拿到很好的工作offer。來了這裏後，義無反顧的留下來支教。
“唐寧。”
唐寧停住腳步看向他，見他一臉嚴肅，沒說話，靜靜等他往下說。
“你回去的時候，我來機場接你。”
唐寧一愣，忙說：“不用麻煩，我坐地鐵很快就到了。”
“我來接你。”
見他堅持，唐寧也就沒再繼續說。
走到小學時，唐寧才想起問許應淮住哪兒。
“就在這裏。”
村裏沒有賓館，村衛生所住不下這麽多人，剩下的就被安排在小學裏住。
想起成俊說的旁邊房間都有人住，原來說的是他們。
進入校門，砰砰砰與地面接觸的聲音傳來，成俊正在一人打球。
“師兄。”
成俊投球的同時回頭，瞧見一前一後走進來的人，“回來了。”
唐寧走過來，問着：“阿寶他們家是不是也搬下來了？”
“沒有。”
“怎麽會呢！”唐寧脫口問出。
“他們不願意搬下來。”成俊輕聲說。
“我明天去看看。”
“不用去。”
唐寧蹙眉，不解為什麽。
“你說的阿寶是不是叫勞阿寶？”
唐寧看向許應淮，重重點頭，“是啊！”
“明天我們一起去。”
成俊臉色冷下來，腳邊的籃球一腳踹到邊上，憤然轉身離去。
唐寧一頭霧水站在那兒，成俊師兄好像在生氣。
夜裏，水龍頭前，成俊捧着冷水洗臉，手随意在臉上搓着，餘光注意到走來的人，幾下抹幹臉上的水漬，關掉水龍頭，甩着手上的水，冷冷看向走來的人。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多事。”
許應淮并不生氣成俊對自己的态度，反而淺淺笑着，“代我向成副市長問好。”
“許應淮，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成俊火氣瞬間上來，一把揪住許應淮的衣領，“少管閑事。”
許應淮垂眸，視線落在他暴怒的臉上，又落在他揪着自己衣領的手上，擡手将他的手拿開。
“你最大的缺點就是把情緒寫在臉上。”
成俊不屑的揚唇，“像你一樣陽奉陰違？”
許應淮走到水龍頭處接水，打濕洗臉帕，洗臉，一氣呵成。
“如果讓唐寧知道勞阿寶家發生的事情，她會很難過。你從來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毫不顧忌別人的感受。”
許應淮轉頭看着她，“我只知道，如果她沒見到勞阿寶，會是她的心結。”
一時間，空氣陷入寂靜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