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封情書
一封情書
相親會那天傍晚，程屹和申佳明同俞心他們在區政府門口分別後直接去了隊裏值班。
俞心和林蓓兒則約了孫恬恬一起去小區附近吃了個夜宵才回家，彼時已月上柳梢。
俞心念着要給兩位好姐妹要偶像簽名照的事，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大着膽子敲開了徐之禮的微信頭像。
當然，在此之前，她給自己做了很多心裏建設。畢竟畢業多年都沒怎麽聯系過，他們的對話還停留在上一次徐之禮剛出道，被群黑的時候。
【班長，微信還是你本人在用嗎？】在“大明星”和“班長”間糾結了好一會兒，俞心還是決定用“班長”這個稱呼，顯得熱絡一些。
原以為業務繁忙的大歌星無瑕顧及微信，誰知很快便有了回複。
【是本人在用，俞老師有何貴幹？】
原來他還在關注老同學的動态啊！俞心驚訝于徐之禮對自己的稱呼。
她選擇再繞會兒彎子：【打擾了打擾了，前幾天還在某臺的綜藝上看到你和林大美女同臺，真是男帥女靓。】
【這麽久不聯系，就為了誇我幾句？】徐之禮發了個暗中觀察的表情過來。
俞心尴尬極了，決定舍棄客套的寒暄單刀直入：【我有兩位好朋友，都是你的粉絲，喜歡你好多年了！】
【要簽名？專輯？還是？】徐之禮十分爽快。
【想要to簽！】俞心激動地打了幾個字。
【好說。還以為你找我有什麽大事呢！像這種小事，不用拐彎抹角，咱們班好多同學都找我要過。】徐之禮顯然沒當一回事。
【只要不拿去某魚上出售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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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心不怎麽追星，自然不了解跟娛樂圈相關的事，她驚奇地問：【還有人拿你簽名去倒賣的？】
【自然……誰讓我現在還算紅呢。】“還算”兩個字真是謙虛了。
俞心向徐之禮表達了感謝，随後把林蓓兒和孫恬恬的昵稱發了過去，一并發過去的還有小區地址。她知道大明星時間寶貴，所以也沒繼續打擾。
反倒是徐之禮，似乎沒想結束話題。
【俞心，你後來和程屹還有聯系嗎？】
俞心不明白徐之禮為什麽這麽問，僅是實話實說：【好多年沒聯系上，不過最近在H市遇上了。】
【是嗎？我以為你們……算了，等我有空去找一找舊手機裏的照片，找到了再發你。】
徐之禮有所保留的話語勾得俞心不是滋味，她本想打破沙鍋問到底，又強行摁下了心頭那點蠢蠢欲動的心思，只平靜地回了一個“好”字。
第二天是周一，又恰逢俞心值周，因此她起得格外的早。值周教師不僅要提早一個半小時去學校食堂驗菜，簽字，還要在校園裏巡邏。
為了讓林蓓兒多睡兒，俞心這周自己開車。她素着一張臉出了門，長發紮成馬尾甩在腦後，整個人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下到地下車庫門口時，單元樓另一邊的電梯“叮咚”一聲，門打開了。
“俞心？今天怎麽這麽早上班？”有聲音自身後傳來。
俞心大腦還處于宕機狀态，打着哈欠頭也不會地嘟囔：“值周啊，還要驗菜！也不知道誰想出來的讓老師去驗菜……”
程屹控制住想要撫摸她後腦勺的沖動，放緩了聲音問道：“那早飯吃了嗎？”
“沒呢，辦公室囤了面包，随便墊點肚子就行了。”話剛說出口，俞心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她應該是又同程屹遇上了。
程屹将自己手中那袋還冒着熱氣的餃子遞給俞心：“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吃嗎？我包的。”
手指觸碰到熱乎乎的餃子皮，俞心一點也不迷糊了：程屹怕不是“田螺姑娘”吧？怎麽随手就送吃的？
“這不好吧，我吃了你怎麽辦？”俞心推拒道。
程屹低下頭來，認真地看着她，柔聲說：“我們隊食堂提供早飯，不礙事。”
“我們食堂也……”俞心本想再次拒絕，無奈想起自己并沒有在食堂訂早飯，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大好的清晨，起早去食堂驗菜已經夠悲傷的了。如今美食當前，本能再一次戰勝了理智。她不由地伸出手，接過了那袋香氣撲鼻的餃子。
“謝了，改天有空請你吃飯。”俞心說着扯開袋子嘗了一個餃子，臉上浮現出驚豔的表情，“比速凍餃子好吃多了，程屹你的手藝深得阿姨的真傳啊！”
聽着俞心由衷的誇獎，程屹扯了扯嘴角，算作回應。兩人在一個路口分開，各自開車離去。
早間在食堂驗完菜，又巡視了一圈樓層，俞心才回到校門口站着值崗。
距離校門開啓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她的釘釘私信通知一連響了好幾聲。俞心望了眼站在身旁的副校長，舉起手機報備：“校長，我需要處理下家長的問題。”
照理說，校門口站崗期間是不得使用手機的，所以俞心主動報備了。在征得同意後，她便走到一旁的傳達室查看家長發來的消息。
發消息的是班裏語文課代表吳茜的媽媽，一連好幾張圖片。俞心點開大圖，細細看了會兒，心中大致了解是怎麽回事了。
吳茜媽媽又發了一大段文字過來：【俞老師，早上好。上面這封“情書”是我今天送茜茜出門前在她書包夾層裏發現的。雖然沒寫什麽露骨的話，但是我能夠感受到她對那個男孩子的喜歡。茜茜平時不怎麽跟我們交流，但我知道她喜歡你……】
俞心明白吳茜媽媽的潛臺詞，她希望老師出面，和孩子溝通青春期的感情問題。
【說來慚愧，我和她爸爸平時忙着賺錢，眨眼間孩子已經長大了。早上我發現這封情書的時候，情緒比較激動，和茜茜鬧得有些僵。】
俞心思忖了好一會兒，回複道：【吳茜媽媽，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這件事情我會找機會和茜茜溝通一下。另外，青春期對異性産生好感是一件十分常見的事情，家長要平常心對待，做好恰當的引導。】
安撫好家長的情緒後，俞心再一次站到了校門口和同事一起值周。
她腦海中浮現出吳茜的身影，這個小姑娘十分文靜，說話輕聲細語的。因為文采好，字又寫得漂亮，所以班裏學生推薦她當語文課代表。
一個多學期相處下來，俞心也十分喜歡這個小姑娘。課堂思維敏捷，文靜卻不怯懦，勇于表達自己的想法，是自己的得力小助手。
吳茜有好感的男生是班裏的學習委員顧睿澤，長得高高瘦瘦，眉清目秀，學習成績也好，班裏人稱“顧大才子”。
俞心思考着該如何找吳茜談一談，又不引起她的抵觸情緒。
校門緩緩打開了，門口排着長隊的孩子們魚貫而入，熱情地和值周老師打着招呼。俞心在人群中瞥見了吳茜的身影，小姑娘眼圈紅紅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今天的大課間輪到副班主任帶隊，俞心可以安心留在教室裏批改作業。等其他學生都走出教室排隊時，俞心叫住了吳茜：“課代表來一下，我這兒有點任務要派給你。”
吳茜的眼眶仍有些發紅，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到俞心身旁問：“俞老師，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俞心從作業堆裏擡起頭來，轉頭望了一眼門外，見副班主任已經帶孩子們下樓了，她便将壓在作業底下的一張A4紙遞給了吳茜：“來，把上面的文字認真讀一讀。”
因為是突發事件，俞心準備得匆忙，A4紙是她臨時打印的。
吳茜不疑有他，一字一句認真讀着，一開始聲音還挺響亮，慢慢地越來越小，臉也漸漸紅了。
“怎麽了？你剛才讀得很好聽。”俞心溫柔地說。
“老師……”吳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覺得有點肉麻。”
俞心笑着解釋：“肉麻嗎？我覺得寫得很美啊！這些話都出自作家王小波和李銀河的情書集《愛你就像愛生命》。知道老師為什麽讓你讀嗎？”
吳茜默默點頭，整個人不似先前那般有朝氣：“俞老師，我媽媽跟您告狀了吧？那封信我沒有想送人，我就是留給自己看的……”
見小姑娘頹唐的模樣，俞心不忍，伸手撫上她的肩膀：“老師沒有要批評你的意思。老師讓你讀這些話，就是想讓你明白，愛情是非常美好的。如果一個人能被別人放進心裏愛着，那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俞老師您不用敲打我，我都知道，小孩子不能早戀。”吳茜低落地說。
“早戀是不可以的，但青春期，對異性有好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俞心安慰道，“所以，不必介懷你媽媽早上發的脾氣，她只是擔心你。或者說，她忽略了你的成長所以感到害怕了。”
“剛才你都說了，你只是對他産生了好感，并沒有付諸行動對嗎？”
“嗯……我知道對自己來說，現在最終要的是什麽。”吳茜肯定地點點頭。
“當你對異性産生朦胧的好感時，證明你又長大了一些。老師相信你能将這份喜歡的幼苗藏在心底，像呵護珍寶一般認真澆灌。”俞心靜靜地注視着吳茜的眼眸認真道，“直到有一天，你有足夠的能力照料這朵愛情之花時，再将它捧起來。”
小姑娘清澈的雙眸中蓄起淚水，她顫着唇說：“我明白了，俞老師。”
俞心不由地輕松一笑：“別哭，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你的人生道路還長，你以後呀，肯定還會被許多異性身上的優點所吸引，說不定你就不再喜歡顧瑞澤了。”
氣氛不再凝重，吳茜緊繃的情緒也放松了許多，小姑娘比較早熟，她小聲道：“不過目前來說，我還是覺得顧瑞澤很優秀。可是我們都太小了……而且他學習比我好，我以後想跟他考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如果喜歡能成為你成長的動力，那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不過你要記住，不要內耗，也不必自卑，因為你也很優秀！”俞心鼓勵道，“改天老師把家裏那本情書集拿來送給你，這算是咱倆之間的小秘密哦！”
“謝謝俞老師……”小姑娘吞吞吐吐道，“其實早上我很不開心，來上學也怕您嚴厲批評我。結果……您跟我之前遇見的老師不太一樣！”
“有沒有更喜歡俞老師一點？”
“嗯！”吳茜重重地點頭。
望着小姑娘蹦蹦跳跳離開的身影，俞心開懷地笑了。
晚上準備入睡前，俞心突然收到來自徐之禮的微信消息。
【to簽我已經交代助理寄出了，順帶放了兩張簽名專輯。】
【效率一級棒！謝謝班長，祝星途坦蕩！】俞心狗腿地吹着彩虹屁。
【那張照片我找到了。當初怕你傷心，所以存在手機裏沒發給你。既然現在你跟程屹又重逢了，那我還是發給你吧！】
緊接着，俞心的手機屏幕上便出現了徐之禮傳過來的照片。
那是一張寫了一半的“畢業旅行計劃單”，上面列了目的地，人員，行程安排等等條目。泛黃的紙張上有許多褶皺，像是被人用力揉擠過。那不太美觀的字跡，俞心一眼便能認出。
不知為何，她的鼻尖微酸，突然眼眶就熱了。
【高考前某天中午，我找程屹去打球。那時他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全神貫注地寫字。我原本想看看他在寫什麽，誰料他立馬緊張地将紙張揉成團，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裏……那天恰好是我值日，出于好奇我撿了那個紙團。】
俞心又一次禮貌地回了句“謝謝”，随後摁滅手機，将被子一拉，把整個人蓋得嚴嚴實實。
卻是怎麽也無法入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