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期待
期待
一月的H市冷風呼嘯，迎來了又一波寒潮，氣溫驟降至零下六七度。好在學生都已經考完試待在家中，只等一周後的休業式了。
沒有了學生的校園，分外安靜，辦公室的老師們紛紛調侃自己終于享受了幾天“高端待遇”，這樣的上班日耳根子清淨了不少。
俞心一大早就接到了母親林蕊女士打來的電話，詢問她什麽時候回家去住。
林女士在電話裏不僅催促着俞心早點回家，還順口提起了她的老姐妹，說好久沒見俞心了，想約個時間見一見。
俞心滿腦袋的問號，她拉長了臉疑惑地問：“你們老姐妹約會，還要帶上我？這不好吧……”
只聽林女士的大嗓門從電話那頭傳來：“薛阿姨不是說想你了嘛，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
“那還不簡單，讓她來我們家玩呀，幹嘛還單獨約個地方？”俞心的疑惑更甚。
電話那頭，林女士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才揭曉答案：“薛阿姨家有個兒子，你知道的吧？比你大三歲，忙于工作，還沒女朋友。你也不小了，也還沒男朋友。所以我倆一合計，覺得要是能成，那就親上加親啊……”
“打住，打住！”俞心這回總算是聽懂了母親話裏的意思，她趕緊拒絕，“媽……才工作半年，我還不想找男朋友。況且我這還有一大堆寒假作業要寫呢，沒空沒空！”
“又沒讓你現在就交男朋友，就是見個面嘛，那這事等你回家再說啊！”還沒等俞心回話，林女士就先把電話給挂了。
俞心無奈地收起手機，拿起辦公桌上的黑色水筆，開始給學生寫獎狀。剛才電話裏她說自己還有一大堆寒假作業要寫并不是借口。
想起這件事她就頭昏腦漲。
寒假還沒開始，學校師訓處主任就将一份寒假生活計劃發到了教師釘釘群裏。每位教師都有寒假作業，連快退休的老教師都還得寫讀後感。
而作業最多的自然是五年內的新教師了：每天一幅粉筆字作品，閱讀兩本教育教學相關的書籍并寫好閱讀心得，申報一個校級課題并寫好申報書。針對本學期教育教學中發現的問題寫一篇教育敘事和一篇教學論文。
這還不包括“智慧中小學”平臺上針對所有教師的寒假網絡培訓專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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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文件末尾那行“提前祝大家度過一個充實而有意義的寒假”時，俞心欲哭無淚。
原以為走上了工作崗位，就可以擺脫“作業”的折磨了，沒想到成為了一個社會人後，還有那麽多的作業要寫，并且每年寒暑假都要寫。
俞心內心哭唧唧，一臉幽怨地問辦公室的其他老師：“我們的寒假是只有二十來天沒錯吧？比學生寫得還多，這是假的吧！”
一旁的老師安慰道：“接受現實吧年輕人，我們都是這麽過來的，熬過前十年就好很多了。”
俞心長嘆一口氣，當初自己考上編制，周圍的朋友都羨慕她擁有了寒暑假，可以到處去玩。現在她才明白，這寒暑假，也并不是那麽好享受的。
正當她還沉浸在寒假作業的怨念中時，林蓓兒的電話又打進來了，俞心接通電話，沒精打采地問：“你們年會節目不用排練嗎，現在有空給我打電話？”
林蓓兒的聲音很是輕快：“排練得差不多了，我們的節目簡單，變裝T臺秀，就走個隊形……你們呢，還說你跟趙清宇磨合得怎麽樣了？”
“你還說，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他合唱！”俞心鼓起腮幫子，氣呼呼道。
“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這學期跟我旁敲側擊打聽你好幾次了……”林蓓兒語氣有些調侃。
“我跟他就點頭之交，我怎麽知道……下次別跟他講我的事啊，記住沒！”俞心沉聲道。
“知道啦，知道啦，不過他人也蠻好的诶，雖然跟程警官不是同個類型，長得沒有程警官帥……但為人熱情唱歌也好聽。”林蓓兒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俞心沒聽進去多少，就任由她說着。
“喂？怎麽啦，一聲不吭的，興致不高啊？”林蓓兒見俞心如此沉默，開口問。
俞心半晌才回：“嗯，有點煩……寒假作業好多啊，年會的歌還沒練熟……”
林蓓兒突然壓低了聲音：“別憂傷啦，那我再告訴你個小道消息吧，下學期開始咱們十年內新教師，每周都要上一次夜校，還有各種校內比賽。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學校可真為我們青年教師着想啊！”
“活到老，學到老。年輕人，思想覺悟要高！”林蓓兒偷笑着對俞心說。
俞心抿抿嘴，似乎想到了什麽，也微微一笑：“還好下學期要搬去你那兒住了，每天加班奮鬥有你這個戰友在，我就不覺得孤單了。”
互相調侃一番後，林蓓兒交代着俞心過完年找個時間一起大掃除，再搬行李的事。俞心點頭應好，接着便收到了微信新消息提醒，是苕溪區宣傳辦周若若發來的。
俞心挂了電話，點開周若若的消息，只見上面寫道：【小俞老師，你們現在放假了嗎？目前暫定的拍攝日期是1月20日——23日的樣子，你有空嗎？】
俞心拿出行事日歷看了看，然後給周若若回複：【20號我們全體教師要進行家訪，恐怕不行。23號是學生休業式，下午還有教師會議，怕是也不行。只有中間兩天有空。】
“叮咚”一聲，周若若的消息回過來了：【沒事沒事，以你的時間為主哦！那我們就先定21號和22號這兩天，因為要去不同的單位拍攝，所以晚點我把那兩天的拍攝安排計劃發給你，上面會有一些拍攝注意點。】
俞心禮貌地回複後繼續寫她的獎狀，沒寫幾個字，就又收到了年級組群的釘消息，通知大家五分鐘後去舞蹈教室排練年會節目。
排練完年會節目，剛巧到吃午飯時間，一行人結伴走去食堂。
一部分年級組的老師外出聚餐去了，因此食堂人并不多，俞心端了餐盤随意找了個桌子坐下。沒多時，發現自己的對面緊接着也有人坐了下來。
俞心擡頭一看，原來了趙清宇。她目光微怔，腦海裏響起林蓓兒早上的話，很快又回過神來，彎起唇角随意道：“今天的酸菜魚還挺好吃的。”
“是嗎？之前好多次那個魚煮得都有點老。”趙清宇說着夾了一塊魚肉往嘴裏送，“今天的确實沒煮老，廚師超水平發揮了。”
俞心笑笑沒說話，埋頭吃她的飯。
趙清宇一邊吃飯，一邊針對年會的合唱曲跟俞心探讨，他是音樂老師，在演唱方面是專業的。
俞心覺得自己也提不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只是輕聲附和了幾聲以示禮貌。
周圍其他的桌子要麽空着，要麽四個老師坐滿了，唯有他們這一桌就兩個人坐着。
陸續有別的老師進食堂吃飯，俞心感受到來自他人似有若無的探究，她有些不自在，随即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正好周若若的拍攝計劃此刻發了過來，俞心找到了提前離開的理由，她起身對趙清宇說：“我吃完啦，還有點班主任工作要忙，趙老師你慢慢吃。”
趙清宇似是看出了俞心想要盡快離開的那一絲窘迫，溫和地說好。心裏卻想着：我是什麽洪水猛獸嘛，這小姑娘臉皮可真薄啊！
俞心放好餐盤便點開了周若若發來的文件，裏面寫着兩天的拍攝計劃。她一邊走一邊看，才看到第三行就愣住了。上面赫然寫着：
時間：1月21日
拍攝單位：苕溪區交巡警大隊
拍攝內容：日常工作；馬路執勤；對抗訓練；個人形象
這也太巧了吧？俞心十分意外。去交巡警大隊拍攝的話，會不會和程屹遇到？要不要給他發個消息提前知會一聲？
腦袋裏一連串問題飄過，最終俞心還是沒有提前給程屹發消息。
她覺得程屹他們那麽忙，說不定她去的時候他外出執勤去了，或者沒上白班。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提前給他發消息，好像顯得有點兒……刻意？
“幹嘛呢……看你站在走廊上好一會兒了，剛才飯吃那麽快，不是說有工作要忙嘛？”趙清宇的聲音從天而降，俞心猝不及防被吓得心髒“突突”跳。
她拍着胸口搪塞道：“哦，剛跟家長在溝通事情呢，一時有點走神。趙老師你突然過來，真得吓死我了。”
趙清宇摸了摸後腦勺道歉：“好不意思啊，俞心。剛看你站那兒也一動不動，還以為遇上什麽事了呢，沒想到吓到你了。”
俞心擺擺手：“沒事沒事，是我自己想事情太入神了。這走廊的風吹得人怪冷的，那我先回辦公室啦。錄音的話，咱們明天找個時間直接錄掉吧，21號那天我正好有點事。”說着，她一溜煙兒小跑回辦公室。
趙清宇望着俞心跑遠的背影，有些郁悶，心裏懊惱：我都還沒對她表示什麽啊，她怎麽見了我就跑？
當然，跑回辦公室的俞心是無暇顧及趙清宇的心思的。早上林蓓兒的調侃讓她在面對趙清宇時有一些排斥，再加上中午吃飯時其他老師八卦的目光，她就更想跟趙清宇保持距離了。
這頭俞心剛在椅子上坐下，就一個沒忍住把周若若發給她的拍攝計劃首頁截圖發到了他們的八卦小群裏。
一分鐘之後，“叮叮叮”消息提示音響個不停。
【心心，這個就是上次你說的區委宣傳辦的拍攝邀請嗎？】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為什麽我不知道？@魚魚魚魚心】
【我知道呀，咱們心心是微博攝影大佬，上次拍的照片出圈了，然後就被邀請去拍區委宣傳辦的“最美工作者”宣傳照了。】
【業餘攝影博主嘛，這個我知道！她大學就是攝影社的。竟然……拍“最美工作者”宣傳照，出息啊！】
【诶？所以你截圖發群裏是因為什麽……天，我好像看到了苕溪區交巡警大隊！】
【程警官工作的單位？是吧！我說，你倆這是什麽緣分啊，區委宣傳辦都給你們創造機會了？】
看着林蓓兒和孫恬恬一條接一條的信息，俞心開始後悔自己剛才一時頭昏腦熱把截圖發群裏了。
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冷靜地回複：【你們有人要做我的打光小助手嗎？】
【那天工作日，我還要上班！】孫恬恬回道。
【嗯……你确定……你是來找我們當助手的，而不是暗測測來分享你的喜悅的？】林蓓兒一針見血地回複。
俞心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最後發了一串省略號，外加一個“暗中觀察”的表情包。
林蓓兒到底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一眼就看穿了俞心的想法。對于去交巡警大隊拍攝，她感到意外的同時，心中又帶了一份欣喜。
她想，她是期待和程屹的偶遇的，如果那天程屹在單位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