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尋找（1）
尋找（1）
H市冬天的寒風凜冽地吹着，即使頭頂上太陽高挂，也讓人感覺不到分毫的暖意。
就像大家吐槽的那樣，這天上的太陽就仿佛是冰箱裏的電燈泡，看上去漂亮而已。俞心從學校地下車庫出來，一面裹緊身上厚重的羽絨服，一面慢吞吞地往教學樓走。
一路上陸續有學生禮貌而熱情地向她問好。俞心面帶微笑，一一點頭回應，走到辦公室的時候，才覺得嘴角都有點僵，不知是凍的還是笑的。
自那晚和程屹打過照面，客套寒暄後，他們便沒有再聯系過，也沒有再碰上。生活平淡，工作忙碌，轉眼元旦即将來臨。
辦公室裏幾個有孩子的老師在讨論元旦小長假選擇帶孩子去哪兒玩的問題，讨論了沒一會兒，話題又轉到了俞心身上。
“小俞呀，你們年輕人是不是都喜歡去參加什麽跨年活動？”問話的是俞心的結對師父錢老師。
她雙手捧着熱茶杯，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繼續說：“前幾天，我女兒剛給我轉了個公衆號的推文，說苕溪公園蓮湖廣場31號晚上有跨年煙花大會，要我帶她去。”
“蓮湖廣場跨年煙花大會好像好多年前也辦過一次，可惜那時候我在Y市……”俞心回道，“師父，31號晚上幾點開始呀？我想去看看……”
“你等等，我找找那篇推文，發給你。” 錢老師笑眯眯地低頭翻起了手機。
辦公室裏其他幾個老師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道：“小俞這是要跟男朋友去跨年嗎？”
“還是年輕好啊，冬日煙花大會，真浪漫……”
“是啊……估計很熱鬧。要不是家裏孩子要早睡，我也想帶我老公去湊熱鬧了……”
俞心有些窘迫，忙解釋：“沒有的……畢業到現在工作那麽忙，根本沒時間找男朋友。我找林蓓兒一起去呢。”
話題風向一轉，不知怎麽又聊到了給俞心介紹男朋友的事上來了。俞心不得不感嘆辦公室裏同事們的熱情。
8點10分，早讀鈴聲響起，俞心連忙走出辦公室，把将才那些熱鬧的家長裏短抛在身後。教室裏的學生基本都到了，班幹部在組織早讀，值日生在認真地打掃衛生，一切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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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心倍感欣慰，和學生們相處快一學期了，工作第一年就當班主任，還半途接別人的班教五年級，對她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好在班裏學生比較乖巧，而自己又剛畢業充滿活力和幹勁，學生都挺喜歡她的，也樂于配合她。
“俞老師，林朝晖還沒來。”一個紮馬尾的小姑娘走到她身旁輕聲說。
俞心見是班長李霄韻，問道：“怎麽了？大課間時間還沒到，可能他爸爸媽媽有事耽擱了吧……老師過十分鐘再給他媽媽打電話問問。”
“老師……林朝晖他……”小姑娘沒有要回座位的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朝晖怎麽了？霄韻你慢慢跟老師說。”俞心猜想學生心裏大概藏了什麽事，便将她帶到教室外邊，柔聲問。
李霄韻這才将事情托出：“俞老師，林朝晖昨天午休的時候跟我說他要離家出走！他爸媽最近經常背着他偷偷吵架，以為他不知道，其實林朝晖都聽到了。”
“所以，他想離家出走引起父母的注意？”俞心說出自己的猜測，又開始在手機上翻找林朝晖媽媽的電話。
“對！俞老師，我昨天已經勸過他了。他也說離家出走是下下策。但林朝晖今天還沒來，我就有點兒擔心，往常他都沒來得這麽晚過。”李霄韻是個懂事的姑娘，臉上擔憂的神色顯而易見。
“你先回去早讀吧，其他的事我會處理。”稍稍安撫了李霄韻，俞心立馬給林朝晖媽媽打了電話，第一遍沒人接，她又撥了第二回，總算接通了。
電話那端響起年輕女人略顯疲憊的聲音：“喂，俞老師，有什麽事嗎？”
為避免家長情緒波動過大，俞心壓制住自己的焦急，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詢問：“朝晖媽媽，今天你們誰送他來學校的？快大課間了，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嗎？”
果然，一聽到這句話，林朝晖媽媽便開始急了：“不可能啊，老師！我們家離學校不遠，今天我跟他爸爸都沒空，讓他自己走路去學校的。”
“你們是看着他出家門的嗎？”俞心接着了解情況，“你別急，先跟朝晖爸爸聯系一下，然後回家去小區門口保安室查一查監控。我現在上報學校領導，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找到他……”
挂了電話，俞心立馬将此事上報了校長室。學生走丢了是件大事，即使在學校以外的場所走丢，班主任也需要負責全力配合家長尋找。原本井然有序的早晨一下子變得兵荒馬亂起來。
俞心和副班主任調了大課間的班，又與副科老師協調将自己早上的課調到了下午，随後跟同事借了輛電動車匆忙趕往林朝晖家所在的小區。
新手老師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大事，難免亂了方寸。俞心很是焦慮，但理智又告訴她必須要鎮定下來，她左思右想，擡眼見到前方的紅綠燈，突然有了主意。于是她找到了程屹的微信頭像，選擇了語音通話。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對面才有聲響。顯然，對方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聲音沙啞而低沉：“俞心？”
俞心顧不上那麽多，當務之急還是找人要緊，便對程屹道出原委：“恩，打擾你休息了吧？找你有急事……我們班一個學生走丢了，我想問問你苕溪實驗小學到光輝別苑之間這條中勤路上有沒有監控？你們交警大隊能不能幫忙找一找？”
俞心語氣有些急，聲音也不太穩，程屹耐心聽她問完，略一沉吟說：“有的，浮雲橋，中勤路和立林路岔路口都有監控。我還沒上班，你等下。我立馬給同事打電話，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記得發幾張孩子的照片給我，正面，側面，背影照都要。”
程屹的聲音平靜卻很有力量，似乎撫去了俞心內心的一些焦慮。末了他又補充道：“你別急，先交代家長去小區保安室的監控裏看看，之前我們也遇到過類似的事件，孩子都找回來了。”
“恩，已經交代過家長了，我現在也快跟學生家長彙合了，麻煩你了。”俞心道了謝，然後往光輝別苑趕去。十分鐘後在小區門口，見到了林朝晖的父母。
兩人似乎起了争執，男人一言不發，沉默而立，女人嘴巴一張一合，面色嚴肅。見到俞心，林朝晖媽媽突然紅了眼眶：“俞老師，真是麻煩你了。我們家朝晖這麽乖的孩子，怎麽走丢了呢……”
“我聽班裏學生說，你和他爸爸最近有些矛盾，可能孩子聽見了。五年級的孩子已經進入青春期了，內心敏感……”俞心提醒道，“現在先找朝晖要緊，其他的事情我們後面再談談吧。”
“咱們去看看監控吧，我已經跟保安室聯系好了。”剛才一臉沉默的男人走上前來，跟俞心點頭示意，同時拉着自己妻子的手向保安室走去。
保安室內一片靜谧，只留下鼠标點擊的聲音。電腦屏幕前，幾個人全神貫注地盯着顯示器，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線索。
畫面随着時間推移不斷變化，但怎麽也找不到林朝晖的身影。保安再次向林父确認：“你确定他出門時間是7點40嗎？我這兒已經把7點40開始的錄像都調出來查看過了……”
林父肯定地點頭：“不會錯，我出門是7點50，他比我早一些時間出門的。”他邊回憶邊答道。
“小區最近只開了正門，也就是說咱們朝朝沒出小區？”林朝晖媽媽想到這兒，有些欣喜地擡頭看向大家，“麻煩保安室了，能不能多派些人，幫忙在小區裏找一找孩子。”
沒一會兒，物業集結了一批保安，大概十來個人，與此同時，小區業主群裏也發布了尋人公告。俞心加入了尋人隊伍，開始和大家一起在小區的各個角落奔忙。
距離光輝別苑六公裏外的苕溪交巡警大隊，執勤民警正在道路監管室裏仔細地找尋一個少年的身影。
秦睿接到程屹電話時，他正巧要去車管所出外勤，電話裏程屹語氣比較急：“秦隊，苕溪實驗小學有個孩子走失了，需要調看中勤路上的監控，我現在趕過來估計有點晚了，麻煩您了……”
“不巧，我剛準備要出去一趟，不過這事我會幫你交代好，讓小沈去做。”秦睿轉頭将事情交托給道路指揮中心的沈瑩，并叮囑她一有孩子的蹤跡就給程屹打電話。
“怎麽樣，有沒有孩子的消息？”半個小時後，程屹的聲音在沈瑩身旁響起。
“這個時間段的監控錄像我都看過了，也比對了照片，沒有找到這個孩子，或者，他可能走了別的路？”沈瑩看向程屹，“你怎麽來了？昨晚不是值夜嗎？秦隊都交代我了一有消息就給你打電話……”
沈瑩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程屹打斷了話語：“不放心就再來看看。辛苦了，你先去忙吧，我再查一遍監控錄像。”
見程屹無心閑聊，沈瑩默默走開，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看着對面那人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身體微微向前傾，修長的手指不時地點擊鼠标，全神貫注地注視着電腦屏幕。沈瑩微微有一些失神，但很快又低下頭專心做起自己的工作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