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當場發現
當場發現
許久許久, 電話那端都沒有再傳來沈放舟的動靜,唯有汽笛與風聲依舊。沈臨熙還真有點慌了,她喂喂兩聲:“舟舟?”
“......”
老天,她不會真把人罵傻了吧?不應該啊, 她這個口氣連家裏養的小貓都降伏不住, 每次都還得勞煩老婆親自上陣降妖除魔——那怎麽堂妹一句話都不說?
沈臨熙心裏咯噔一聲, 忽然而然語氣就甜膩得漲滿親熱的關懷:“哎呀舟舟, 你是不是,是不是這一個月被壞女、不是,被壞人騙啦?沒事兒哈, 咱們剛步入社會沒幾年, 受點小挫折都無傷大雅, 不敢跟姑媽說跟我說,是被騙財了還是騙色了?人這一輩子沒有過不去的檻,舟舟啊你得——嘟嘟嘟。”
沈臨熙:“???”
她伸手看了眼漆黑的手機屏幕,這才反應過來是被挂電話了。沈臨熙咬牙切齒地剛要穿上衣服殺到沈放舟家裏, 卻就在這時, 手機又進了一條信息。
舟舟:“姐我有事比較忙,等事情解決了再來找你道歉。”
舟舟:“對了我沒被騙!不過我有女朋友了是真的,到時候請你吃飯噢!”
一天兩天地全世界瞎跑鑽墓地進叢林的, 你哪來的女朋友?
沈臨熙憐憫地搖搖頭,心想完了,孩子還是被騙了。
*
沈放舟挂掉電話依舊傻在原地, 穿越前看得那本爛尾破書《鶴行天》還一遍遍地在腦海中重演, 作者沈知音五個字簡直揮之不去。
她隐約猜到了些什麽。
再度擡頭, 此時此刻已經快到夜晚,但四周亮起的不再是靈燭與石燈, 亮黃色的路燈一瞬齊開,快速公交在高架路上穿梭,大概是又有一班地鐵到站,遠處的軌道口湧出新的人群。
沈放舟心說這應該不是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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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原地立了很久,等生鏽的大腦開始緩緩地把三年前的記憶翻轉出來,沈放舟才迷迷糊糊地記起了一點回家的路線。
好像還有點遠。
不得不說修仙界有些東西還是比地球方便,沈放舟擡擡手下意識想要禦劍,卻在拔出盡穹蒼的最後一秒火速清醒,把這九柄管制刀具唰得一聲退回去。
嗯......得自己走路回去了。
沈放舟嘆口氣卻步履悠悠,經過短暫的愕然、混亂與不解後,她此刻的心情頗為舒緩,雖然在地球她只是消失了不到一個月,但記憶中她卻與此方世界闊別了整整三年。
新江市的一草一木依舊,全息游戲公司投放的宣傳片還在公交車站大屏上滾動播放,沈放舟買了根冰淇淋——雖然不愛吃甜食但這種時候總需要一點低溫食物來讓大腦保持清醒。
從修仙界保持的金铢支付習慣還沒改過來,沈放舟從口袋裏掏出一枚亮閃閃的金子時擺攤老奶奶簡直都茫然了,最後還得感謝好心的路人姐姐,堪稱手把手幫忙完成移動支付且流程熟稔像是操作過千百回,沈放舟剛想說謝謝您我只是有點忘了,轉頭就看到了這位姐姐尚未摘下的工牌:
宛平南路600號精神衛生中心
沈放舟:“......也不是不行。”
等冰淇淋舔完、蛋筒脆殼也咬完後,沈放舟就猶豫着把紙巾丢進家門口的垃圾桶。
庭院裏的薔薇開得依舊鮮豔,怎麽看都不像假的,而老媽的車正停在門前,引擎蓋甚至還餘留幾分高溫,沈知音大概是剛剛回家,所以沈放舟擡眼就正好看到客廳的燈倏然亮起,恍惚中甚至能聽到賀浮的溫聲。
沈放舟胡亂地抹了一下眼眶,哪怕只是三年,眼前這一幕卻恍如隔世,叫她甚至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媽媽和母親,正無比真切地活着。
不再猶豫了,沈放舟小心翼翼地站到大門前,此時此刻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何為近鄉情更怯,她深呼一口氣握住門把,然後推開——
“怎麽今天回來的這麽早?”
“心神不寧的,靜不下去心就幹脆早點回來——領結又扯住了,能不能煩請尊敬的陛下幫個忙?”
“......好好說話,真是的。”
賀浮瞥了一眼得寸進尺的沈知音,一邊伸手幫愛人解下外套,一邊拍拍她手背語氣責怪:“都怪你改不了的壞習慣,你知不知道舟舟之前還拐彎抹角地來問這些奇怪稱呼?”
沈知音表情無辜:“下次你告訴她我們在玩......那叫什麽來着,上次我姐還和我說呢,噢噢噢cosplay——诶等等。”
也許是察覺到了身後擠入的寒風,沈知音回頭,下一秒就看見了立在門口呆呆的沈放舟,她哎呦一聲笑起來:“舟舟回來啦?”
沈放舟傻在門口,看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家。
熟悉是因為她曾經在這裏生活了整整二十年,陌生是因為現在這個三年不見的家像鬧鬼。
沒人握着的洗地機打破牛頓的棺材板,從地上自己立起來嗡嗡地打掃客廳;遠處竈臺上的粥鍋則自己掀了蓋往小碗裏倒粥,平底鍋裏的小黃花魚主動地翻身煎着自己順帶往身上撒孜然辣椒五香粉,而賀浮的确是親手接過的沈知音外套,但脖頸處那團散亂的領帶卻是自己在解着自己。
沈放舟忽然就明白了,明白為什麽少年的自己在主動要求分擔家務累得滿頭大汗時,老媽和母親會投來像看小傻子一樣的憐憫目光。
“......所以這就是,家裏二十年不掃地也那麽幹淨的原因?”
“小傻子看來終于明白了。”
殷知慎哈哈大笑:“別說我當初沒攔着你。”
扶鶴比起殷知慎還是靠譜一些的,她催動靈氣取來晚上的飯菜,依舊像平常那樣輕松地笑起來:“舟舟晚上吃了飯麽?”
沈放舟下意識搖搖頭,她往前一步剛準備說謝謝媽媽我喝半碗粥就好了,就見扶鶴柔柔一笑,施施然地轉去餐桌:
“那就先餓着吧,沒做你那份。”
沈放舟:“???”
扶鶴回頭狡黠一笑:“好歹也是元嬰修士,餓一頓也沒事——我和你母親可不行。”
“有什麽想問的先自己想清楚,”殷知慎笑眯眯地坐在飯桌旁,語氣輕松,“等你饑腸辘辘的母親們吃完飯再來開口,你媽忙了一天要餓壞了。”
沈放舟呆呆地點點頭,心說這好像跟她想的有點不一樣,我們難道不應該嚴肅地坐在一起談論起關于明珣和三界生死的大事嗎,但不管怎麽樣......今天的小黃魚真的有那麽香麽?
人間匆匆二十年,三界卻已千載歲月。當年堪作立書成傳的舊事盛舉都已湮滅在無聲的歲月中,無論是當年一劍斬蒼穹的傲然劍客,還是曾經轉戰三千裏平定妖都的魔主,曾經的絕然風華都悄然褪色,哪怕是故事中的主角亦将刀光劍影毫不在意地隐藏到記憶的最邊緣,任憑其與風霜一同消弭在蒼雲裏。
殷知慎與扶鶴只是靜靜地吃着晚飯,用砂鍋煲出米花的白粥與煎至焦黃的小魚就足以撫平一切。沈放舟坐在她們身邊,能清楚地聽見兩人的随口閑言,飯桌上時不時有輕微的笑聲飄出,是很平常但踏實的幸福。
“好了。”
殷知慎敲敲桌子把吃的一幹二淨的鍋碗瓢盆都送進水池,這才擡頭去看闊別已久的女兒,也許是能預料到另一個世界的波谲雲詭,她伸手笑眯眯的:“先抱一抱吧,我和你媽媽也很想你了。”
話音剛落懷中就撞進真的只是看起來成熟穩重的、一聲不吭的女兒,半晌,沈放舟才別別扭扭道:“想我還剛剛晾我那麽久......”
扶鶴拍拍她後背,嗯了一聲言語像開玩笑:“諒解一下兩位老年人的心情?醫生都說我們這個歲數不能有太多情緒起伏了,剛看到你的時候媽媽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也給我們一點緩沖時間。”
“......我可沒看出來。”
沈放舟起身,語氣卻依舊悶悶的。
“好了,先和我們講講三界的事情?”殷知慎摸摸女兒的腦袋,“一千多年了,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這些東西沈放舟堪稱倒背如流,從明珣被封印,天機門主為盡快求得真仙境而分魂開始說起,被收為劍閣掌門之徒、闖入藏鋒之境誅殺明珣,跌落一十三州喚醒盡穹蒼......
也許是因為看見了曾經的鍛劍主與體內鶴羽的主人,盡穹蒼倏地閃爍起來,像是別樣的歡迎曲。
“真讓你把劍拿回來了啊?”殷知慎拍拍劍匣有點高興,“看起來我和你媽媽預測的都還差不多,唯一讓我有點沒想到的是,盡穹蒼居然回來了,幹得漂亮。”
沈放舟哼了一聲避開殷知慎試圖揉亂她頭發的手,這才反應過來一件事:“等等,你不是在《鶴行天》裏寫明了一切嗎?我還以為你和媽媽能看到仙界。”
“那本書純粹是我推演的結果,”扶鶴笑笑,“但我的卦術不如小謝精準,我也很難保證這些事一定就會發生。更何況,《鶴行天》原本就是用來給你做心裏鋪墊的,以免你回去後無從下手。”
“那當初你們是怎麽到地球的?二十年後又送我回去的原因是......還有系統究竟是AI還是器靈”
話音未落,許久未見的系統終于出聲了,大概是因為這次有兩個靠山在場,所以開口都傲氣十足:
“本鶴才不是AI那種東西,我是機關長生鶴的器靈!”
虛空中隐約顯出一只長生鶴的虛影,系統驕傲地擡起頭顱:“我可是陛下和掌門打造的第一只長生鶴,當年在妖宮陪着你和纣寒長大,功勞苦勞要什麽有什麽!”
沈放舟差點沒笑出聲:“那我怎麽問什麽你都推推搡搡的,我差點都以為你是天道或者明珣派來的壞人了。”
“還不是因為我和你一起來了地球,嚴格算起來都不是仙界器靈了,”長生鶴哀怨道,“我說多也是要遭天道雷劈的好不好?”
“......所以就讓天道來劈我?
殷知慎笑起來:“好了舟舟,你饒了它罷。當初它帶着你墜入地球時明珣也分出黑魂趕了上來,如果不是它,大概你的神識早就被明珣占據了。”
“真的很驚險,”系統強調道,“還記得白玉庭院那枚玉佩嗎?它本來是陛下給我找的新的寄存體,打算系在你身上的,就因為被明珣侵占,才被我丢在藏鋒之境中。”
沈放舟敷衍地安撫了幾句系統,假裝沒看到咬牙切齒要撲上來打她的器靈:“這樣說的話,藏鋒之境是地球的入口?”
“嗯,可以這樣說。黃泉山不僅是一座颠倒之山,也是一座因為承載靈氣太多而空間扭曲的天生傳送陣,當初我和你媽媽在藏鋒之境時其實已經來過一次地球——你看到我的标記了嗎?”
“那枚,襯衫的價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對,”扶鶴笑起來,“我們掉落在了一所學校裏,索性就把聽見的第一句話作為标記。原本後來想在劍閣開辟一處傳送陣作為穩定通道,方便帶着你們玩的,但後來地球的位置很難找到,就不了了之。”
沈放舟呼出一口氣,這才徹底清楚了當年的一切。殷知慎墜入黃泉山,卻因為曾去過地球而被幸運地拽入了新世界,扶鶴則在殷行晝的軀體被封印前救了女兒,在器靈的護佑下帶着她躲進另一個空間。
“那、為什麽要在一千年後的節點把我送回去?”
殷知慎嘆口氣:“因為命軌糾纏,只有你能親手殺了明珣。古往今來從沒有兩個人占據一條命軌的事情,你如果不回去殺了明珣,到時候你、我和你媽媽、乃至天下蒼生都會死在她手裏。”
扶鶴摸摸女兒,語氣很坦然:“我和你母親幫不了你們太多。她切割劍骨,我燃燒真元,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一件幸事。我和知慎現在的境界......大概連金丹都不夠,不過也足以掃掃地做做飯了。”
說這話時曾經的掌門和魔帝語氣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從只差一線即可登臨大道的準仙倒退到築基之境,殷知慎和扶鶴卻也沒什麽遺憾。
夙願皆成,她們為三界亦竭盡全力,沈放舟和纣寒都已經長大,而她們得益于曾經的功德受三界反哺而保住性命與元壽,能夠永遠與愛人相守,此生的确別無所求。
噢噢噢非要說的話,還有一點。
殷知慎趕緊道:“話說回來,小謝如今怎麽樣了啊?當年她為了飛升閉關險些生出心魔,聽你的意思她還沒放下真仙,反而還真是分出一條魂魄磨砺心境去了?那她身體現在還好不好呀?”
沈放舟心虛得不行,她幹咳兩聲:“你、你,母親你問那麽多幹嘛啊。”
扶鶴也跟着嘆口氣,看起來是很放不下心:“我和你母親和小謝認識的時候,當初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劍客呢,非要說我們也是看着她長大,把她當妹妹的。方才你語氣中好像對她态度很一般,唉,舟舟,媽媽不強迫你,但是謝歸晚也是你小姨呀,你要叫她師尊的。”
沈放舟:“......媽媽你別這樣,我更不敢說話了。”
殷知慎看着女兒支支吾吾的樣子很難過:“所以你真的和她關系不好啊?怎麽會呢,我特意安排系統任務就是想讓你跟着小謝一起行事,安穩不說你倆還能互相照看一些,難道是我适得其反了?哎呀,當初她還要給你做長生鶴呢舟舟,你為什麽不喜歡她”
沈放舟心說我哪裏是不喜歡,我是太喜歡了好麽?
她一邊捂着長生鶴躍躍欲試往外禿嚕的嘴一邊維持笑容:“也不是,我和她關系,嗯,還挺好的。我們經常一起出生入死!我在一十三州都是她救的我。”
“真的呀?”
“比真金還真呢!”沈放舟堅定道,下一秒就左看看右看看試圖讓母親有個緩沖,“但就是,關系有點太好了,以至于我們經常睡一間屋子——畢竟旅行中也不能保證有兩個空房是吧?”
殷知慎察覺到不對:“等等,舟舟你什麽意思?”
沈放舟閉眼:“意思是我和她在一起了。”
殷知慎:“......”
扶鶴:“......?”
家裏是長久的寂靜,或者說,可以稱之為死寂了。自诩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的殷知慎和扶鶴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緊接着就是茫然。
沈放舟有點慌:“媽媽?母親?你們還好嗎?”
扶鶴頭暈目眩,扶住桌子強撐:“等下,你說的在一起是哪個在一起?舟舟你之前沒有談過戀愛,你不會把——”
沈放舟舉手:“媽媽這個你放心,我還是能分清友情和愛情的。我是真的很喜歡她,當然她也很喜歡我啦。”
“哦,挺好的,”扶鶴喃喃道,“好像這樣你們倆的确能互相照看得更好......就是,就是輩分似乎有點錯亂。”
“媽媽你精神會不會也有點錯亂呢?”沈放舟小心翼翼,“我說的在一起是,你和母親一樣的在一起,等諸事平定後我還要請你們兩個在我的婚書上蓋印的......”
扶鶴明顯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語氣都飄飄:“啊,婚書、你們兩個想的很遠——挺好的、挺好的、忙點好啊忙點好......”
沈放舟戳戳系統憂心忡忡:“完蛋了,媽媽不會被我吓傻了吧。”
沉默了許久許久的殷知慎卻忽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沈放舟被吓了一跳,等她回神的時候波瀾不驚的殷知慎就已經死死地抓住了她:
“謝歸晚什麽時候過來?”
“啊——”沈放舟遲疑,“那個,依照目前她現在的身體情況,門主好像暫時回不來。”
“盡快好麽?盡快,”殷知慎矜持地抿着唇角,沈放舟絲毫不懷疑如果放棄抵抗的話,她能看到嘴角扯到耳根的母親,“還有婚宴也盡快,到時候一定會有拜高堂的環節吧?一定會吧?”
“如果你願意的話......”
殷知慎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願意,願意!我等着謝歸晚給我遞茶哈哈哈哈!她也有今天,她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天哪——這不就是傳說中冷漠毒舌的死對頭為愛低頭——光是想想她都要爽翻了。
沈放舟小心翼翼地退後一步,心想這個家好像真的要被一起送進宛平南路600號精神衛生中心了。
家裏雞飛狗跳了一會兒——好在只是一小會兒,強行把殷知慎鎮壓回去的扶鶴表情難以言喻,不知道要說什麽。
沈放舟很謹慎地觑着兩位母親,看起來還是有點擔心心髒病或者精神病什麽的突然發作。
扶鶴看到她神情反而笑起來:“好吧,我和你母親的确不知道要說什麽,祝你們感情穩定生活愉快?總之不要露出這種擔心的眼神,我們又不是會反對的老迂腐。”
殷知慎插話:“該有的稱呼不叫的話可能還是會反對一會兒的——哎呦阿鶴你打我幹什麽?”
“嗯嗯對不起對不起。”
扶鶴嗯嗯兩聲就摸摸委屈的幼稚愛人,假裝剛才是失手,她重新看向沈放舟:“不過我們要說的都說完了,總之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問嗎?”
沈放舟遲疑一會兒,語氣無奈:“沒了,但是真要這麽快趕走你們可憐的孩子?”
“本來很想讓你在家住一晚上,陪我們兩個老年人吃吃飯的,”扶鶴笑起來,“可現在你也有戀人,地球的半日就是仙界的一個月,小謝對這裏的事一無所知,大概要等你等得很着急了。”
險些忘了時間流速的事情!
沈放舟心中一驚,離開劍閣時她還信誓旦旦地和門主說會早些回來,結果一眨眼就消失這麽久。
事情不妙,在門主眼裏她這種行徑太惡劣了,前一晚剛确定關系第二天就消失個一幹二淨——她怎麽屢次背上始亂棄終的渣女名號?
“那那那,那我怎麽回去啊?家裏有傳送陣麽?”沈放舟撓撓頭,試圖探尋地下室。
“器靈可以帶你回去。”
殷知慎笑眯眯的:“既然還有人在等你就趕快走罷,等你殺掉明珣拿回命軌,你體內那十三道禁锢就可以徹底解開。到時候你至少也是準仙,穩定空間通道輕而易舉,我等你帶小謝回家哦。”
......是等着我帶門主回來喊你吧。
沈放舟有點無奈,不過這個家裏誰也不是猶豫遲疑的性格,她幹脆就伸手抓住器靈:“那我走啦?我努力半年內——哦不對,是三天內帶門主回來找你們。”
扶鶴笑笑:“也沒那麽着急,注意安全。”
殷知慎随意揮了揮手:“快走吧,我還等着和你媽媽過二人世界。”
母親和媽媽的身影消失在靈氣中,沈放舟哼了一聲:“都多少年了!”
只是語氣抱怨,唇角還是重新翹起來,無論在哪裏無論在何方,被母親和媽媽關懷的感覺都多少年依舊。
真好啊,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或者友情,一切對她重要的人都安然無恙地存活世間。沈放舟舒服地喟嘆,已經做好了重見門主的準備。
這麽久了,她該怎麽道聲歉呢?
空間隧道悄無聲息,一轉眼,沈放舟就已經立在了劍閣傳送陣的門前,她呼吸着劍閣熟悉的空氣,試探道:“前輩?門主?”
長空中閃出一道熟悉的白影。
幾乎是看到眼前人的瞬間,沈放舟就笑起來:“抱歉回來的有些晚,前輩你還——”
身體忽地就落入熟悉的懷抱中。
“......好麽?”
很久很久,年輕的謝歸晚才低聲:“我險些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正如千年前眼睜睜望着扶鶴消失一樣,莫名其妙的氣息全無,莫名其妙的再永遠消失。有時謝歸晚甚至覺得天道對她都稱得上殘忍,她所珍視的從來都留不住,但也許是這些年的沈放舟給了她一絲虛妄,才叫她生出原來可以說永遠的錯覺。
但整整一個月沒有音訊、沒有線索......
白衣劍客垂眸,緊緊地抿着唇。
因為在魔宮的那一晚,現在的雲別塵亦擁有謝歸晚的所有記憶,兩人唯一的區別現在大概只剩下獨屬于年輕門主的那一絲傲嬌和別扭了。
所以安慰戀人也不需要猶豫,沈放舟抓住她衣角晃來晃去:“對不起,我沒想到那邊世界的半天會是仙界的一個月,叫你擔心了,是我的錯——主魂呢?”
“她在昆侖山試圖尋找當年阿鶴留下的手劄,看一看有沒有關于另一個世界的記載,而我在這裏看守。纣寒與你的師門也都很擔心你——我和主魂本打算去找你的。”
大概是因為方才流露出了一絲不太願意承認的情态,雲別塵開口都很小聲:“你答應過我要早點回來的。”
“是我的失誤,應該給你留下一點傳音符或者證明我還活着的東西的,”沈放舟也有點愧疚,她擡頭吻了吻戀人的側臉,“等等我們就回去罷。”
“雲前輩您休息——砰!”
打破祥和氣氛的是邊映雪。
溫水與飯盒驟然墜落,邊映雪看着遠處親親熱熱的兩個人神色茫然。
那的确是和謝歸晚在一起的沈放舟,也的确是不理世事,自诩門主好友的雲別塵,更的确是衣衫不整地擁在一起簡直要光天化日之下滾到什麽地方的門主的戀人與門主的友人。
邊映雪雙手顫抖:“等等,你們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