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西州佛寺
西州佛寺
沈放舟簡直覺得自己耳朵聾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誰還顧得上要吃小湯圓還是大馄饨?誰還顧得上咬到嘴裏的餡是桃花蜂蜜還是三鮮醬肉?
雲前輩方才說什麽?
沈放舟呆在座椅上滿臉茫然,一時間身後嘈雜的吆喝叫賣聲都似乎随着她的魂魄一齊飛走飛遠飛不見啦,只留下雲別塵輕飄飄的一句話:
“我和謝歸晚是朋友。”
看着對面人傻在原地滿臉不知所措,終于扳回一局的雲別塵冷笑一聲心情大好, 她施施然地拂去木桌上塵灰, 很随意地起身取來吃湯圓的小碗與勺筷, 做完這一切後沈放舟卻還僵在原地, 似夢似醒,于是雲別塵敲敲碗邊很貼心:
“要勺子麽?”
“啊——”
沈放舟這才猛地驚醒,她看着眼前人微笑但笑得很像不懷好意的一張臉, 看着看着就欲哭無淚了:“雲雲雲雲前輩, 您之前怎麽不和我說呢?!”
雲別塵噢了一聲, 似乎真的很疑惑:“我要和你說什麽?”
“和、和門主認識......”
“這點小事也要說麽?”雲別塵舀了一勺粗糖丢在碗底,漫不經心地用勺底去磨碎,很惬意地聽着咯吱咯吱的響聲,于是忽然就笑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問, 叫我怎麽不把知道你似乎很喜歡我的事情說出來。”
沈放舟:“......”
沈放舟已經料定這位前輩是故意叫她難堪叫她尴尬的。前幾分鐘她雖然未曾點明,那句我似乎很久以前便喜歡摯友卻足以讓雲別塵知曉她心上人的真實身份。
所以眼下舊事重提也不過是調侃。沈放舟一邊在心裏哼哼一邊想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為什麽門主與她的朋友, 都會是這樣地喜歡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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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舟深沉地嘆口氣,人卻重新站起來,很認真很鄭重地同雲別塵鞠躬致歉, 言語誠懇:
“對不起雲前輩, 當時我被門主要求要給她一個答案, 走投無路于是只好借您的名號來為自己開脫。前輩光風霁月風姿獨絕,仰慕者定然不知幾何多幾何出色, 沈某一介劍客身無長物,當日能借前輩的名姓亦是榮幸。只是......”
雲別塵哼笑一聲:“只是沒料到我和謝歸晚認識麽?好了,你坐下罷,你倒是很會說話。既然你都稱贊我心胸寬廣了,再與你較真下去豈不是顯得我斤斤計較麽——所以你要糖麽?”
“......要。”
雲別塵很慷慨地分了半勺研磨好的粗糖給沈放舟,麥糖香氣撲鼻,沈放舟左看看右看看,見雲別塵真是滿不在乎這才松一口氣,壓着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髒感慨這世界真小。
蒼天在上,門主怎麽就和雲別塵認識呢?她那日在白玉庭院也太不走運了罷?怎麽絞盡腦汁想出來的的合适人選,不與她認識就是和門主認識?
不過......
沈放舟眼神一下就亮起來:“前輩,之前我和門主都在藏鋒之境中,那那那那——那您是不是有什麽可以和門主聯絡的獨特方式呢?”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啦,大概只要雲別塵點個頭,沈放舟就會求着這位前輩舍一個與門主說話的機會給她。
雲別塵當然不可能答應,且不論她和主魂之間的聯系斷了,就算是沒斷她也絕不能答應沈放舟,誰要上趕着去找不痛快?
不過——
“有倒是有......”雲別塵悠悠閑閑,能看到就在她開口的一瞬間,眼前劍客漆黑的眼眸就忽然滾圓,很像是一只找到骨頭的小狗,虎視眈眈蓄勢待發地預備撲上去。
“......只不過為了救你碎了。”
“碎了?”
“碎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用。”
沈放舟噢了一聲,馬上就耷拉着尾巴耳朵蔫巴了,說對不起,是我打擾前輩了的語氣都透着一股難過。
雲別塵啧了一聲,很想問她有必要麽?不就是不能和謝歸晚說幾句話,有必要做出這副神情?
但依照她短短的經驗來看,這種時候開口只會“自取其辱”。雲別塵心想這大概就是話本傳說中的戀愛腦,她還是退避三舍保護好自己的耳朵罷。
這時小七已經送上了兩碗桂花蜂蜜小湯圓——看得出來小七和她很熟稔,能聽出雲別塵哪一句是氣話。雲別塵随手向小七手中放了兩枚金铢,然後便拍拍她的腦袋說去罷。
誰知小七卻怔在原地,年幼的孩子盯了好一會手裏的金铢,忽然開了口:
“前輩是要走了麽?”
雲別塵怔在原地,半晌她才開口:“是——你怎麽知道的?”
她每日都會來這裏吃一碗賣五個銅板的小湯圓然後付幾枚金铢或銀毫,權當照顧這一家三口的生意。今日是她在這裏吃的最後一頓早餐,但雲別塵沒有同小七說這些事。
小孩子最傷感離別,百裏溪見慣了分合所以說有些難受也不過是當時難受,但小孩子說難受也許就會是一輩子,直到很久很久長大成人,偶然想起幼時離去的朋友也會忽地靜默在原地。雲別塵幼時知曉這種滋味,所以她本來就想不告而別。
小七低頭,聲音沉悶,沈放舟能看到她的腰間挂着一柄木劍,說一句木劍也就顫一下:
“前輩,我自小同家人做生意,知曉錢幣的份量。鑄錢廠的精度總有差錯所以同一批錢幣的最後幾枚往往會輕一些。您從前留下的金铢後刻着的編號都是順數。大概您從錢莊取錢的時候都是成袋成袋地一批批拿。”
“你是說我給你的這兩枚金铢份量輕了,所以猜測我用盡了手中的錢財要離去?”
“也不僅僅是此,”小七嘆口氣,竟然像個小大人了,“前輩,往日您給的錢幣也有較輕的時候,可至少都是三枚四枚的數量。人在錢袋裏随手一抓——”
小七伸了伸略顯稚嫩的手:“只要錢袋充盈至少會抓起三枚錢幣,前輩不是小氣的人,但今天只剩兩枚,這大概意味着您沒有再向錢袋中補金铢的意圖。而您的劍柄上忽然有了敲撞的痕跡,所以我猜測前輩是要離開這裏,到一個不需錢財需要拔劍的地方了——您是要上仙界麽?”
沈放舟一下就怔住了,未曾料想西州邊陲的一個普通孩子居然會有這樣的察覺力。雲別塵卻絲毫沒有訝異,只是伸手又揉揉小七的頭:
“你從來都很聰明,對重量的感知超乎我的預料。如果你不是家中的獨女,我大概會答應你與我學劍的請求。”
小七的眼神黯淡下去,她低聲:“所以前輩真的要走了?”
“嗯,今天吃的是在這裏的最後一碗湯圓。”
“我們還有機會見面麽?”
雲別塵想了想,渡劫圓滿的大能很鄭重地點點頭:“我不敢妄下斷言,也許以後就不能了。”
小七卻不知為何笑起來,很用力地點點頭,然後重新跑回去幫工了。
這時碗裏的湯圓卻已有要化開的跡象,這往往是因為湯圓沒有滾好。不過這樣勤懇的一家人應該不會在食物上做出差錯,所以沈放舟只當是她們耽擱了太久,索性出聲提醒雲別塵吃早飯。
一日之計在于晨,不得不說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沈放舟睡了整整三十日,雖然已經辟谷,但她是個很貪吃的劍客。眼下晨起在早市溜達了一圈,再看碗中湯圓簡直是饞蟲都要被勾出來。
桂花蜂蜜香撲鼻,沈放舟心想原來桂花餡料可以這樣做,她小口喝着湯水忽然就思緒紛紛,現在是初春,也許她回去後就能趕上桂花的花季,取下兩朵就可以為門主做一碗。
到時候門主吃着她親手做的湯圓,她就可以絮絮叨叨地說門主你知不知道我在下界遇到了一個很聰明的小孩?
那時門主必然會擡頭問她是如何遇到的,她就可以順帶着說雲前輩說這碗蜂蜜小湯圓說當時她很不想吃甜湯,然後就可以悄悄地同門主說當時我很想你。
沈放舟喝着喝着就舒服地喟嘆一聲,她悄悄擡眼看了看雲別塵,能看到這位前輩的臉上竟也浮現出略有孩子氣的滿足和意猶未盡。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甜食了。
沈放舟在心裏笑笑,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就這樣靜靜地吃着湯圓。一時間沈放舟竟覺得四周都靜下來,難道她已經餓到這種地步,吃個飯也能心無旁骛心境通透麽?
沈放舟剛想笑話自己太餓,一擡眼,她卻在原地怔住了。
原來不是錯覺。
現在不過卯時,這處轉角的早餐鋪不應說是座無虛席也至少不會只餘她們一桌。
不知從哪一刻起,手提肉包的食客與抓滿豆漿的街坊都不見了,在房頂升騰的熱氣與厚重的油煙味也消失了。那一家三口不知躲去了哪裏,店中寂靜如夜而窗外似乎也寂靜如夜。
沈放舟愣愣地擡頭,不知道為什麽原本人聲鼎沸的小城驟然失了聲。她皺起眉頭剛想拔劍,一只手卻輕輕地将長劍推回了鞘中。
雲別塵沖她搖了搖頭,這位劍客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但沈放舟卻覺出有什麽東西變了,她清楚地在劍客的眼眸中看到了名為失望的神色。
這時窗外終于響起巨聲。
大地像是開始顫抖,初晨的微光被連天的旌旗所遮蓋。身穿純銀甲胄的兵士冷漠地執槍橫劍,封鎖掉這條小小的街道與小小的早餐店。
朱輪華毂,擁旄千裏。辇車飛素蓋,從者盈路旁。高頭血馬昂揚頭顱而嘶鳴,卻只能作開路的列軍;檀木寶車盈香滿路而威嚴,卻不足以作載客的車具。
這時憑空響起一聲獅子般的吼聲,破舊的石巷中竟沖進五匹血紅的獅血馬,那是仙獸紅獅與普通戰馬雜交出的寶種,唯有世家和諸侯可以有供養的財力。
鍍金的坐辇忽然停住了,兵甲恭敬地上前剛要伸手,厚重的大門卻忽地從裏面被撞開,露出一角緋紅的裙袍。
窗外響起長史恭敬的叩問聲:
“故大晉帝都大司農之女,前大晉廷尉銀都侯,今西州府府長百裏聞,謹問雲仙長安。”
雲別塵嗤笑一聲:“這間小店恐怕裝不下這麽多人。”
話雖然是這樣說,雲別塵卻依然伸手,于是馬上就有身着長服的使者奉上拜帖。
沈放舟捅了捅系統:“喂,原本劇情裏沒有俗世的戲份罷?”
這個百裏聞的來頭很不小。大晉正是當初祁钰執掌的末代王朝,解體後西州便自治,而原本姓百裏的銀都侯則順水推舟,一邊向仙盟飛快地遞折子,一邊悄無聲息地在西州邊界立起府兵,做了這裏的土霸王。
且不論這樣的人找雲別塵究竟是因為什麽,雲別塵在這處小鎮生活許多年從未暴露過身份,百裏聞是怎麽知道她在這裏,而冒着死人的風險鑿開雪山前來拜見的呢?
沈放舟轉頭望了一眼小店的樓上,能望見小七的父親正緊緊地捂着小七的嘴。
一聲嗤笑後雲別塵卻眉眼平和許多:“請銀都侯進來罷。”
未曾料到傳聞中的隐仙會這樣好說話,百裏聞步履輕盈地探進屋中,剎那間幾乎叫整個屋室都黯然失色,她整理袍袖言笑晏晏地想要拜謝,卻被雲別塵伸手請住了。
“有什麽事情不妨就直接說罷,叫銀都侯不遠萬裏而馳,雲某心下也很愧疚。”
雲別塵面色卻平靜,看不出什麽愧疚的跡象。
百裏聞聽言卻愣了一下,未曾料想這位仙盟傳言不近人情的劍客是這樣開門見山,于是馬上恭敬地俯首:
“的确有一所托于雲仙長,我家小女名為百裏啓。半年前自己悄悄出城去了佛寺,言稱要拜師學藝入仙途。我想要親自去尋她,卻礙于俗事在身而不能;委派仙盟弟子,可我仇家衆多又擔憂有殺身之禍。聽聞您在這裏等消息,我便冒昧前來想要拜托您。”
雲別塵面色倦怠。
為一個女兒請動仙盟的渡劫,看來百裏聞是很愛護百裏啓了。但百裏啓已出走半年,心急的母親真會放任幼女在外流浪這麽久麽?
西州佛寺是個很奇特的存在,這裏是俗世中除仙盟外唯一湧動靈氣的地方,所以拜入府中的僧人和信徒都有至少練氣的實力。
有探得仙途的可能所以對權貴也就并不那麽在乎。這幾年佛寺仗着寺中的一柄千年神劍堪稱肆意妄為,大概是最近已經猖狂到觸動百裏聞的帝威,所以這位銀都侯才來請求雲別塵出手。
好叫佛寺知曉她百裏聞背靠仙盟,也可以請動大能。
真不想被卷進這些事情,但非要說,那柄劍還同她有關系,因果輪換,這也算自己當初留下的果罷?
雲別塵嘆口氣,正當百裏聞忐忑起來時,這位隐仙的渡劫圓滿卻居然開口答應了。
“很小的一件事,我恰好要前往佛寺,沒有推拒的理由。”
百裏聞大喜過望,立刻拍拍手就要奉禮,雲別塵卻伸手按住銀都侯的手腕,表情平靜:“不必打開了,我與祁钰相識,算是幫她的臣子做一些事情。”
做了這麽多年的土皇帝,忽然聽聞臣子這個詞。百裏聞頓了一下,臉色幾乎就要沉下去,但雲別塵在眼前她不敢造次,只能将禮物和結交的心思收回去。
“這裏的湯圓很好吃,可惜只剩下一碗。所以我便不多留銀都侯了。”
雲別塵淡淡道,于是百裏聞立刻不再多說,恭敬地退步行出門去。
銀都侯也知曉雲別塵不願和自己結交的意思,但目的已經達成也就無所謂了。窗外的馬聲和車聲很快就重新響起,而後一點點地遠去。
但小店內的熱鬧卻一去不回了。
百裏聞一行人已經走遠,沈放舟面前的小湯圓也已經用盡。雲別塵收斂眉眼垂眸喝着甜水,一時間竟沒有再動的意思。
早點鋪子的老板卻終于松開了自己的孩子,他站在二樓上忐忑地望着雲別塵,握緊了手中的錢袋。
半晌,雲別塵終于放下了湯勺。這時門外來圍觀所謂隐仙的人已經很多很多,街坊們踮着腳尖卻不敢進屋,這些都是沈放舟早上見過的面孔,可她們臉上的惶恐與疏離卻很難再讓沈放舟認出。
“她給了你多少金铢?”
雲別塵忽然道。
老板怔在原地:“什麽?”
雲別塵擡眼平靜地直視二樓的老板和小七:“我說,銀都侯給了你多少銀铢。”
“一、一百個,”老板磕磕巴巴,“客官我不是有意要出賣你的,只是銀都侯說她疼惜小女的心情就像我疼惜小七一樣,所以我就......”
老板的話越說越低,慢慢地他就不出聲了,大概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有多站不住腳。
沈放舟也臉色靜下來說何必呢,雲別塵一日多給他三個金铢,這些年早已給夠了一百個吧?竭澤而漁,也許說的就是這種人。
雲別塵聞言在座上默然片刻,很久很久她才起身,沈放舟立刻要跟上去,然而就在這時,小七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遏制在喉嚨裏的哭聲。
她沖上來緊緊地抓住了雲別塵,沈放舟轉頭望去在原地吃了一驚,這孩子居然已淚流滿面:
“前輩前輩!我真的有遵守我們之間的諾言,那天你教我練劍後我太開心,一時沒有忍住告訴了我的家人,我沒想到我爹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我不是故意,我真的只告訴了我娘我爹!我真的是想和你學劍的!”
二樓的老板聞言卻馬上色變,顧不得雲別塵還在場,他臉色難看:“學什麽劍!學劍學劍,成天想着仗劍平事......你有那個本領麽?你是家裏唯一的孩子,你去學劍死了,我和你娘還能指望誰?!”
小七哭得幾乎要喘不過來氣,她大概生平第一次會這樣痛恨自己的嘴。沈放舟望了一眼樓上的老板,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她很容易就可以想出小七知曉雲別塵身份後亮晶晶的眼眸,因為遏制不住激動所以拽拽家人的衣角悄悄說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誰料到她的父親轉眼就将這個消息以一百個金铢的價錢賣了出去。
雲別塵看了她一眼,卻依舊沒說話,只是淡漠地扯開小七的衣角。
下一秒白衣劍客倏地推門闖了出去,在看到她的瞬間,門外的喧嚣一下就消失地徹底。她往前邁了一步,在那個方向的街坊們就後退一步,分開一條路。
分開一條比早晨時更寬更大的路。
畢竟這是渡劫圓滿,傳說中可以飛升的仙人,傳說中揮揮手就可以取她們一家性命的仙人。
雲別塵笑了下,像是自嘲,她忽然就明白仙盟為什麽說要出世入道,所以雲別塵只低頭看向沈放舟:“走罷。”
只是人卻在最後一瞬,望了望那個孩子。
也就是這一瞬沈放舟頓住了,她說等一等,然後就立刻折返沖入了早餐鋪子,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柄價值十個金铢的好劍拍在桌案上。
小七愣愣地擡頭,臉上還帶着未盡的淚水。
沈放舟盯着她,把劍柄塞進她手心:“聽着——把約定好秘密告訴別人是你做錯了事。這次你的代價是失去了一個可能的師傅,也許以後的代價就是你的命。
這柄劍算作我代那位前輩送你的分別禮,你願意練也好,不願意學也罷。我只想告訴你,學劍蕩不平不一定要生死風雨,一個人堂堂正正地活着就是蕩不平。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收好這柄劍,他年來日如有機會,請那時的你再親自對前輩道歉,她是個話語很謹慎的人,說也許以後不能,那麽就是能的意思。”
沈放舟拍了拍小七的衣領不再多說,只是步履匆匆地闖出去,重新跟上了雲別塵。
被知曉了身份于是就幾乎沒有擋路客。沈放舟廢了很大勁才追上雲別塵,她不能動用靈力所以氣喘籲籲:“前、前輩等——诶?”
冷着一張臉的雲別塵倏地轉頭:“為什麽要給她劍。”
沈放舟呆住了:“什麽?”
雲別塵面色不虞,換一個人大概就要被渡劫圓滿的威勢壓在原地認錯:“我說,你為什麽要給那個孩子劍。”
“不是前輩你讓我給的麽?”
“我什麽時候讓你給的?”
沈放舟停了半晌,竟然大膽地笑起來,青衫劍客挑眉:
“前輩雖然說的那樣決絕卻分明心中還有不舍。雖然說她犯了錯,可那孩子是十歲不是三十歲。于是您當時看一眼小七很猶豫,但不肯就這樣輕易地原諒她,所以終究是沒有回頭。”
雲別塵冷笑:“你一個小小的元嬰,竟然來揣度我的心思?你知不知道渡劫與元嬰間的鴻溝?你知不知道但凡我生了氣,你就要死在這裏了。”
“可是我沒死。”
沈放舟嘆口氣,心說您有點傲嬌啊前輩:
“雲前輩是劍客,劍客快意恩仇不負生死。如果當時您真生了小七的氣,那麽就不會答應銀都侯的請求了,以百裏聞的作風,假若您不答應,她大概不會放過早點鋪子的一家人,到時候既然不必牽扯進俗事,也能消除對這不守信用一家人的恨,不是一舉兩得麽?”
雲別塵不說話了。
沈放舟戳戳白衣劍客的衣角,語氣揶挪:“所以您還要殺我麽?”
“......”
“別不好意思嘛雲前輩,也不要怪自己看走了眼,”沈放舟喋喋不休,“我其實很不願意講信錯人的詞。世上哪裏有譴責善人的道理呢?那老板出賣您是他做錯了事,又不是您的過錯,消消氣消消......”
“你好煩。”
雲別塵別別扭扭地轉過頭去,她哼了一聲重複道:“你好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