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荒野孤墳
荒野孤墳
沈放舟做了個夢。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無窮無盡的黑淵裏, 周遭空氣沉重得像上輩子家裏回南天,濕沉得像浸滿水的桑皮紙覆在臉上,喘不過一點氣。
她在哪呢......究竟在哪呢......
眼睛像是被釘子穿進了頭骨,以至于連睜開的力氣都使不上半分, 但可喜可賀的是周圍終于不是黑色了, 因為有耀眼奪目的熾焰在眼皮上浮動。
溫度逐漸攀升, 足以烘幹濕氣的熱度讓沈放舟終于能開始呼吸, 但是下一秒她就覺出不對了,她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而與此同時火焰卻離她越來越近, 熱得幾乎能把她的骨頭烤化。
不對, 這不對吧?她沈放舟好歹也是人, 這種低溫慢火碳烤技術不太适合自己吧?
強烈的求生欲望迫使她開始掙紮,然而就在手腳顫動的剎那,鐵鏈的摩擦聲随之響起,像是機關術裏的連環骨牌, 又激起一陣混亂的低語。
“不行!不行!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們這樣做的!你要殺了她不如先殺了我!我已經丢了很多東西了, 我不能再失去她了!”
“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沒有辦法了師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小謝呢?小謝呢?小謝一定有辦法......她之前不是閉關了麽?她還沒有來過!”
“......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了......難道諸位已經餓到這種地步了嗎?
沈放舟努力地掀起眼皮,大概是上天垂憐, 她這次竟然成功了。
入目是深不見底的黑淵,圍繞她的卻是九團灼燙的光焰。不知為何心底便泛起驚懼與茫然,胸口處的沉重感愈發深重, 沈放舟垂眸, 僵在原地。
她看見了自己幾乎空蕩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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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空蕩, 沒有血也沒有肉,只有一截瑩白的劍骨和一顆枯萎的心髒。沈放舟忽然就明白為什麽自己控制不住身體了, 因為太痛了,這樣的致命傷幾乎可以報廢掉她的所有行動力,而之所以她還能直立在原地,是因為四條沉重的玄鐵囚鏈鎖住了她的手腕和腳踝。
真的有必要這樣玩嗎?
沈放舟艱難地咬了咬牙,求生的欲望迫使她想向外逃離,玄鐵囚鏈被她牽扯出幾乎刺耳的摩擦聲,但出乎意料地那鐵鏈的确在消失。
她能跑掉!
謝天謝地能活着就行!沈放舟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她幹脆地掙脫了鐵鏈,能感受到有一股奇異的力量如潮水般猛然漲滿了四肢,靈力歡快地圍繞她呼嘯,沈放舟猛地一點腳尖就要躍出這黑淵,自由已經離她不遠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她聽見了極輕的嗤聲。
沈放舟愕然回頭,她看到謝歸晚漠然地将一柄長劍送入她本就空蕩的胸膛。
那長劍是什麽?也許是終古恨也許是洗仇怨也許是盡穹蒼,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沈放舟看着謝歸晚斬斷了她的劍骨,看着她松手注視着自己墜入黑淵,看着她冷然地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說:
“再見。”
一切轟然天翻地覆。
“哈?”
沈放舟猛地驚醒,她從床榻上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驚魂未定。
她下意識轉頭往向窗外,看見緋玉城的夜色還沒有盡數褪去,潮水般的黑暗依舊無聲吞吐,但這樣的濃黑已經在退潮了,遠處山巒處能看到一縷好像是被強壓出的微光。
“我剛剛......”
沈放舟茫然地伸手,忽然就忘掉了自己為什麽會被吓醒了。
難道是昨天喝了太多酒所以做了噩夢嗎?可是她喝得甚至都比門主少,仙界這種酒換算一下也就十幾度,怎麽喝都不至于醉死吧?
“系統,”于是沈放舟揉揉額角,努力地回想細節,“我好像做噩夢了。”
過了很久,系統的聲音才傳來,卻是一如既往地活潑:
“嗨呀都叫你早睡早起了,別想了,要是壞夢的話忘掉就好了,你不是說要今早出去轉轉早市的嗎?還不出門?”
“噢對,我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沈放舟一拍腦門,像是按下了什麽記憶清空按鈕,忽然就正正常常規規矩矩了,她打開儲物袋,如往常般随意地和系統聊天:
“今天準備換一件新衣服,你有什麽建議嗎?”
“拜托你一整個儲物袋裏的衣服都是青衫好嗎?”
“款式質地還是很不一樣的嘛。”
一人一統如往常般聊着,系統卻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它反應快,不然它真沒辦法向上面交代了。
翻身很幹脆地起床,沈放舟落地時幾乎像一只貓一樣無聲,套好外衫,沈放舟卻下意識地,先悄悄地望了一眼遠處的謝歸晚。
門主仍在熟睡,面色卻要比前些天好上很多。雖然身骨依舊有些太單薄,但臉上那近乎病态的蒼白卻淡了一些。
修長的羽睫随着呼吸而輕顫,或許是絨被太厚,謝歸晚很不舒服地側了側身,微露出印記依舊分明的肩頭。
一旁的沈放舟:“?”
眼疾手快地先給門主拽了拽被子,沈放舟馬上後退幾步,有點憂心忡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體質的原因,門主身上的印記......仿佛不太好消。
得想個法子。
沈放舟思忖着,又伸手摸了摸謝歸晚的脈象,神魂之傷依舊但明顯穩定了下來,這才放心不少。
這次是真的準備出門了,于是沈放舟如往常般又看了看門主,可就在望見謝歸晚的瞬間,一股莫名的恐懼山呼海嘯般襲來,沈放舟驚魂未定,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在怕什麽......
沈放舟望望手掌,只覺自己今早怪得不像話。
晃晃腦袋,把這些都推到昨晚的酒菜上,沈放舟幹脆利落地往外行去,推門時依舊小心,好叫屋內不要進了寒風,驚擾門主。
除了看看城中早市,她還想買些吃食回來,雖說修士不怎麽需要進食,但總得為門主尋一些來,否則空口喝藥,她大概是很不情願的。
晨光微薄,青衫客獨自行在石磚鋪就的巷路上,沈放舟看了看天色,約莫能估計出門主幾時要醒,她和謝歸晚相識三年,不知多少次同行,已然養出了一種默契,她須得快些,如果耽擱太久,門主也會擔心她。
大概是這種有盼歸來的感覺不錯,沈放舟竟覺出心中湧上來一點不知何時出現的溫情,她忽然便想到一種可能,假若一直這樣下去......
系統懶洋洋的:“發什麽呆呢?”
如夢初醒。
路邊逐漸多出些行人,朦胧的白霧逐漸被天光吹散。沈放舟立在原地微怔,這才嘆口氣:
“系統,我怎麽覺得我,也沒怎麽和門主保持距離啊?”
她現在是真有些擔心了。
并肩同行也好、朝暮相倚也罷,可假若情蠱發作時分仍如劍閣刀門之晚,相擁時的親吻裏,究竟有沒有幾分......
沈放舟不敢再想了。
系統嘁了一聲:“你才發現啊?我都做好去世準備了呢。”
“但我能怎麽辦?”沈放舟只覺頭痛,“不跟着門主,可我命數全系于她身;依舊跟着她,我真的擔心會發生你所憂心的事啊。”
都怪系統跟她說沒關系說得太輕描淡寫,以至于她真地放松警惕,随心所欲忘卻了那道橫在她和門主間的天塹。
她不是此世中人,糾纏的命軌會害了她們兩個。
也許是今早那一眼太不對勁,也許是真的意識到了什麽,沈放舟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
系統幽幽提醒:“別亂下決心,算算時間,沒多久,你體內的母蠱就要發作了。”
沈放舟:“......”
沈放舟微笑:“這蠱毒要是解不開,殺完boss我就先自殺告退。”
與門主如何倒還并不叫她痛苦到這種地步,只是體內有個潛藏炸彈的感覺太糟糕。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野獸,即是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與行動,對于沈放舟來說,這種喪失理智的失控感恨不得讓她殺了自己。
情蠱必須要解,哪怕解不開,下次母蠱發作時也萬不能訴之于門主,能不能挨過,她自己需得拿命先試試。
想清了一道對策,沈放舟呼出一口熱氣,強行拍拍臉頰叫自己清醒下來。她冷靜不少,終于拐出巷子,望見了清早時分的緋玉城。
但卻并沒有料想之中的熱鬧。
師尊的手冊中言稱緋玉城居民和氣熱鬧非凡,清早時走卒商販不計其數,穿梭在行人與食攤的香氣之中,自有一種重回人間之感。
可是眼前這幾乎空蕩蕩的巷子......
這一百年,緋玉城天翻地覆了麽?
摸索很久,沈放舟才望見一處賣早餐的攤子,有熱豆漿與羊奶,沈放舟趕快上前幾步:“老板,麻煩請你給我每一樣都來幾份。”
擺攤的是個年輕女人,聞言噢了一聲,手腳麻利地裝好了東西,接過沈放舟遞來的靈石時,卻不由得一愣。
“你是外界的人?”
沈放舟點點頭:“嗯,昨日我剛到此處,和竹淮西——欸???”
年輕女人一把抓過靈石,眼底閃着一種名為驚懼的情緒,她低聲:“別說了別說了!你拿了東西便快走,不要和我說話!”
系統懵了:“不是,這地方怎麽還排外呢?”
沈放舟茫然地被推了一把,開始努力檢索記憶:“我記得原書似乎沒有提起緋玉城太多啊?只是說師姐她們從緋玉城中出去,一路也很是順利,況且昨晚那些緋玉城中的弟子們,也明明很是熱情的。”
就算她幹擾了世界線,幹擾的也是外界吧?
沈放舟狐疑至極,她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滿街亂跑,試圖想再抓住一個城中人聊上幾句,可也許是今天她真的起的太早,居然再看不見一個人。
好奇怪,難道真是昨晚城內外都在歡飲達旦,所以沒有人嗎?
沈放舟強壓下心頭的詭異感,記下此事後便幹脆快步回了院子。
比計劃的回得早些,門主應該還要等一些時刻才會醒,沈放舟索性提着袋子去找師姐,給她先送了一些。
從邊映雪屋中出來時,沈放舟卻發覺院子牆角中躲了一個人。
樓重?
沈放舟挑挑眉,沒出聲,壞心眼地還用了靈氣叫自己不被發現,她蹑手蹑腳地跟過去,但見樓重皺着眉頭表情略顯緊張,居然正在......
看話本!
“樓師姐,早安?”
耳畔突兀響起嗓音,樓重剎那間心中一驚,她想也不想地立馬将話本塞進袖裏,轉頭,便對上沈放舟笑吟吟的一張臉。
“......”
樓重臉黑得像鍋底:“你來做什麽?”
“我來提醒樓師姐,”沈放舟兩手都是熱湯,于是只能努努嘴比劃,“這部話本子我之前和小洲看過,爛尾了,沒結局,樓師姐慎重選閱噢。”
“......我又沒在看。”
樓重嘁了一聲把臉別過去,表情很不屑。
沈放舟努力忍笑,她看《鶴行天》時便覺其實原書中的每個人物都很好很好,等親身和這些本在文字中流轉的人物碰面時,她才發覺其實每個朋友都有一點自己的鮮活和可愛。
總之,是叫她很舍不得看着朋友重複原書死亡結局的。
沈放舟想了想遞給樓重了一袋羊奶:“權當昨晚打擾樓師姐的歉禮?”
樓重看都不看一眼:“拿走。”
“噢......”沈放舟故作失落,“好可惜,本來還想告訴師姐,那個話本子有人看不下去寫了續集的,那我只好——”
“等等。”
樓重接過羊奶面無表情:“什麽續集。”
不等沈放舟開口,樓重先有點後悔地搖搖頭,“算了,不要告訴我了,反正這些話本都是一個套路,無論主角如何受苦受難受災,最後總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
沈放舟反而笑起來:“這不好麽,意氣風發的少年途徑種種坎坷,到最後卻總能救下心上人抱得美人歸,對罷?”
樓重想了想,還不忘嚴謹補充:“只要不死,就都能。”
哪有主角死的道理嘛,沈放舟剛想開口說樓師姐你補充得太例外了,卻就在此刻,但見遠處清光驟破。
漫天雲霞散作純粹的灰白,那是好似水銀瀉地般的飛縱流雲,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平地驟起,以緋玉之城為中心,是難以言喻的滄海輪轉,天地傾覆。
平地驟生孤山、蒼峰立化深川。沈放舟猛然回頭,眼睜睜望着一座難以言喻的高山在天邊聳起,間有雷霆萬響,聲勢浩大如天崩。
“藏鋒之境果然提前開啓了,兜兜轉轉,居然又是一個百年了。”
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沈放舟怔然轉頭。
竟是竹江左。
竹江左依舊是昨日那身白衣,沈放舟望了望她身後,先行了個禮才略帶疑惑道:“淮西師妹......”
“小西昨晚舊疾不慎複發,”竹江左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不能來招待你們這些客人,真是抱歉。”
生病了?
沈放舟愣了一下,試探道:“城主言重,只不過淮西師妹是犯得何種舊傷?我略通一些醫術......”
“就不麻煩你了,”竹江左微笑,“小西休息幾日也便好了,只可惜此次藏鋒之境她不能去了。時機難得,在這幾日裏除了緋玉城都會有奇珍異寶出現,你們還是快些出城,切勿錯失良機罷。”
這話怎麽說得......像是在趕人。
然而還未等沈放舟發問,竹江左又似想起了什麽:“是了,險些忘記一樁事。昨日我觀謝門主神色有恙,是否,是有神魂之疾在身?”
“正是如此,門主幼年生病,以至于丢了一魂三魄。”
竹江左點點頭:“那便好了。藏鋒之境開啓不過一旬,我有一忠告,如果為了性命着想只去一處,那麽便往遠處最高雷鳴山罷,山中藏着一條西行古路,古路上珍奇財寶不計其數,其終點更是有一清潭,潭中魂魚,或許可治門主之疾。”
這話說得完全能和樓重對上,沈放舟心中警惕稍松,她道了聲謝,卻仍覺有種不好的預感,思考再三,最終不再多說。
也許是她太敏感了。
這一聲巨響幾乎驚醒了其他酣睡已久的其他弟子,待沈放舟往門主那送完藥與熱湯,幾乎沒有人還在睡了。
藏鋒之境百年一次,對修士們而言乃是極其難得的境遇,仙境開啓不過一旬的時光,倘若在秘境結束前回不到緋玉之城,恐怕就要從此迷失在空間亂流之中。
眼下一切正式開始,不少弟子都迅速行動起來,或結伴成群或單槍匹馬,天光朦胧,一時竟顯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靜默來。
在城內,她們是仙盟弟子、并肩面對魔族的戰友;在城外,她們卻又是争奪寶器與神藥的對手。
是生死與共的同道、卻亦是針鋒相對的敵人。
身邊陸陸續續有弟子向沈放舟道別,沈放舟依舊沒有動,仙盟弟子幾乎皆是知曉她要等謝歸晚,因此便沒有人邀請沈放舟同行。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刻,樓重悄無聲息地立在了沈放舟身前。
沈放舟有點摸不着頭腦,言語很客氣:“樓師姐,有什麽事麽?”
樓重眼神微妙:“你是要去藏鋒之境罷?”
“啊,”沈放舟有點疑惑地小心,屬實是樓重這話把她問茫然了,“我不去,還能去哪?”
樓重松了一口氣,再擡眼,面上仍然是那副冷冷酷酷的模樣:“我勸九歌劍主還是早些動身罷,雖說你并非耽于縱酒,但耽于美色......哼,再見時,希望你已經是金丹圓滿了。”
話罷樓重腳尖一點地面,獨自走了。
沈放舟:“......”
什麽叫耽于美色真的是,那叫友誼!友情你懂嗎!你個事業批!
在旁邊看了不知多久的社恐人士談小洲這才閃出來,聲音超小:“舟舟,你和樓、樓師姐的關系不好嗎?”
“能被她看作對手應該已經算好的了罷?”沈放舟啧啧搖頭,重新看向小洲,“你要和我一同走麽?還是?”
談小洲煞有介事地搖搖頭,她個子有些矮,因此做這個動作時很想讓人摸摸她的頭:“舟舟,我這次便不和你一同走了,我去找、找個人。”
沈放舟沒問她要找誰,只是叮囑了句路上小心,便目送友人離去。
邊映雪修的是寒劍,與沈放舟目的不同也就早已闖入藏鋒之境,眼下這院中轉眼間,便只剩了她和遲遲未露面的門主。
屋中一時沒有動靜,沈放舟立在門口頗有些擔心,她不禁敲敲門:“門主,你還醒着麽?”
幾秒後木門吱呀一聲洞開,沈放舟擡眼,卻倏地往外後退一步。
謝歸晚咳了兩聲,神色亦不免有些奇怪:“舟舟,有什麽事嗎?”
“沒、沒有,”沈放舟幹巴地搖搖頭,下一秒在觸及到門主手中白帕的血色時卻驟然回神,她馬上開口,“門主,你?”
謝歸晚竭力遏制着喉間癢意,好叫不在沈放舟面前流露出一絲魂傷體弱的跡象,她聲音很低地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咳、有些事、咳、耽擱了一下,我們走罷。”
沈放舟頓了頓,沒有說話,神魂之傷本就飄渺無尋,三年來,謝歸晚的病情便不怎麽穩定。
不必多說無用之語,有時候行動要比言語好上百倍。那瀑布間的所謂魂魚,她一定要弄到手。
此刻院中幾乎已沒有人,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并肩行向城門口,也就是在走出緋玉之城的剎那,沈放舟若有所覺地回頭——
最少人進出的西門門口,居然有一個小小的土堆,樣子......居然有點像一座墳。
真奇怪,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離譜的想法?
沈放舟努力把雜念搖出去,只低頭專注地翻閱地圖預備校準西行之路,因此也就沒有看到,謝歸晚眼底慨嘆的目光。
那枚留在城主府的符陣,最好不會有用上的一天。
希望事實,不會像她想的那樣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