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

第39章 ·39

第39章 玩物·39

到了夜裏，溫度達到零下，穿着厚實的衣服都有些涼，更何況兩個人穿的都是晚禮服。冷風吹襲着肌膚，露在外面的皮膚被刮過，很快變成紅色。

陸沅兮聽着任黎初叫自己，還是回過頭看她。這人追的急，發絲有些亂了，正皺眉瞪自己。

“做什麽？”陸沅兮心情談不上好，或許是整個宴會的氛圍讓她感到壓抑，而任黎初和任漪的對話就成了堵塞心腔的最後一塊石頭。

郁結壓在胸口，出不去，也沒辦法沉積。它就像頑固的惡疾，死死堵在最讓陸沅兮過不去的那到坎上。

明明只是幾句簡單的對話，卻讓陸沅兮覺得觸目驚心。上輩子就是如此，任黎初一個念頭就可以決定自己的軌跡。

陸沅兮知道，會釀成那種結果和自己的逆來順受也有一定關系。一切重來，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逃避，退讓，自暴自棄，變成如今的排斥，抵抗，不甘屈從。

“你急着走什麽？我還沒把那些人介紹給你。”

“介紹我做什麽？我和他們有認識的必要嗎？”

陸沅兮挑眉反問，她語氣不善，很刺。任黎初聽得出來，她冷着臉走到陸沅兮面前，微微仰頭，看着她。

“你什麽意思？”

“就是我字面的意思，我和他們沒有關系，以後也不會有交集，所以保持陌生人的關系就好。”

陸沅兮覺得自己現在是長滿刺的荊棘，任黎初想要挽留，就會被她刺穿。

“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和媽媽決定了，你畢業之後就來任氏工作，當我的助理。你現在搞的那些研究我不阻止你，但你畢業必須要到我這裏。”

“憑什麽？”陸沅兮被任黎初理直氣壯的語氣逗笑，任黎初是不是太理所當然了？

“就憑我随便一句話就能讓你玩完，陸沅兮，你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任黎初嗤笑了聲，她覺得是自己最近對陸沅兮太“縱容”了，才會讓陸沅兮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我是陸沅兮，也不是誰。可是你呢？你是我的誰？我父母都無法決定我的安排，你又有什麽資格插手我的事？任黎初，你又算什麽呢？”

陸沅兮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把心裏這些藏了很久的話說出來。她看到自己說完之後，任黎初臉色一整紅一陣白，最終化為眼裏的銳利，朝着自己刺過來。

“陸沅兮，你好樣的。對，我不是你的誰，但你是我的狗，你忘了，我就來提醒你。”

任黎初明顯被氣得不輕，胸口劇烈起伏着。放在以前，陸沅兮或許會怕，可現在……她寧可麻煩孟拾悅，也不想再被任黎初這樣折騰了。

“不必了。”陸沅兮沒再看任黎初，轉身往外走。看着她的背影，任黎初張了張嘴，試圖把陸沅兮叫住。可惱怒占據了全部理智，任黎初最終什麽都沒說，只瞪着陸沅兮，然後，忽然笑起來。

她低頭拿出手機，找到通訊錄裏一串英文名，打通電話。

“任小姐，有什麽吩咐。”

“之前說的東西可以準備了，還有，找兩個人給我，要機靈點的。”

“明白。”

陸沅兮以為這次會像上次那樣，争執過後任黎初會用各種方法逼迫自己屈服。可預料中的“麻煩”沒有來臨，接下來幾天，任黎初都安靜的像是不存在一樣。

陸沅兮拿着課題要用到的芯片回來，和以往不同，這是耗時一個月，整個小組一同研發的成品，只需要陸沅兮寫入數據就可以嘗試實際試驗。

芯片裝在盒子裏，陸沅兮小心拿着回來，開了門。出乎預料的，任黎初就坐在沙發上。她看上去心情不錯，還有閑心自己泡茶喝。

“怎麽過來了？”

“這是我的房子，我難道不能過來？”

任黎初看着陸沅兮，說話也挺刺的。

“沒有，這是你的房子，你什麽時候過來都行。”

“恩，這個，給你。”

“什麽？”

陸沅兮看着任黎初遞給自己的東西，有些莫名，那是一個很小的制品，看不出到底是什麽。

“定位器和監聽器。”

任黎初說完，陸沅兮被她的坦然氣笑。她就知道，任黎初骨子裏的性格是改不掉的。

“你想監視我？”

“我只是想确保你沒有做讓我不開心的事罷了，陸沅兮，如果你沒有做虧心事，為什麽怕我知道呢？”

“我是人，是人就會有自己的隐私。”

“可你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

任黎初臉上挂着笑容，可陸沅兮卻覺得這時候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讓人覺得背後發冷。

“我不接受，也不會戴這種東西。”陸沅兮把監控器扔在地上，用鞋子踩碎。看到她的動作，任黎初不怒反笑，她思索了一會兒，拿起桌上的熱茶起身，緩慢從陸沅兮頭上澆下去。

茶并不算燙，但對陸沅兮來說，卻像是燙到了心裏。

“陸沅兮，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厭你這樣？以前你就是我随叫随到的狗，怎麽？現在才有逆反心理，是不是太晚了？”

“你想去科技大學，我沒攔着你，現在，你學會得寸進尺了。你搞的這些，就算研究成功了，能賺多少錢呢？足夠我買一輛車嗎？”

任黎初嗤笑着，她不懂陸沅兮到底在倔什麽。自己已經給了她足夠的自由，現在只是讓她畢業後來任氏工作，為她想好了最輕松的職位，可她不知道好歹。

“你就這麽在乎你這些破東西吧？”任黎初看了眼陸沅兮放在桌邊的芯片，她一眼就知道陸沅兮很在意這個。任黎初想也沒想，直接拿起芯片，攥在手裏。她清楚看到，陸沅兮的眼神都變了。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東西。”陸沅兮聲音有些沙啞，她頭發都濕了，看上去有些狼狽，只是發絲後的那雙眼睛，依舊透着尖銳，沒有一點服軟的樣子。

“是不是你的又怎樣？”任黎初快步走到陽臺，外面是暴雨，窗戶打開，暴雨猛烈灌進來。

任黎初身上被澆濕了些，她拿出芯片，順勢扔出去。從高層扔下這麽個小東西，沒有發出聲音，更不會有任何回響。它掉入細雨中，埋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任黎初，你有病就去治！”陸沅兮快速泡到任黎初身邊，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她動作。

那是整個小組努力近一個月的成果，卻被任黎初這樣随随便便扔掉了。自己，包括其他人的努力，在這個人眼中不值一提。

陸沅兮眼眶發紅，捏在任黎初手腕的右手不停收緊，手指都因為力道過大泛出慘白。倏然，她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氣，後退了幾步，朝着門口走去。

不管怎樣，她要把芯片找回來。

“陸沅兮，你站住，我什麽時候允許你走了？”任黎初去追陸沅兮，可對方像是沒聽到一樣，徑直繞過她出了房間。長廊裏的燈亮起，任黎初看了眼外面的大雨，皺了皺眉，還是跟上她。

“那麽大雨，你還真想去找那種東西？陸沅兮，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任黎初站在電梯口把人攬住，陸沅兮現在不想和任黎初再對峙什麽，她很清楚，和這種人說再多也沒用。

任黎初跟着陸沅兮進了電梯，兩個人在樓道裏一前一後走着。眼看陸沅兮是真的打算去雨裏找那個破芯片，任黎初氣得脖子發紅，她幾步走到陸沅兮面前，把手裏一直攥着的芯片扔到她臉上。

“陸沅兮，有時候，我覺得你挺可笑的。你最好守着你這份可笑的尊嚴，永遠別回頭才好。”任黎初狠狠瞪了眼陸沅兮，不顧外面的傾盆大雨走出去。

暴雨很快淋濕了衣服，冷風吹來，肌膚立刻起了一層細密的小疙瘩。任黎初咬着牙，繼續在雨裏往外走。時不時擡起手，擦掉糊了滿臉的雨水。

其實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扔掉那張芯片，對她而言，這個東西是否存在都沒什麽意義。她要的是陸沅兮的服軟，要陸沅兮弄清楚她對自己該是什麽态度。

本來，只要陸沅兮說幾句軟話，道歉求自己就好了。誰知道她敢對自己發火，還要發瘋去雨裏找。

任黎初低頭看看手腕上的指痕，她皮膚薄，稍微一點觸碰都很容易留痕。剛被陸沅兮用力捏了之後，整片肌膚都泛着鮮豔的紅色，疼得火辣辣的。

她讨厭陸沅兮這樣，不僅僅是那副不可控的樣子，更是她對自己表現出的反骨。分明求自己一句就能解決的事，陸沅兮就是不肯向自己低頭。

這就是任黎初覺得可笑的地方。她倒是想看看，陸沅兮能對自己硬多久呢？

任黎初在雨裏走了會兒，只覺得全身都難受極了。從小到大她就沒怎麽淋過雨，被澆成這副落湯雞的樣子還是第一次。

任黎初想回去，扭頭去看陸沅兮有沒有過來找自己。可身後除了已經關上的單元門之外，連陸沅兮的影子都看不見。

任黎初又氣又委屈，眼眶也紅了，要是自己現在回去，指不定會被陸沅兮在心裏嘲笑成什麽樣子。她咬咬牙，打消了回去的打算，給司機打了電話，讓他立刻過來接自己。

陸沅兮進屋後脫掉身上的鞋子和衣服，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她站在陽臺邊往外看了眼，沒找到任黎初在哪，有些猶豫。

外面雨很大，讓任黎初一個人離開确實有些不妥。可想到那人剛剛劍拔弩張的樣子，陸沅兮又打消了去找人的念頭。任黎初不是小孩子，更何況她有司機和保镖，不至于會出什麽事，肯定早就回去了。

陸沅兮把芯片放進電腦裏，見它沒有什麽損傷，稍微放下心。經過這一鬧，陸沅兮也有些累了，打算把工作放到明天處理。她碰到床就立刻睡去，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天還沒徹底亮透的時候，被電話吵醒。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第一次陸沅兮沒接，很快又再打來。

“喂，你好。”

“陸小姐？是陸小姐嗎？抱歉打擾你休息了，我是任小姐的傭人，之前我們見過的。小姐她發燒了，我們請了私人醫生過來。可她一直吵着要見你，實在沒辦法，我們才聯絡你的。”

對于這個傭人陸沅兮有些印象，對方說的話讓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醫生，去了有什麽用呢？

“我不是醫生，我……”

“小姐她不見私人醫生，說是要你來見她。”

傭人換了個詞，其實任黎初說的是要陸沅兮過來貼身伺候。陸沅兮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

“好吧，你和她說我現在過去。”陸沅兮挂斷電話，洗漱一番又換了衣服，去到任黎初那邊。傭人和她說私人醫生已經看過病了，也給任黎初開了藥，這會兒人還在裏面睡着。

陸沅兮推門走進房間，在門口，看到躺在床上的任黎初。她看上去很不舒服，手上打着點滴，眉頭緊皺着，嘴巴還在嘀咕着什麽。

陸沅兮聽不清，于是靠近她，往她額頭上摸了下。溫度很高，看樣子是燒得不輕，臉也是紅的。到了這會兒，陸沅兮也能聽清任黎初在說什麽了。

“陸沅兮，你就是個不識好歹的，你算個什麽，你什麽都不是。”

發着高燒，昏迷了，還在夢裏罵自己……

陸沅兮覺得任黎初很能作妖，像她這種性格，如果不是人而是什麽動物，恐怕早晚會把自己作死。

陸沅兮有些無語，要不是任黎初昨天鬧了那一遭，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她淋雨發燒，說到底，也算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報應。

陸沅兮坐到床邊，想用毛巾為任黎初擦臉降溫。毛巾剛碰到她臉頰，就被任黎初用力轉着圈搶走，然後啪嗒一下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