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大太太走, 大房其他人懶得留這裏,跟蔡月娥和葉應瀾打招呼:“姑姑、弟妹,我們走了。”
“婆婆, 表嬸, 我去玩了。”
蔡月娥擦了眼淚:“去吧!去吧!”
葉應瀾看見二姨太,立馬恭敬又溫柔地叫:“小舅媽早!”
二姨太一愣, 五姑太太的這個新媳婦原本對她可是愛答不理的,這會兒怎麽?
“五姑太太早,表少奶奶早。”她坐下。
這時雙胞胎也下樓來, 桌邊只剩下餘家婆媳和蔡家大爺、二姨太。
他們爸爸正在吃粿汁,他們立馬很禮貌地叫:“小姑姑早、表嫂早!”
“早。”葉應瀾立馬回上微笑。
她從包裏拿出紅色的請柬, 放在桌上:“大舅舅,我爺爺來香港,商量最近鴻安百貨搶購事宜, 明天晚上有個小型酒會,請務必賞光。”
鴻安是以百貨公司為主,每個百貨公司都配套有歌舞廳、大戲院和酒樓,亨通有電影公司, 要在大戲院上映, 餘家和葉家交好,早年葉家也順手扶持了蔡家的電影公司。
蔡家大爺收下請柬:“幾年沒見你爺爺了,我們老哥倆要好好聊聊。”
“好。”
看到葉應瀾來送請柬,二姨太微微嘆了口氣。
什麽感情, 親情?說到底只有利益。葉家和餘家的聯姻都是利益, 換個姑爺不還是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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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還翻來覆去想, 要是陳秀英真鬧着要離婚,自己該如何争取最大的利益, 現在想想,誰會為了一口氣放掉真金白銀呢?
二姨太帶着孩子做坐下。
蔡運順看着今天的早餐,轉頭問:“烤香腸呢?”
“三少爺喜歡的那家香腸前兩天就吃完了,前天那個香腸您說不好吃,那個香腸昨天沒買到。”
“是不好吃,沒有其他的嗎?”蔡運順有些不高興,低聲嘟囔,“沒買到的話,厚蛋卷之類也可以,昨天沒有香腸,上的是蝦肉三文治,我也沒說什麽。今天蔬菜沙拉,水果都沒有,面包也沒烤過就上來了。”
看上去好像不開心又好像并不敢說的樣子,另一個嘆氣:“我們吃的其實很尋常的,我們也沒挑吧?”
二姨太看了看自己身前,也是這些,但是老男人面前依然有炖盅。她快笑死了,昨天二少奶奶說兒媳婦給公公炖湯是委屈,今天怎麽依然炖?看起來原本只是老大想要逼老頭子出錢,老婆子說要離婚,男人就說給七成家産,老婆子依然要離婚,二少奶奶是個沒腦子的,把炖補湯都當成一件事給說出來,最後把老男人的面子在弟妹面前全剝了幹淨。
蔡運亨夫妻倆回房一計較肯定怨恨二少奶奶闖禍,所以想今天粉飾太平呢!就又請了攪家精過來說和?不過拉不下面子給他們母子三個準備?
還想用家鄉菜拉攏老男人?二姨太恨不能對着上頭翻個白眼。前十幾年沒本事,這個時候就認為自己長進了?
她說:“算了,我不是也沒有嗎?”
雙胞胎擡頭,兩個孩子像極了二姨太,臉上還有笑靥,笑得很甜:“嗯。”
蔡家大爺看着自己面前的雞蛋面包和牛奶,想想剛才自己吃了一口粿汁被老二媳婦喂狗,自己是半句屁話都不敢有。
昨天都那樣了,娘三個還挑這挑那的?
他試着問:“紅蓮,你想吃燕窩?”
二姨太把目光落到蔡家大爺身前的炖盅上,又是湯,又是老家吃食,明擺着要挽回老男人的心,可惜手段拙劣,居然給他們娘三個這麽簡單的早餐,這點忍耐功夫都沒有?
她說:“有沒有燕窩,真無所謂。一家人,有點矛盾也很正常,大少爺想要跟表少爺做生意,想要老爺出錢,老爺不是不想出,您是經商多年,知道這個生意能不能做,所以想要勸大少爺別瞎折騰。大少爺非要出去做,一定要老爺您出錢,那就好好商量嗎?我們家裏難道還虧不起那麽點錢?何必拿離婚來要挾您?還叫來了二老爺和衆位姑太太,二少奶奶更是口不擇言,那些湯就是滋補湯,女子補血養顏,男子固腎養精,怎麽到了她嘴裏就成了見不得人的東西?今日您這裏又是湯又是吃食,這就證明他們是想明白您全然是為他們好。給您做東西,也算是給一個臺階下,一家人嗎?有什麽過不去的?沒給我們娘三個準備,也算不得什麽,過了就好。只是平心而論,少了點胸襟和氣度。”
站在婆婆邊上的葉應瀾輕笑出聲:“小舅媽怎麽能沒有冰糖燕窩呢?”
葉應瀾的手落在食盒上,從裏面取出了一個炖盅,她那一雙帶着珍珠金胎手镯的玉手将炖盅捧到二姨太面前,戴着龍眼大珍珠戒指的手指揭開了炖盅蓋,說:“不知道您的口味,冰糖只加了一粒,可能不夠甜,您先試試味道。”
炖盅裏是透明晶瑩的燕窩,确實是她日常吃的。但是送上燕窩的是?她擡頭是餘家的大少奶奶。
這位大少奶奶今天身穿淺藍色提花的絲緞曳地旗袍,頭上的珠花跟手上的珍珠金胎手镯風格一致,古樸雅致,脖子裏一挂南洋珍珠項鏈,低調卻寶光流轉,這一身十分雅致卻雍容華貴。
這位少奶奶她第一眼見就暗嘆這是位難得的氣質和容貌兼具的大美人。
這是鴻安百貨的女公子,葉家的大小姐,餘家的大少奶奶,她給自己炖燕窩?這是個什麽意思?
蔡家大爺也意外,妹妹炖湯給自己做粿汁是為了讓自己看清,到底心裏有沒有秀英,外甥媳婦做這個?
蔡家大爺盯着她們看,二姨太又側頭看葉應瀾,這盅燕窩她可不能吃。
二姨太連忙站起來:“應瀾,這是做什麽?你這樣不是要折煞我?”
“怎麽會呢?小舅媽福澤深厚,您姿容豔麗,面色紅潤。難道還受不得我這個外甥媳婦一點點的孝敬?”葉應瀾笑得恭維。
二姨太看向眼睛還紅着卻興致勃勃看戲的蔡月娥。
蔡月娥拿過來一小鍋粿汁,他們這種富貴人家,吃的飯量本來就少,別看一小鍋,兩三個人分吃都行,她哥居然吃得精光,還十分滿足,看來良心還沒完全被狗吃幹淨。
蔡家大爺之前希望小五一家子能待紅蓮跟老妻一樣好,現在外甥媳婦這麽個恭敬的态度,讓他覺得說不出來的怪異。
葉應瀾繼續:“小舅媽,您不是每天一盞燕窩,吃了七八年了嗎?不能斷了。”
“對啊!”蔡月娥打開炖盅放到她哥面前:“大哥,這就是細嫂說的普普通通的滋補湯,杞鞭壯陽湯,固腎養精,趁熱喝。”
砂鍋剛剛空,吃得渾身舒坦的蔡家大爺,看見這一小盅湯,桌上還有妹妹沒有幹的眼淚,他擡頭t看妹妹,妹妹帶着笑看着他,又看向到現在還挂着溫柔笑容卻一直盯着紅蓮的葉應瀾。
“你這是幹什麽?”
“我們婆媳給你們夫妻炖湯啊?我們夫妻昨天回家跟嘉鴻夫妻坐一起說你們家的事。我和應瀾,這才發現,我們婆媳倆號稱星洲難得的賢惠媳婦,都沒給公公炖過壯陽湯,也沒給小媽炖過養顏羹,這算是哪門子賢惠?我婆婆還成天說我好,還不讓我早上早起,讓我睡得晚些。我這是沒經歷過事,就自以為賢惠。我跟應瀾一合計,家裏也沒小妾,剛好有哥和細嫂,就來感受一下,作為長房長媳幹這事兒是什麽個感覺。”她站在蔡家大爺身後,“哥,你覺得葉家的大小姐,餘家的長房長媳給你的小妾炖燕窩,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地舒坦?”
二姨太反應過來,立馬兩行淚:“小姑太太,你何苦一直來作踐我?”
一對雙生子也低頭不語,看上去十分落寞凄涼。
“笑話了,剛才你見桌上沒燕窩,你說‘平心而論,少了點氣度和胸襟。’,也就是昨天都鬧成那樣了,蔡家大少奶奶沒給你炖燕窩就是沒胸襟和氣度。然後沒跟你鬧過的餘家長房長媳,給你炖燕窩叫作踐你?不給你炖,你委屈,給你炖了,你還委屈。哦!蔡家大少奶奶給你炖七八年,就是應當應分的?一樣的長房長媳,同樣的輩分。怎麽蔡家的長房長媳不如餘家的長房長媳金貴?誰委屈?是你這個八點起床,吃的臉色紅潤的小老婆委屈,還是蔡家那個五點起床伺候公公吃牛鞭,伺候小婆婆吃燕窩,伺候了八年的長房長媳委屈?”蔡月娥看着蔡家大爺,翻白眼。
說完她推着她哥的肩:“哥,吃啊!你小老婆說了,這就是普通的滋補湯。原本真的想讓應瀾給你炖。但是你知道,你外甥看到一整條牛鞭,臉都綠了。那沒辦法,只能我來,修禮也不許我沾手,這東西是修禮洗的,你外甥親手汆水切的,我來炖的。昨天,那麽晚了一定要新鮮牛鞭,得虧鴻安酒店每天用材多,連夜能給搞到,東西不貴,這是我們一家子的心意,你可別浪費了。來,喝了吧!來年再給我添一對小侄兒。”
從昨天起,被兒媳婦像念經一樣念這些,今天妹妹又拿着這個來羞辱他,蔡家大爺仰頭看站在他身後的妹妹,紅着眼睛:“蔡月娥,你一定要這麽羞辱我?”
蔡月娥低頭眼淚落在哥哥臉上:“哥哥,八年了。你兒媳婦給你炖這種湯八年了,你想過她剛開始從惡心到後來麻木的委屈嗎?你的兒媳婦,難道不是像應瀾一樣的大家閨秀?難道不是你千挑萬選的好孩子?”
她伸手抹眼淚,但是眼淚還是往他臉上落,她說:“哥啊!到底是誰在委屈?不是說的那個人,是被逼着做的那個人啊!我們婆媳就給你們做一次,你們都覺得這是羞辱,那麽這麽多年你們吃進嘴裏,為什麽不知羞恥呢?為什麽不覺得是在作踐婉凝呢?”
妹妹吧嗒吧嗒的眼淚落下,傷心難過,這種表情,蔡家大爺被這麽說心頭說不出的羞愧,他低頭雙手捂臉。
蔡月娥看見那些首飾還在,她看着一個首飾盒:“哥,你知道為什麽這些首飾盒會舊成那樣嗎?十幾年了,她無望的時候,就拿出這些首飾,摸摸它們,回憶一下你們當年的恩愛。我氣啊!我告訴她,首飾确實承載着感情,但是若是感情不在了,首飾就是首飾原有的價值。情深似海,一枚線圈都是無價的,當似海深情沒有了,這個線圈就是一枚銅錢可以買十個的價格。這些首飾上面的情意已經沒有了,就是一堆不值錢的東西。你看細嫂手上的镯子……”
原本沒臉的蔡家大爺這下是悲從中來。
蔡月娥見自己踏對了路,踩夠了,要捧了:“哥啊!我的好哥哥啊!你那麽聰明,那麽重情義,為什麽會這樣呢?”
婆婆還說她不會呢?看這個情形是比誰都會啊!葉應瀾只能配合,她拿着手帕擦眼淚:“大舅舅,媽昨天回家先是罵您昏頭,後來哭個不停,誰勸都勸不停,她想不明白自家哥哥怎麽能荒唐到這種地步?”
“表少奶奶,我真的沒想讓大少奶奶做那些,這是廚房在炖湯,大少奶奶不可能親自做這些。”二姨太驚慌了,這對婆媳又哭又笑,太會做戲了。
“喂狗喂了八年還搖尾巴呢?就是幹再多,伺候再周到,你們都能不認?”蔡月娥拿着湯,放到蔡家大爺眼前,“你給我看看清楚,是不是連這一盅湯,以後你們也能否認不是我這個妹妹給你炖的?”
以前他能泰然處之地喝下這個湯,現在他看見就惡心到想吐,妹妹給他做這兩樣是為了對比,而這個湯的始作俑者就是紅蓮,她居然還提?他看向紅蓮:“你閉嘴。”
二姨太昨天想過了,最多就是家裏采辦藥材,然後讓廚房做,怎麽可能是大少奶奶親自做呢?她在說是不是少奶奶親自做,小姑太太說的是他們否認吃到這些東西,這完全是兩回事。她想要找機會跟老爺解釋,但是現在老爺根本就不聽。
葉應瀾見大舅舅果然讓小舅媽閉嘴,不禁佩服餘嘉鴻判斷精準。不要跟小舅媽扯大表嫂到底怎麽做湯的,就說他們不知感激,說舅舅喝了八年湯,讓舅舅羞愧,只要小舅媽一開口說這個,大舅舅就想到讓他丢人丢到家的罪魁禍首,讓小舅媽百口莫辯。
“你可以矢口否認別人長久的付出。別人稍有做得不合你心意,你就委屈了。若是這樣,您的委屈自然無窮無盡。”葉應瀾長相雍容端方,氣度娴雅,不似蔡家大少奶奶被打壓多年,氣勢已經沒了。
她冷眼相看,聲音不疾不徐,說:“小舅媽,謀求最大的利益固然沒錯。但是你的想法,其實會害了兩位表弟。兩位表弟坐下就抱怨今天的早餐,我可算是聽出來了,平時表弟都是吃一家的香腸,香腸沒有了,昨天是鮮蝦三文治,今天三文治也沒有,他覺得委屈。那我想問一下,昨天的三文治他想過是誰給他安排的嗎?我記得我剛嫁餘家,突然餐桌上有了一碗面結面,是我娘家的味道。哪怕這碗面結面是我帶過去的傭人做的。但是它能出現在餐桌上,一定是有人說了才會有,就這樣細微的關心,我很感激。您兒子呢?認為出現鮮蝦三文治已經退而求其次了,已經是委屈了。今天這個早餐更是讓他們委屈到了極點。受惠不知感恩,略有不舒服就委屈。你在為表弟們開路,他們在後面跟着走,你往哪個方向,最終他們也會往哪裏。”
“表少奶奶,蔡家已經家宅不安了,你們為什麽一而二再而三地來挑撥離間?”二姨太眼淚汪汪看着蔡月娥,“小姑太太,皓年最疼你這個幼妹,時常念叨着你,盼着你來。我卻是每次聽見你要來,必然是心驚肉顫。本來兩房長幼有序,我從無僭越之心,皓年和大姐,含饴弄孫,也與我疼愛幼子。你一來香港,定要翻出陳年舊事,添油加醋,弄得蔡家上下不得安生,皓年頭上添白發。現在鬧得家都快散了,你還不罷休嗎?我總說三人成虎,曾參殺人,說多了我便是那罪無可恕的禍國妖姬。必要将我除之而後快。我終究是會成為馬嵬坡下死的楊妃。”
“讓長房長媳伺候你個小老婆叫長幼有序,無僭越之心?我大嫂守着往日舊情,走不出來,還巴望我哥能回頭看她一眼。她燒糊塗了,念着男人的名字。就這樣你都容不下,非要将她心內唯一的一點念想都打碎,這叫含饴弄孫?你說的阖家太平,是別人打落牙齒往肚裏吞罷了。等等……你能說自己是蘇妲己嗎?楊妃是什麽人?李隆基扒灰啊!”蔡月娥推了推她哥,“也就我哥要你,我那兩個侄子看見你,只怕是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還自比楊玉環?”
“你胡說什麽?”蔡家大爺喝止t蔡月娥。
“對,我胡說,她說的全對。”蔡月娥站起來,“應瀾,我們走,是我還心裏存了一絲絲的奢望,你爸說得對,他要是眼睛沒瞎,也不會這麽多年聽不進去人話。”
蔡家大爺過來拉住蔡月娥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說話,能不能好好說,別扯楊玉環李隆基?”
“那我說的話,有沒有道理?”蔡月娥問哥哥。
二姨太淚流滿面地看着蔡家大爺。
蔡家大爺看着桌上的幾個首飾盒,他嘆了一聲:“是我辜負了你大嫂,是我對不起她,是我寵妾滅妻,牲口不如。”
蔡月娥委屈巴巴又舍不得責怪他的表情,眼淚落下:“你才知道啊?”
蔡家大爺伸手給妹妹抹了眼淚:“是大哥不是東西,是大哥眼瞎。不哭了。”
“誰叫你是我哥呢?”蔡月娥露出小女兒的嬌态,拉着她哥的胳膊:“哥,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自家婆婆露出這種表情,葉應瀾表面無動于衷,內心顫了一顫,看向邊上的二姨太,二姨太更是目瞪口呆。
被妹妹一扯,昨日被衆叛親離,舉目悲涼,今天喝了一鍋家鄉的粿汁,心頭剛剛暖過的蔡家大爺,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自從自己有了紅蓮,跟他最親的小妹已經很多年沒這麽親近了。哪怕今天被她罵,可她做了壯陽湯和粿汁,實際上是想讓自己認清到底想要什麽吧?想讓自己知道老妻和小妾兩人孰輕孰重吧?這孩子,終究是向着自己的。
蔡家大爺被妹妹拉進一間房裏,他問:“有什麽就問。”
“哥,那個湯真有用嗎?”蔡月娥笑嘻嘻地問他。
又被問這個,蔡家大爺怒:“你有完沒完?”
被他這麽一說,蔡月娥眼淚又落了下來:“哥……哥哥,昨天真的吓到我了,我都不能想自己要是四十以後,修禮要像你這樣,我也是備受寵愛的女孩兒,也是費盡心思不許自己行差踏錯的正房太太,我看着嫂嫂,原來我們沒做錯,也會有人來把他搶走,從他完全屬于我,到他再也不進我的房,接下來漫長的歲月裏,孤枕冷衾,這樣的日子,我好怕,我怕我會瘋掉……”
蔡月娥哭得傷心欲絕:“我昨天晚上哭,不僅僅是為大嫂哭,我也怕我自己,又一天會步大嫂的後塵。”
蔡家大爺伸手擦她不停掉下的眼淚,妹妹給他描繪的畫面就是老妻這些年的經歷,他越想越難受,他安慰在跟他訴說害怕的妹妹:“你說什麽傻話?餘家四十無子方可納妾,你有嘉鴻和嘉鹄,你又是頂頂好的媳婦,怎麽可能?”
“可是看了你,做得再好也抵不過新人。你知道雖然我和修禮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真的很愛他,昨夜我和他在一起,我滿腦子都是你和嫂嫂走到這一步。”蔡月娥失聲痛哭,“哥哥為什麽要吓我?我一直覺得哥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是最最有擔當的男兒。”
最疼愛的小妹跟他吐露心聲,将心比心,他哪裏會不知道小妹對妹夫的依賴,就是小倆口蜜裏調油,他才放心,想到這裏,他又想到秀英,在她四十多的時候,自己将她抛在邊上,讓她看着自己跟別的女人恩愛。看小五想想就怕成這樣,自己是真做了,秀英有多苦?
他只能輕輕拍着妹妹的背:“別傻,修禮不會像你哥這麽混,他會好好待你一輩子的。”
蔡月娥哭得眼睛紅腫,讓蔡家大爺想起愛妾,這個念頭一起,卻想到的是老妻那時候燒剛退,自己卻因為愛妾哭了,從此不踏進老妻房裏半步。他只顧紅蓮傷心,卻不顧秀英的傷痛……
“哥哥,明天我給你做鹹薄餐,還有菜脯炒蛋配粥,好不好?”臉上還帶着淚痕的妹妹這麽問他。
這兒又不是她的家,酒店裏也麻煩,要讓她清早起來,蔡家大爺實在不想這麽麻煩妹妹,可他真的很想很想吃,他說:“這麽早起,難為你。”
“哥,別怪應瀾,這是昨夜我哭得死去活來,你妹夫跟我說,如果我不想沒有你這個哥哥,就不要那麽擰巴,讓我對你服軟,你外甥求應瀾來做給你看的,我不能沒有大嫂……但是我……也不能沒有哥哥……”說着她又哭了,“我都想要,你們實際上一個是我娘,一個是我爹……嗚嗚……”
妹妹哭得傷心,她翻來覆去說這些,他能不懂嗎?老妻能傾囊而出,小五新婚為他搬來救命錢。天下別人都可以圖他什麽,唯獨這兩人以前沒圖他過什麽,以後也不會圖他什麽,老妻已經對他絕望,要賣了首飾。
小五還是不能沒有他這個哥哥,這是他疼着長大的妹妹啊!蔡家大爺笑:“你傻了?我是你的血親,什麽叫服軟?對我你用不着服軟。”
蔡月娥破涕為笑:“嗯,這些年來了香港,看着嫂嫂可憐,只想陪嫂嫂,看見你就嫌棄,現在想想再嫌棄,咱們都是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今天你陪我一天,咱們兄妹倆說說體己話。”
“好。”
妹妹臉上挂着淚痕,又笑出來,蔡家大爺被她給逗笑了:“還像……”
他話說到半截聽見隔着門傳來委屈嬌柔的聲音:“皓年……”
蔡月娥臉上笑容立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