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葉應瀾感覺有人推她,她甩了一下手,說:“小梅別動,讓我再睡一會兒!”
“應瀾,要起了。”
聽見一個男聲,葉應瀾一下子反應過來,她昨天成婚了。她睜大了眼睛,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男人的臉。這是她昨天臨場換的丈夫餘嘉鴻。
餘嘉鴻已經穿戴整齊,她懊惱自己為什麽睡得這麽沉?
她從床上爬下來,拉開抽屜取衣服,聽見後面有動靜,他怎麽把床單給掀起來了?
“你穿衣服,我進去把床單搓一把。”
聽見浴室門被關,葉應瀾快速脫衣,換衣服,聽見他問:“我能出來了嗎?”
原來他是給她單獨的空間換衣服,她說:“嗯。”
他拿着床單走出來,把床單扔地上,葉應瀾有些不解。
“等下傭人進來,就說是我讓你去洗掉的。”
他的笑容好狡猾,葉應瀾一下子明白他說的洗掉什麽了,跟着笑出來:“還能這樣?”
“出嫁随夫,你聽我的話,只能去洗,這叫傳統。”他說。
全是他有理,葉應瀾只顧低頭笑,都顧不上應他了。
聽見敲門聲,餘嘉鴻去開門,小梅和幾個女傭在門口,她們叫:“大少爺。”
“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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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來,小梅往葉應瀾身邊走,大太太身邊霞姨往新床那裏,霞姨看見地上濕了一塊的床單,臉色有些異樣:“少奶奶,這是?”
小梅放下梳子,葉應瀾轉身,靠躺在沙發上的餘嘉鴻淡淡地說:“我讓應瀾去洗掉的,女孩子剛剛出閨閣,新婚第一晚就要将私密的事弄得人盡皆知,這種陋習根本不該存在。”
葉應瀾轉過去對着鏡子,忍不住笑,小梅低頭悄悄在她耳朵邊:“小姐,我說的吧?咱們姑爺是真好。”
葉應瀾這下沒法否認了,她還回頭看,卻見他正盯着她,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葉應瀾轉頭。
女傭收走了床單,霞姨彎腰:“等少奶奶梳妝好了,就要下樓挑水了。”
“好。”葉應瀾溫柔地應下。
小梅給葉應瀾盤了頭,金鑲碧玺翠蝶發夾壓在發髻上,剛好配她身上的紅色蝴蝶旗袍。
小梅又拿來一雙酒紅色高跟鞋,放在地上。
葉應瀾剛要伸腳,餘嘉鴻看窗外:“下雨了,換雙平底鞋,走起來方便。”
小梅換了一雙鞋,葉應瀾穿上。
餘嘉鴻站在邊上等她過來:“我帶你去。”
葉應瀾跟着餘嘉鴻一起下到二樓,走到連接東樓和主樓的廊橋上,他們家三棟洋樓相互獨立,中間一棟老太爺和老太太住,東側一棟是餘家大房住,西側是餘家二房住。
樓和樓之間修建了廊橋。
星洲多風雨的,有了廊橋,兩棟樓之間來往,也不會淋濕。
廊檐上雨水如珠簾,将前後兩個花園隔開,前花園椰樹高大,後花園扶桑芭蕉婆娑。
兩人穿過廊橋,下了主樓的底樓。
餘嘉鴻的奶奶和媽都等在了主樓。
兩家時常走動,葉應瀾熟悉餘家婆媳,餘家老太太不用說,自然是一位規矩頗大的老夫人,對于這位餘家大太太,葉應瀾的感覺是,她很溫和寬厚。
但是奶奶不這麽認為,她說大太太是個滴水不漏的人,她自己做事細致,定然對兒媳也是這樣的要求,不好相處。
奶奶說,找長房長媳就要餘家大太太這樣的人,她卻不希望她去做人家長房長媳。
想到這裏,葉應瀾提醒自己要謹慎些。
見到老太太,餘嘉鴻立刻過去:“嫲嫲。”
他們家稱呼爺爺為“阿公”,奶奶叫“嫲嫲”,葉應瀾跟他一樣稱呼:“嫲嫲。”
老太太摸着孫子的手:“嘉鴻,你長途跋涉,剛剛回家,昨晚又成親,不多睡會兒?”
“昨天忙得沒時間,都沒能跟嫲嫲說兩聲,知道您要早起,我一大早就起了,就想跟您多說兩句話。”餘嘉鴻說。
孫子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葉應瀾叫大太太:“媽,早。”
“早。”大太太看向地上的一對紅漆木桶對葉應瀾說。“我帶你挑水去。”
“謝謝媽!”
霞姐給大太太打了傘,先出了門,葉應瀾挑起木桶,小梅打開傘,剛要出門,小梅手裏的傘被餘嘉鴻接過,他跟葉應瀾說:“走吧!”
老太太見狀:“嘉鴻,你等應瀾回來一起吃早飯,不用去了。”
餘嘉鴻回頭:“嫲嫲,我給應瀾打傘。”
“還騙我說早起是為了陪我,原來是為了陪媳婦。”老太太指了指孫子,孫子回頭對她笑了笑。
看着儀表堂堂的孫子,老太太心裏的那點子不滿也盡去了。
寶貝孫子剛剛回來,昨夜老男人還誇他識大局,知恩義。
剛說孩子好,今天早上她問老大家的,小夫妻倆可t圓房了?老大家的就跟她說圓房是圓房了,看起來小夫妻很好,就是嘉鴻讓應瀾把床單上的血跡給洗了,說不想讓私密事弄得人盡皆知,這是陋習。
這孩子讀了這麽多年洋書,滿腦子西洋想法。罷了!罷了!随他去吧!
到了水井邊,餘家大太太給兒媳婦打水,提起來一桶水,倒進了兩個桶裏,将将蓋住了水桶的底。
葉應瀾見這麽點水,除非是打翻水桶,否則她怎麽樣都不會把水給灑了吧?
後頭走過來一位太太說:“月娥,要打滿的。”
大太太笑:“大姐,這是讨個好口彩,意思意思就好了。”
大姑太太說:“一定要打滿,以後小夫妻倆才圓圓滿滿。”
大太太轉頭看她,這時餘嘉鴻說:“媽,打滿吧!”
餘大太太瞪了一眼兒子,繼續打水,把水桶打了八分滿,擔憂地看着葉應瀾。
葉應瀾慶幸,得虧聽了餘嘉鴻的話穿了平底鞋。
她準備去挑水,手裏被餘嘉鴻塞了傘:“你撐傘。”
餘嘉鴻拿起扁擔要挑水,被大姑太太阻止:“嘉鴻,你這是做什麽?這是女人的事。”
“姑媽,一個家不能光靠女人挑起來,夫妻同心家業興旺,她挑過來,我挑回去,這不是剛剛好嗎?”
大姑太太用圓圓滿滿的吉祥話,讓大太太不得不給兩個桶倒滿水,這下餘嘉鴻同樣用吉祥話,把本該她挑的水變成他來挑。
餘嘉鴻挑着水往回,院子裏家中傭人的孩子在院裏玩耍,看見他們過來,孩子們站起來:“大少爺、大少奶奶百年好合。”。
“應瀾,到我口袋裏拿紅包。”
葉應瀾愣了一下,在他目光的引導下,從他西裝口袋裏拿出一疊紅包,她把紅包給小梅:“你去派一下。”
小梅過去給每個孩子派了一個紅包:“乖,買糖吃啊!”
走到門口,餘家老太太站在那裏,看着孫子和給孫子打傘的孫媳婦。
餘嘉鴻轉頭跟葉應瀾說:“也給嫲嫲派一個紅包。”
葉應瀾笑着從小梅手裏拿了一個,到餘老太太身前鞠躬,臉上笑得甜美:“嫲嫲,買糖吃,吃了糖,像孩子一樣開開心心,沒煩惱!”
餘老太太接過紅包,看孫子:“把應瀾都帶壞了。”
兩人進門,見餘老太爺拄着拐杖出來:“就你嫲嫲有?”
葉應瀾熟門熟路雙手奉上紅包:“阿公,買糖吃,吃了糖,日子比糖甜!”
餘老太爺也收了紅包:“乖。”
餘家大爺看了一眼兒子,嚴肅中帶着笑說:“去廚房倒水,吃早飯了。”
“知道了。”餘嘉鴻應聲。
葉應瀾跟在餘嘉鴻身邊往後廚走,碰上了從西邊通道裏走出來的餘嘉鵬。
此刻餘嘉鴻挑着兩桶水,餘嘉鵬則是直愣愣地盯着葉應瀾看。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較于餘嘉鴻,葉應瀾只能說她見過餘嘉鵬幾面。
話說得最多的一次是餘嘉鵬買了才八個月的車壞了,沒有現成的部件,要從英國那裏買。一個部件要等三四個月,餘嘉鵬很惱火,跟車行裏的人争執起來。
“你們跟其他車行都一樣的話,我來葉家車行買車是看在兩家的交情上,那麽其他顧客呢?為什麽一定要買你們的車?”
車行的人明白餘嘉鵬的不快,但是大家都無能為力,現實狀況擺在那裏,而且餘嘉鵬說起來還是他們大小姐未來的夫婿,這樣不給葉家車行面子,未免有些過分。
車行的經理辯解:“葉家車行的部件比其他車行更全,我們了解過,我們的維修速度也是各家車行裏最快的。”
那時她剛剛給國外發了電報,請他們加急發配件過來,聽見餘嘉鵬的說法,她覺得很有道理,制止經理繼續跟餘嘉鵬争論,說:“去把車庫裏那臺奧奇給提出來,讓餘少爺先用起來。等車子修好了,再換回來。”
“大小姐,那輛車是老太爺買給您的生日禮物。”
掌櫃多嘴讓餘嘉鵬聽見了,他過來跟她說:“葉小姐,那倒也不必,我只是站在客戶的角度來提出問題,畢竟買得起車的都是有錢人,他們很注重感受。”
“謝謝你直言不諱地指出我們的問題。”她跟餘嘉鵬說,“像你這樣的問題不多,但是你說得不錯,誰願意因為修車而等上三四個月?我決定把這輛車作為備用車,給修車等待時間長于兩周的顧客用。這不是因為葉家和餘家的交情,而是為了能讓更多的客戶選擇葉家車行。”
餘嘉鵬把那輛嶄新的車開走了,她轉頭就讓人對外宣傳,只要在葉家車行買車,五年內車輛出現故障,維修時間超過兩周的,葉家車行會免費借車給車主,直到車子修好。
葉家車行出了這個措施,原本還在猶豫要在洋行購車還是在葉家車行買的顧客,轉到葉家車行來的不少。
餘老太爺來喝茶的時候,還特地說了這個孫子不懂事。
她跟餘老太爺說:“我倒是要謝謝餘少爺的真誠,如果不是他指出,這條措施就不能成為我們車行的賣點,最近來看車的人多了許多。對于我們來說,畢竟常壞的備件他們還是有的,特殊部件壞的話,一年也輪不上一兩回,三家車行放兩臺車子備用也夠了。”
餘老太爺聽了直誇她聰慧大氣又度量,還說他們家嘉鵬是個直腸子,她要是嫁給他的長孫,做餘家大少奶奶更好。爺爺當時大笑,說她從小被嬌寵慣了,不适合做長房長媳,指望他們家多多包容。
沒想到陰差陽錯,自己終究做了餘家的長房長媳。
哪怕那時候已經跟餘嘉鵬定下婚約,她都是避着餘嘉鵬,更何況如今自己是他嫂子了,葉應瀾撇過頭避過餘嘉鵬的眼神,卻和餘嘉鴻四目交彙,餘嘉鴻眼裏帶着安撫,他看向餘嘉鵬:“嘉鵬,早!”
聽見聲音,餘嘉鵬回過神,也知道自己目光太過于放肆無禮,她已經是堂兄的發妻了,他點頭:“大哥、大嫂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