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絞絲玉镯(6)
絞絲玉镯(6)
宴會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玉禾回來時歌舞已經換了一輪了。慕容志将軍還在接受着各位大臣的祝賀,酒一杯一杯往嘴裏倒。
慕容喬跟着玉禾後一步進來,慢條斯理地坐在位置上,手裏把玩着丞相府送過去的錦灰堆玉雕,順道擡眸與玉禾相視。
“小姐,你剛剛是去見霧绡世子了?”秋月低聲在玉禾耳邊說道。
“沒有。”玉禾否認道,似是疑惑秋月為何會如此問,于是道:“怎麽了?”
“霧绡世子在您出去後,也跟着出去了,你們兩個又同時回來,所以我才…。”秋月明知想錯了,歉意滿滿道:“小姐是我想多了。”
玉禾手指碰到茶杯,看向慕容喬時,他舉杯邀酒想與玉禾碰杯對飲。
她感覺到了,有幾道意味不明的先後落在她身上,玉禾只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低頭喝了一口茶。
好在後續并沒有發生事,慶功宴也算是圓滿結束了。
“小姐,大小姐先走了。”秋月着急說道。
她們就跟在後面,出來晚了一會兒,楚玉髓就讓先走了。楚翰文與李夫人是同乘一輛,沒注意楚玉髓跟玉禾這裏的狀況,自然也是先走了。
玉禾看着身旁車馬慢行,也明白楚玉髓想讓她難堪了,看來剛剛那一幕又刺激到她了。
“走吧,出去找馬車回府。”玉禾沒多大情緒波動,對于來往人探索的目光也盡數不理會。
才行幾步,一輛馬車就停在了身邊,玉禾回眸一看…
“二小姐,是否有幸,邀您同行?”慕容喬挑開車簾,說道。
“多謝世子好意。”玉禾說着,回絕了慕容喬的邀請。
“二小姐,丞相府離皇宮不近,走回去身體可吃不消。”慕容喬見玉禾要走,連忙喚道:“再說了,我都到你面前了,賞個面,我送你回去。”
“小姐,你的傷才好不久,還是要好生養着。”秋月低聲勸道。
鞭傷不易恢複,原身楚羽禾本就身體不好,這才養回來一點,還需要好生調養。
“多謝世子。”玉禾見秋月有擔憂之色,也便答應了慕容喬的邀請。
慕容喬将窗簾放下,轉而掀開了車門簾,伸出手将玉禾拉了上來。秋月坐在車夫旁邊後,馬車才開始往前走。
馬車裏,兩人對坐,靜默無言,慕容喬手裏還把玩着那塊錦灰堆玉雕,玉禾被慕容喬把玩玉雕的動作所吸引,目光就停留在他手上。
慕容喬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嘴角一勾,把玩的動作一停,他道:“你喜歡?”
“自然是喜歡的。”玉禾回道。
“送給你。”慕容喬将玉雕往前一送,遞到玉禾面前。
玉禾頗有些無奈,看到這塊自己親自雕刻的玉雕,開口道:“這玉雕是我們丞相府送于慕容将軍的,世子又送回來,怕是不好。”
“是我疏忽了。”慕容喬歉然一笑:“等哪天我去宋老那兒挑一塊好玉雕送你。”
“宋老…,你不去找沈奕?”玉禾道:“這錦灰堆名義上是他的。”
“宋老的名聲可不是沈奕能比的了的,同樣玉雕也定精于沈奕。”慕容喬毫不吝啬誇獎道:“你深居淺出又離京城太久,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很正常。多年前涼國用玉雕刁難齊國,險些壟斷玉雕市場,給齊國造成了不小金錢的損失。後來宋老出手與涼國的玉雕商對局,贏了涼國不玉雕盡數退回涼國,輸了所有損失他一人承擔。”
“後來,宋老贏了,李皇帝就賜了宋老瓊玉樓的牌匾,封了第一玉雕師的名稱。只是宋老為人淡漠,便很少出現在京城,瓊玉樓也只是在華風城開着。”慕容喬補充道:“很多達官貴人為求一玉,都要等上十天半個月,甚至半年的都有。這次瓊玉樓來了京城,也是難得。”
宋老竟然這般厲害。玉禾心中敬佩油然而生。
“原是如此。”玉禾說道。
“不過宋老已經老了,也沒瞧見他有一個關門弟子的,他這一身的玉雕技藝無人繼承就可惜了。”慕容喬說着,露出了一絲惋惜之色。
所以沈奕這個時候出現,是為了替代宋老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嗎?難怪會有大臣說多一份安心,怕涼國卷土重來嗎?
“不會的。”玉禾說道:“宋老不會讓玉雕技藝失傳的。”
“希望如此,我可是很喜歡宋老的玉雕的。”慕容喬說道,打開扇子輕輕搖動。
“你這扇子,也是宋老做的?”玉禾看了一眼慕容喬手中的白玉扇,将玉石做成扇子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雖然這把扇子尚有完善之處,但于這個時代的水平而言已是極品了。
“這是涼國的玉雕師所做。”慕容喬将扇子在手中一轉道:“涼國玉石多,玉雕師也多,競争大,技法更成熟一點。但現在兩國交戰,玉雕玉石這些都不允許往來了。”
宋老也說過,涼國的玉石會更好一些,且那塊和田白玉也是涼國來的。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去看看的。
“挺好看的。”玉禾說道。
“只有扇子好看嗎?”慕容喬将扇子合上,笑意吟吟道。
玉禾理了理衣袖,慕容喬笑容僵在臉上:“二小姐…”
“小姐!到了!”秋月喊道,馬車也順勢停了下來。
“多謝世子,就此別過吧。”玉禾掀開車簾,竄了出去。
“诶!”慕容喬見玉禾已經出去了,掀開了窗簾子,趴在上面道:“二小姐下次見。”
玉禾沒回過身,點點頭拉着秋月快速走進了丞相府。
“走吧,回府。”慕容喬收住了笑容,但是在眼底深處是一種愉悅到極致的笑意。
“策!”馬車夫揮動鞭子,趕着馬車走了。
走進府,玉禾才放緩了步伐,才走到後院就聽見了楚玉髓的聲音:“這個楚羽禾,竟然不聽我的話,讓她走回來,累死她!”
“小姐說的是。”春雨附合着。
“皇宮離這裏不近,她走回來肯定申時了,到時候我再去她院子,讓她還敢與世子走這麽近!”楚玉髓得意道。
玉禾看了一眼周圍似乎沒有其他路,她又瞧了瞧那邊笑得肆意妄為的楚玉髓,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楚羽禾?你怎麽回來了?”楚玉髓不可思議地看着玉禾道。
“行至半路,世子瞧我可憐,捎了我一程。”玉禾低垂着眸,細細說道:“我身體頓感不适,先不陪着你了。”
“楚羽禾!”楚玉髓怒不可遏。
玉禾說完帶着秋月徑直走了,秋月目瞪口呆地跟了一截路後,找回了聲音道:“小姐,你剛剛,太厲害了!”
玉禾只是笑了笑,沒說話。楚羽禾太過于軟弱了,以至于誰都想欺負一下,可是她玉禾并不如此,裝得久了自然也有了幾分火氣。
回了房,脫下了華服,摘掉了頭飾,玉禾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
吃過了飯,讓秋月去休息後,玉禾穿好了夜行衣,将之前畫好的圖紙拿了出來,揣進懷中。
趁夜色正濃,她出了丞相府,來到了瓊玉樓。
“咳咳咳!”
玉禾剛推開門就聽見了宋老的咳嗽聲,她取下面紗問道:“宋老染了風寒嗎?”
“天涼了,沒注意,受了點風,不打緊。”宋老說道,轉手拿起一旁的和田玉:“解好了,你瞧瞧。”
“宋老已經拓成玉環了。”玉禾驚喜接過,她本以為宋老只是将玉石解成玉石片而已。
“玉镯嘛,基本做法是不變的。”宋老握拳抵唇道:“工具在這,你來吧。”
“謝謝。”玉禾說着,從懷中拿出了設計圖,遞給宋老道:“宋老看看,這是絞絲玉镯的設計圖。”
宋老拿過圖紙咳嗽着點頭:“原來要這般雕刻。”
“我先在玉環上畫出來,剩下的宋老雕刻嗎?”玉禾說道。
“交給你了,這絞絲玉镯我可沒做過。”宋老笑着說:“況且是你的亮相之作,該你親手完成。”
“好!”玉禾沒有拒絕,答應了下來。在動手之時她想起了什麽問道:“她怎麽樣了?”
“挺好的,你要去看看嗎?”宋老自然知道玉禾說的是那位女子,回道。
“不了,太晚了,她傷這麽重不是那麽輕易能好的。”玉禾拿出炭筆在玉環上畫圖了:“等哪天我早點來,若是她沒睡,我們可以聊一聊。”
“也好。”宋老說完便安靜了下來。
室內又只剩下筆劃玉石的沙沙聲了,而旁邊的那間屋子裏,那個女子并沒有睡覺,反而坐起身,貼着牆壁聽着這邊的聲音,一聽就是一個多時辰。
“玉禾,該回去了。”宋老端了一杯熱茶過來。
“又到時間了嗎?”玉禾瞧着手中的玉镯,放下手中的雕刻刀說道。
“嗯。”宋老說道:“來暖暖身。”
“我明日晚上再來。”玉禾喝了一口茶道:“絞絲玉镯必須快點做出來。”
“其實不必這麽着急。”宋老有一些心疼:“賞玉閣也不會做什麽大動作,也不敢對瓊玉樓做什麽。”
“…”玉禾靜默一瞬道:“我還是覺得早點做出來比較放心,宋老。”
“你這孩子。”宋老道:“身體吃不消的。”
“我會注意的宋老。”玉禾站起身,對着宋老笑了笑:“明天見。”
随後也不等宋老多說,戴着面紗又出去了。
宋老一聲嘆息,将東西收拾起來關掉燈也去休息了。房間內那個女子這才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