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鬼同行

第7章 Day 7

Day 7

英語和理綜亦如是。

四張白卷，倒數第一非他莫屬。

他拎起書包，繞到沒人的地方，問道：“說吧，想讓我做什麽？”

“你為什麽要交白卷？”

張小新愣了一下，“剛才你一直站在我旁邊瞪我，就因為這個？”

“我不明白，你明明會做卻故意不塗答題卡。”

“死人就別管這麽多了。”張小新沒好氣回道。

對面的身影退後了幾步，失望寫在臉上。

張小新暗罵自己跟死人叫什麽勁，語氣放緩道：“你死時的未竟之事，我來幫你完成。”

蛋仔擔憂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随便答應亡靈的要求，很可能被困在時間旋渦裏出不來。”

“我知道。”

“那你還随便……？”

“廢話真多。”張小新伸出手，将他的後腦勺禁锢住，兩人額頭相抵，連接處散發出淡淡的白光。

張小新念念有詞：“我張小新在此起誓，定要完成吳名的死前念想，助他瞑目，淨化怨靈。”

Day 7-1

張小新轉動着圓珠筆，把一道道難題的解答過程寫下來。

他很久沒有認真對待一場考試了。

走出考場，沒見着本該等他的吳名。

張小新以為他故意躲過最後一天。

哪知臨近午夜，迷迷糊糊被吳名從床上扯起來。

腦子還沒醒，就被帶到一片黑漆漆地小巷口，吳名滿臉期待道：“這裏讓你想起來什麽沒？”

髒兮兮的小巷裏只有一盞昏暗的燈光，牆上貼着各色小廣告，張小新仔細打量完四周，确認道：“沒有，我根本沒來過這。”

吳名忍不住提示道：“這裏離我和夏天的初中很近。”

“然後？”張小新退出兩步，他看了看表，距離十二點還有五分鐘，不出意外，拜吳名所賜，他又要考一次試了，今天做錯的那題，下次可以改過來。

吳名注意到他在看時間，“不用看了，你永遠到不了明天，我想把你永遠困在這裏。”

聞言，張小新愣了愣，并沒有太大反應，仿佛不在乎一樣。

吳名繼續道：“知道為什麽我的網名叫做最愛雞蛋仔嗎？”

——“因為身體不好，我從小就被人欺負。”

——“有一次，我被勒索圍毆的時候，一個過路人救了我，還給我買了份雞蛋仔。”

——“就是在這個地方。”

張小新聽完，忍不住為那個過路人鼓掌，幾秒後他突然反應過來：“她就是你喜歡的女生？你居然被一個女生救了？！”

吳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再好好想想。”

張小新的笑容凝固在一瞬間。

他不可置信地扭過頭，就像電影裏的慢動作一樣，“你……”

吳名上前兩步，無畏道：“是的，是你。”他捧住張小新的臉，雙唇相抵，親了上去。

手表剛好跳到00:00。

Day 7-2

張小新起床喝了一杯水，然後接着回到卧室。

即使他已經睡不着他還是寧願閉眼躺在床上，什麽都不想。

吳名終于忍不住問道：“就那麽厭惡我嗎？厭惡到放棄生活？”

張小新翻了個身：“去不去考試有所謂嗎？反正還會再來。”

“你恨我，恨我把你困在這裏對不對？”吳名一說出口就覺失言，他立即補充道：“你恨我也沒辦法，我不可能放了你。”

你是唯一的光，留住光有什麽錯。

張小新突然睜開眼，望向吳名：“你困住我，你開心嗎？”

他這麽一問，吳名倒是愣住了，他呆呆地點頭。

“那就好。”張小新好像想通了什麽，起身打開電腦，“我打游戲，你說話我可能聽不見。”然後戴上了耳機。

他好像又恢複正常了。

Day 7-3

張小新交完卷，急沖沖走出教室。

他和吳名約好晚上一塊去學校附近的異域風情街逛逛。

說是異域風情街，其實就是商業街再加上一些外國名畫裝修和仿造歐式建築，整條街大概分為小吃攤販、服裝店和餐館。

——情侶約會的聖地。

吳名身上的衣服還是那件帶血的白襯衫，所幸只有張小新看得見，他也看習慣了。

各種食物的香氣襲來，沒吃晚飯的張小新立即被吸引，他奔向羊肉串攤位，沒留意背後吳名眼裏的深意。

張小新想着不管玩到多晚，明天照樣會回到24號，也就不管時間了，兩人一路從街頭慢悠悠逛到街尾，再從商業街往家去，張小新推着車，吳名跟在他身旁。

經過一條小橋時，月光清冷灑下，橋下流水波光粼粼。

吳名心事重重，似乎是憋了很久，忽然開口道：“阿新，我很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饒是張小新與他相處了些日子，也還是沒适應他的直接。

張小新背過身，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

吳名見他糾結的樣子，沒有執着，說道：“沒有就好，你要是說有的話，我可能還真舍不得放你了。”

張小新意識到不對，警惕道：“你什麽意思？”

吳名迎着他的目光朗誦道：“小新，你好，我是吳名，或者說蛋仔，很高興能認識你這個朋友，雖然你可能會奇怪我為什麽給你寫信……”

“你閉嘴！”張小新回過神來，他丢開車子，想沖上前抱住吳名，卻被吳名搶先一步退後，“其實是因為有一件事情，我放在心裏面很久了。還記得初中的時候，你曾經救過一個被打的學生嗎？你當時以為他是小學生，還給他買了雞蛋仔，那個人就是我！沒想到吧！”

“不要……吳名，不要……求你，不要這麽對我……”聽着這些話，張小新心亂如麻，他捂住耳朵，不想去聽那些會讓吳名消失的話。

“高中偶然得知夏天和你一個班，你們經常一起玩游戲，本來我對游戲一竅不通，為了能和你多說話，我找了份網管的工作，每天練，練了很久才敢求他帶我跟你一塊打游戲，第一次一起玩的時候，你誇我技術不錯，還說以後可以一直一起組隊，我開心了好幾天。”

張小新無力地跪坐在地上，捂緊腦袋，似乎這樣就能制止一切的發生，他終于反應過來，那天在天臺上，吳名為什麽要刻意安慰夏天，因為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後來我聽說你爸媽的事情，幫年紀老師改卷的時候，因為認得你的筆跡，無意發現你故意交白卷，門口賣手抓餅的阿姨似乎很喜歡你，總是送餅給你吃。本來還想了解更多你的事情，但是目前好像是不可能了，我可能過幾天就要去很遠的地方掙錢，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我寫這封信，是為了告訴你，謝謝你那時候救了我。還有，我喜歡你。”

吳名那封情書的話全部說完，終于落到張小新面前，扒開他的手，張小新擡起頭，眼裏含滿淚水，就這樣在他面前落下來，“你這個騙子，不是說好了要把我永遠困在這裏嗎？”他委屈地抓住吳名的手，“為什麽要把我丢下……”

吳名流不出眼淚，他抱住張小新：“我喜歡你，又怎麽會殘忍地阻斷你的未來，你不該是任何人的囚徒，你的能力絕對不是束縛。”

吳名能感覺到自己在慢慢消散，他抓緊時間道：

——“如果愛最美的結局是雙雙化蝶，那麽I’m your butterfly.”

——“阿新，I’m your butterfly forever.”

徘徊于世間的亡靈啊，你的心願已被聆聽，你的怨氣已被洗淨，靈魂瞑目，此生永別。

尾

時間跳到00:00，日期跳到10月1日，難得的國慶假期來了。

張小新接到電話，爺爺的手術很成功，可能很快就能出院，到時候爺爺奶奶就能來家裏陪他住了，他聽完之後，平淡地笑了笑，說道：“我買了幾盒黃梅戲的碟子，回頭咱們一起聽。”

此時，一只黑貓蹿到電話旁，蹭了蹭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