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020章 第 20 章
傍晚時分,兩名警察進入拘留所043室。
為首的男人三十多歲,正值壯年,面容剛毅,皮膚黝黑,但眼睛囧囧有神,他偏頭問身旁稍微年輕的警察:“信封呢?”
年輕警察立即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黃色信封:“在這裏,潘所。”
潘洋鋒接過來反複看了看,用手捏了捏裏面的東西,像是折疊起來的符紙。
他問對方:“禾老板怎麽說?”
年輕警察答道:“他說只要把信封放置在庒棟睡的涼席下面就行了。”
“嗯。”
潘洋鋒應了聲,照着禾晔的叮囑,将信封展平地壓在涼席下。
年輕警察看着自家領導的做法,有些不敢茍同,出聲詢問:“潘所,咱們對這人是不是太信任了,剛剛我去店裏拿東西,看對方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癱在太師椅裏懶懶散散地玩鬥地主,瞧着年紀輕輕的還沒我大呢。”
潘洋鋒十分肯定:“不一樣。”
年輕警察不解道:“什麽不一樣。”
潘洋鋒解釋:“你和他比不了,他爺爺是禾繼平,之前咱們這一片非常有名的算命大師。”
年輕警察:“額,那他也很厲害嗎?”
潘洋鋒無言以對,只說了句:“試試吧。”
他之前只聽過禾老爺子的名號,但對禾家人并不了解,就連禾晔的聯系方式也是多番打聽才拿到的,但禾晔能算出三十年前的失蹤案,想來身上也是有一些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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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四十分,043室的門被打開,庒棟不情不願地挪進房間,聽到身後的房門被鎖上,立刻像沒骨頭似的,癱在下鋪的單人床上。
他‘大’字型平躺在床上,右胳膊搭在額頭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鋪的床板陷入沉思。
說實話,庒棟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弟弟失蹤的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怎麽會突然被翻出來,而且爸媽還那麽肯定地說是他做的,叫來幾個鄰居将他押來派出所。
庒棟認真思考許久,也沒想明白到底哪裏出了錯?
看守所裏沒有電子設備,這讓每日以游戲度日的庒棟難受不已。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心裏将自己愚蠢的父母罵了幾百遍,心想着等自己出去了,一定找他們算一算總賬,到時候不給自己一大筆補償,這事兒就別想輕易揭過去。
一個都死了快三十年的兒子,竟然還值得他們跟自己翻臉,自己以後可是能給他們養老的保障,那個死了的兒子能幹什麽,真是兩個分不清孰輕孰重地糊塗老東西。
庒棟越想越氣,罵罵咧咧的睡下。
深夜十一點。
熟睡中的庒棟眉頭緊皺,雙手緊緊攥着,額頭開始不停地冒冷汗。
“不……”
庒棟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做噩夢了。
夢中,他站在一個陌生的河邊,面容模糊不清的小孩渾身濕漉漉地朝他爬過來,嘴裏不停地喊着:“哥哥。”
“哥哥,好冷啊。”
“水好涼,哥哥,你快救救我。”
“哥哥,我是莊梁啊,我不想死,你幫幫我吧,嗚嗚嗚——”
“走……走開!”
庒棟猛抽一口涼氣,不停地後退,結果被絆倒,蹲坐在地上。
他想翻身爬起,可腳腕上傳來的刺骨涼意讓他動彈不得,對方瘦小的手就像是兩把大鐵鉗子,死死扒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地靠近。
“哥哥,這裏好黑,我好害怕,你下來陪我吧。”
庒棟聲音顫抖着,努力辯解:“我沒有害你,是你自己賭氣跑出來的,不關我事!”
眼看着對方被河水泡的腫脹的臉馬上要貼到自己臉上,庒棟終于承受不住,吓的失聲痛哭。
轉瞬,周圍又變了一個場景。
他與年幼的弟弟坐在客廳的餐桌上寫作業,他想吃糖,剛要起身,結果一直埋着頭的弟弟突然擡頭,眼神可怕地盯着他,嗓子尖銳地質問:“你害死我,為什麽不敢承認。”
年輕的庒棟被吓地愣在原地:“我……”
沒等他回過神,周圍的場景再次變了景象。
變成了他與弟弟一前一後坐在教室裏上課,正在上課的弟弟腦袋突然180度朝後轉過來,直勾勾地盯着他:“哥哥,殺人償命。”
說完,他的嘴角彎成一個詭異地幅度,手上攥着一只尖銳的鉛筆朝他狠狠捅過來。
噩夢一場接着一場,到最後庒棟的情緒直接崩潰,不停地大聲喊着我錯了,我錯了。
“哐當”
鐵門從外面被人敲了兩下,值班的警察低聲斥責:“大晚上胡言亂語什麽呢!”
“哈——”
庒棟猛地清醒過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許久才平靜下來。
都是夢,都不是真的,沒什麽可怕的。
他在心裏試圖安慰自己,然而脊背、脖頸間卻感覺到刺骨地涼意,耳邊傳來夢中熟悉稚嫩的聲音:“哥哥——”
“啊——”
庒棟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門口,用力的拍打房門,大聲叫喊:“救命,警察同志救命啊,這裏面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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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禾晔吃過午飯,癱在太師椅裏,查看手機裏潘洋鋒發來的視頻。
視頻中,莊棟坐在審訊椅裏,低着腦袋,老實交代:“莊梁離家出走那天,我們學校放假,我跟幾個朋友在小區裏玩,遇到他氣哼哼地從家裏跑出來,我随口問他怎麽了,他說媽媽不給他買挖土機,他要離家出走。 ”
“我當時沒在意,繼續跟朋友玩,很久之後才想起來出去找他,我是在一個距離我家小區很遠的河邊現找到的他,當時他坐在橋邊賭氣,我過去勸他回家,說河邊危險,他不肯,一直嚷嚷着爸媽不給他買挖土機,他就不回去。”
庒棟說着說着,聲音變得哽咽:“我當時也是個孩子,哪能想那麽多,見他死活不肯回家,我就想着回去跟我爸媽說,讓他們過來勸弟弟,結果我還沒走多遠,就聽見一聲噗通,橋上已經沒了弟弟的身影。”
“我當時很慌,喊了好幾聲救命,可周圍根本沒人,我又不會游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弟弟被水流沖走。”
審問的警察語氣嚴肅:“既然你知道弟弟落水,為什麽不跑去跟大人求助,你爸媽報警找莊梁的時候,你人在哪兒,之後又為什麽沒告訴他們真相?”
庒棟垂着腦袋哭出聲:“我害怕。”
“當時我爸媽找弟弟都快找瘋了,我害怕告訴他們後,他們把錯怪在我身上,覺得是我害死了弟弟。”
警察:“所以就算之後你爸媽沒找到你弟弟的屍體,你也從沒想到把事情告訴他們?”
庒棟搖頭:“我不敢說。”
警察追問:“是不敢,還是不想?”
庒棟猛然擡起頭,滿臉怒氣地盯着警察:“你胡說什麽,他是我親弟弟,我為什麽會不想告訴爸媽。”
警察絲毫不懼地迎上他的目光:“這個就要問你自己了,他是你親弟弟,你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曝屍荒野,也沒想過讓你爸媽給他收屍,如果他真是意外溺水,你為什麽要把這件事隐藏這麽久?”
庒棟情緒激動地辯解道:“我說了,我當時很害怕,再怎麽說我也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第一次見人淹死,害怕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警察:“我問的是,你為什麽能隐藏你父母這麽久?”
庒棟:“我剛開始很害怕,等撤徹底反應過來時,我爸媽已經誤認為我弟弟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你覺得我應該是讓他們以為弟弟還活着,還是殘忍地告訴他們弟弟已經溺水身亡?”
視頻結束,禾晔看到下面還跟着一條消息。
潘洋鋒:【他在說謊】
禾晔:【嗯】
潘洋鋒重新發來一個新視頻:【視頻】
禾晔點開,是庒棟跪在父母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忏悔模樣。
“爸媽,我知道錯了,求你們原諒我這次吧!”
“我當時實在害怕狠了,才不敢告訴你們,後來我是看你們的情緒漸漸走出來,怕你們傷心難過,就更不敢說了。”
“爸、媽弟弟都已經走了将近三十年,這三十年來我們過的不是挺好的嘛,為什麽突然要舊事重提,你們現在就剩我這麽一個兒子,要是我也出事兒了,以後誰還能孝順你們,你們現在這麽大年紀可怎麽辦吶……”
後面的一段,禾晔實在看不下去,直接點了X,退出視頻。
潘洋鋒:【我感覺庒棟父母有撤案念頭。】
雖然大兒子庒棟不争氣,可現在夫妻二人都已經到了年老力衰的年齡,讓他們完全地大義滅親,其實很難做到。
且不說小兒子已經去世三十多年,就算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也被時間沖淡了七七八八,大兒子雖然自私無用,但也陪伴了他們三十八年,以後也會是給他們養老送終的唯一人選。
如果禾晔沒有看過庒棟的生辰八字,遇到這種情況,頂多不鹹不淡地應一聲:随他們吧。
可他看過對方的命格,明知庒棟是個自私狹隘、利欲熏心的性格,當初孩童時就能害死自己的親弟弟,難保以後不會為了自己利益,同樣害死自己的親生父母。
閑事都已經管了,那便管到底吧。
救下這兩條人命,只當給自己積陰德了。
禾晔這麽想着,給對方發去消息:【今晚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