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遲燃一覺睡到被手機震動吵醒,方才睜開眼睛,一陣滞澀之感就如漲潮一般湧上。在幾度清晰而模糊的視線裏,他渾身酸痛地撐起身體。
這是在……
又是在寧頌雅的房間。
昨晚的一切都湧上腦海,清早的空氣裏帶着狂烈的白茶香氣——他已經知曉那是屬于寧頌雅信息素的滋味,但這卻是來自寧頌雅特意派人配制的香水,而非其信息素本身。
遲燃掀開被子,又脫下了睡褲,大腿根部的位置有明顯的紅痕。
beta頓時臉如火燒。
“對了……頌雅……”男人原本想把這“罪證”舉到另一名當事人身上,裝模作樣地告訴對方,他們昨晚之事雖然只差分毫,但已經超越他這個“乖孩子”的底線了。又想控訴寧頌雅的力氣實在是大,紅痕之處已經破皮,泛着絲絲麻麻的疼。
遲燃穿好衣裳,環顧了房間內外,卻沒找到寧頌雅的一絲蹤影。
怪了……
這時,手機卻響了。
來電人:寧頌雅。
“醒了?”寧頌雅的聲音很冷淡,像是凜冽的山間清泉,把遲燃心頭的火澆滅了一半。
難道……這次換成寧頌雅不記得了?
“說話。”寧頌雅下命令了。
遲燃拿着手機在房間裏亂轉:“頌雅,你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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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似乎有獵獵風聲而過,遲燃立刻快步走到落地窗前,他望着窗外:“你出去了?有什麽事情嗎?”
寧頌雅笑了一聲,挽救了遲燃語氣中的失落,他丢出一個地址:“上來,我在天臺。”
遲燃剛打開司機車門,就聽到司機喊了一聲:“小兄弟,東西落車上了!”
“不好意思啊,我一直在想事情,還好師傅您人好。”遲燃将落在後座的早餐袋子拎起來,頗有歉意道,“要是這東西真丢了,我們都得餓一早上了。”
“小事兒,下次注意點兒。”
“好的,多謝您,慢走。”
深冬的天還有冷,遲燃用圍巾裹住了下半張臉,又怕在進入眼前這棟老式建築前的路程裏令早餐受涼,便将其抱在懷裏。
他剛門直沖電梯,麥沁的電話也跟着打過來:“小遲,寧總和你在一起嗎?我打他電話一直關機……喂?小遲,聽得到我說話嗎?”
紅色的樓層數字在不斷往上升。
遲燃心髒怦怦跳:“抱歉,麥姐,我在電梯裏……”他知道自己的聲音斷斷續續,“我馬上抵達和寧總見面的地方了,到時候給你回電話。”
也不知道麥沁聽到沒有,電話那頭最終悄無聲息地挂斷了。
鏡子裏的男人,頭發無比淩亂,雙頰上是被冷風親吻的紅印,只有那雙眼睛一直明亮,明亮到能照見所有人的心事。
但是,真的嗎?
遲燃出神地想,我以為我看懂了寧頌雅,但現在的我,好像又有那麽一點不懂他。
電梯抵達頂層,遲燃左右看了一眼,又從安全通道爬上了天臺。
老式建築的天臺上多是沒有加固安全網,只有鐵絲網阻攔。可遲燃在這座燈紅酒綠的城市裏浸淫太久,以至于,當他在這偏遠一隅看到熟悉的童年的天臺時,依然有些恍然。
“你來了。”寧頌雅側過了身體,背對着日照而來的方向,細微的冬風穿過他的身軀。
他像是這個世界的過客,由日光的環繞,如此模糊,遙不可及。
遲燃心意一動,輕聲應了:“怎麽不再睡會。”
“睡不着。”
“多久來的。”
“也不早吧……”寧頌雅認真想了想,“早上七點。”
遲燃沉默一會,問:“不冷嗎?”
“有點。”寧頌雅點點頭,顯露出罕見的乖巧來。
遲燃笑了,着了魔似的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圍巾取下來,微微墊腳圍在寧頌雅的脖子上。
“是覺得我廚藝太差勁了?寧願逃也要逃到這裏來?”他眼裏帶笑,盯着寧頌雅唇角上的細微傷口,“還是……我吻技太差勁了?”
“你覺得我是‘逃走’了?”寧頌雅一眨不眨,“遲大工程師,你真瞧不起人。”
他的睫毛上也像落滿了金光。
寧頌雅接着說:“我是高興。”
“高興什麽?”
“我也不知道。”寧頌雅抓着遲燃替他圍圍巾的手不松開,冰冷的、仿佛帶雪的手掌,仿佛一顆冰雪鑄就的心,正在遲燃的掌心下融化,“就是很興奮,很開心。”
“你把我吓死了,我還以為你要跳樓呢。”遲燃望了一眼天臺外面的風景,“不過這地方實在偏僻,不是你說,我可能從來都不會過來。”
“如果我跳樓了,你會傷心嗎?”寧頌雅順着遲燃的話接,卻不讓遲燃回答,他依然霸道地抵住了遲燃的唇,“噓,我知道,你一定會傷心。”
遲燃眨眨眼:“頌雅,你沒什麽……”
“但是你不會傷心太久,還是會尋找下一個‘老板’。”寧頌雅打斷了遲燃的話,“以及,我沒有任何精神方面的疾病。”
內心空虛應當不包含在內。
寧頌雅沒有說假話,但未必全然是真話。
他喜歡心血來潮做任何事,任何事都必須在他的掌控下變得圓滿為止。
不按常理出牌。
他喜歡不按常理出牌。
“我小時候,家裏還沒有那麽有錢,家就住在這裏,每每我高興了就會爬上這裏的天臺,看一會風景。”寧頌雅将遲燃帶到天臺旁,“你看,這裏能看到老城區的一切面貌。好像我的高興事也和陌生的千家萬戶分享了一樣。”
遲燃心跳如雷:“有那麽高興嗎?”他側過眼,去看寧頌雅的表情,“是因為……我?”
“你覺得呢?”
“我覺得……有一點。”遲燃給出一個保守的答案,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開始信任寧頌雅,他信任寧頌雅的判斷,并期待得到寧頌雅的認可。
在上帝視角的窺視之下,他親眼目睹自己走入“被規誡”之中,但怪異的是,他沒有向自己伸出援手。
難道堕落的溫床,真的是由無數次瞬間心動和火熱觸碰所鑄就?
遲燃第一次如此迷茫,他希望寧頌雅可以牽着他的手,兩人一起走。
“……你說,如果我從你面前跳下去,你不僅會傷心,是不是還會記住我一輩子?”寧頌雅忽然轉換了話題。
遲燃尚沉浸在糾結的甜蜜之中,頓時腦子一片空白:“頌雅,你說什麽?”
“你在擔心我?”寧頌雅古怪地看了遲燃一眼。
遲燃現下是什麽想法都沒了,腦子裏嗡嗡叫:“我當然擔心你!”他拽着寧頌雅離開了天臺邊緣,“好好的,你說這些幹什麽?!”
“我只是很好奇,”寧頌雅說,“我很愛惜生命的,我只是在假設罷了。”
還“罷了”!
即便是假設,也足夠吓遲燃一大跳。遲燃真怕自己被寧頌雅一天天的吓出精神病。
他心有餘悸地大口呼吸:“假設也不能假設這個吧……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你是想吓死我嗎?”他頓了一下,又責怪道,“而且,大臘月的,快過年了,說這些不吉利。”
寧頌雅難得認錯:“好吧,我錯了。不過,我只是想聽你的回答而已。”
“很重要嗎?”
寧頌雅沒說話,一臉“你覺得呢?”的表情。
“……我确實會記住你一輩子的。”遲燃知道寧頌雅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性格,只能無奈遂了他的意,“無論出于什麽層面。”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寧頌雅又問。
遲燃簡直傻眼,這算是……在向他要一個承諾嗎?
“……為什麽這麽問?”他遲疑了一會,又道,“頌雅,我才想要問你提出這些問題的緣由。”
寧頌雅微微勾唇:“沒有緣由,就是想聽你許諾我。”
寧頌雅這種身份的人,竟然還要遲燃來“畫大餅”?
“那你能給我什麽?”遲燃壓抑住躁動的內心,裝作開玩笑,“咱們寧總是生意人,知道做生意有來有往的規矩。”
“你想要什麽?”
“我……”話到嘴邊,遲燃卻沒有了底氣。
如果他是個omega,他可以說想要寧頌雅的标記。但他只是個beta,beta能幹什麽?又能向alpha索要什麽?
遲燃笑了笑,避開心頭的失望:“我只希望寧總在工作上不太為難我。”
寧頌雅點點頭:“好啊。那你呢?”
“只要寧總說到做到,我就會一直對你好。”
“我只需要你不對我撒謊,就是對我‘好’了。”
“那你放一萬個心吧,”遲燃笑了,“我從小被金女士嚴厲教導不準我撒謊,所以我不會對你撒謊的。”他對寧頌雅頑皮地眨眨眼,“至少,涉及原則問題——”
寧頌雅為了聽這個答案,甚至約他在天臺見面,又以性命相關做假設,遲燃不得不多想,寧頌雅對他的态度,難道真的因為昨天兩人的“進一步”發展而發展至此嗎?
昨夜兩個人沒有将進度全部推完,但至少也算差個“臨門一腳”了。
寧頌雅在商業上殺伐果決,私下卻是這樣純真?
遲燃隐約知曉寧頌雅此番絕不算什麽事後的嬌羞作态,卻難免又為這故意的心思哄得心頭暖。
“好冷,那我們回去吧。等你好久了。”寧頌雅露出得了滿意笑容的表情,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任由遲燃将他從天臺上帶走。
在安靜的樓道內,只有兩人的呼吸聲、腳步聲。
寧頌雅看着遲燃的後背,布滿痕跡的脖頸……還有那緊握住他的手。
不能,不能急躁。
玩夠了才能舍棄。
然而……什麽時候才能玩夠呢?明明,游戲都還不算正是開始啊。
要是是我的omega就好了。
唔……
想個辦法吧,或許該加快進程了。
甜頭已經給遲燃嘗夠了,接下來就是鞭子。
不會傷及他的筋骨,只會讓他有一些疼痛。
要馴服一個人,光是恩賜不夠,恩威并施才是馭下之術。
“頌雅,餓了吧,我在路上給你買了早餐。”在等待司機到來的間隙,遲燃打開了紙袋,“都有點冷了,味道感覺也變淡了……”他嘗了一口自己那份現磨豆漿,正皺着眉頭,卻又被寧頌雅一把奪走。
“很甜啊,也很暖和。”寧頌雅在藍白印花的圍巾後露出甜美的笑,“你喝我的那杯吧。”
陽光從雲層縫隙中投下,照在他們的面容上,連細微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這一刻的寧頌雅,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寧總,像是……
遲燃不合時宜地想到四個字:小女朋友。
“為什麽?”他忍不住問。
“因為是你喝過的啊。”“小女朋友”——遲燃自封的——這樣理所應當地回答。
作者有話說:
生命可貴,勿學小雅發癫,小燃罵過他了。
小雅沒有精神疾病但是他腦回路異于常人。
小燃:我的百變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