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陵游市的夜晚繁華,喧嘩熱鬧,仿若一座不夜城。
遲燃戴着口罩,剛進入商場,手機适時地響起來,寧頌雅的營養師發來了一份內部專用的軟件安裝包,裏面記錄着寧頌雅飲食相關的一切,各項數據被分門別類地放好,能夠處理寧頌雅在任何狀态下的飲食需求。
遲燃微微咋舌,有錢人的快樂他實在想象不到。
營養師特意标注了寧頌雅最愛的幾道菜,對遲燃道:大少爺其實很好說話的,小遲,相信自己。
遲燃苦笑,光是主觀能動性也不能成事兒。他現下是有心無力。
寧頌雅沒有攔着遲燃,也沒和遲燃多說一句話。他這次真的做到了和表面冰山美人的冷漠,視遲燃不存在。
遲燃知道自己是惹惱了對方。
主動出來買菜也不過是為了彌補心頭對寧頌雅的那點愧疚,但遲燃很清楚,他是在逃避。
遲燃剛走到生鮮區,肩膀從後面被拍了一下。
“遲燃哥哥,好久不見。”
甜膩的語調,遲燃很是熟悉。
“小鄒,你怎麽在這?”
鄒錦逸沒有回答,看着遲燃推車的大包小包,笑了一聲:“這家商場有專人服務的,何必自己動手呢,不嫌累得慌?”
遲燃不太摸得清鄒錦逸話裏深意,這段時間他仿佛已經成為離職的無業游民,和鄒家的一切都漸行漸遠,包括鄒總的這位大侄子。
“我沒享受的命,”遲燃不冷不淡也笑了,“再說,我以前就習慣了下班以後在超市裏走走,也算放松心情的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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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鄒錦逸輕聲笑了,“既然要放松心情,多我一個也不算多?我也正好沒事。”
遲燃沒有拒絕,只是道:“好啊,但是我還要趕時間,你只能跟着我的線路走了。”
鄒錦逸瞥了一眼遲燃依然亮堂的手機屏幕:“沒問題。”
遲燃推着小車,鄒錦逸拿着手機在平臺上點單,兩個人随便扯東扯西,但沒有一個人提到自火鍋店一別之後發生的一切。
遲燃是沒有興趣,他和鄒錦逸連朋友都算不上,也不在乎鄒錦逸對他的态度。
早在鄒錦逸把他拉黑之時,他就把鄒錦逸從他的備選名單中踢了出去。
這種失敗的相親局,連複盤的價值都沒有。
結賬後,遲燃婉拒了商場的專送服務,拎着大包小包等電梯。
“我前幾天到公司裏,沒看到你,你去哪裏了?”
鄒錦逸的疑惑不是問詢,更似打探。
遲燃瞥了omega一眼,似笑非笑:“你叔叔沒告訴你麽?”
“他當然沒說,”鄒錦逸聳聳肩膀,“只是勸我放棄你。”
“那你同意了?”
“不同意也沒什麽辦法,我們全家都聽我叔叔的話。”鄒錦逸幫忙按下了電梯,同遲燃兩人安靜地待在密閉空間,“不過,遲燃哥哥,我最近确實真的有些想你。”
“追求你的alpha應該很多,”遲燃默不作聲地避開鄒錦逸的靠近,對着鏡子中鄒錦逸笑道,“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鄒錦逸沉默。
遲燃以為對方會發怒,畢竟,若非他臉上帶笑,這段話和諷刺無異。
他平靜地盯着往下降的數字,為了令鄒錦逸寬心似的,又補上一句:“我理解你的苦衷,所以不要多想了。”
正如小張他們所言,鄒錦逸從一開始就是奔着遲燃而來,當時遲燃的項目出了大問題随時可能被牽連,鄒錦逸的選擇談不上重情重義,也尚在可理解範圍內。
“遲燃哥哥,你讨厭我嗎?”
鄒錦逸平靜地看着遲燃,沒有錯過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和疑惑。
這張英俊的臉生在一個beta身上,太可惜。
可也正是因為是個beta,這樣若即若離的性格,竟然容易令人産生怪異的被吸引感。
“你怎麽會這麽想?”遲燃很有涵養,沒有被誤解激怒,“我不讨厭你,小鄒,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想,但是這個答案是肯定的。我希望你不要誤會。”
鄒錦逸卻笑了。
“其實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和我在一起,所以你沒把我當回事,哪怕是我拉黑你,又或者,我現在站在這裏嘲諷你,你也只是站在高處看着,沒有一絲波動。”他眼中毫無笑意,“你外表足夠迷惑人,讓我、或者是別人,對你産生容易接近的錯覺,可實際上你骨子裏疏離又傲慢——遲燃,你對此毫無意識。”
遲燃自小在榮耀裏長大。
在學校也好,工作中也罷,他一直都是那個“尖子生”。一個beta的能力竟然能将alpha們遠遠甩在身後。
遲燃冷漠地想,我為什麽不能俯視他們?
“小鄒,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來指責我?”遲燃臉上笑意不變,“我以為我們之間勉強算‘好聚好散’?”
“我……”鄒錦逸一時語塞。
“這些話我只當你是一時糊塗了。”遲燃依然溫柔地笑着,與鄒錦逸擦肩而過,“其實,只要你願意你收起獠牙,會比現在更受歡迎。我還有事,再會。”
鄒錦逸望着遲燃轉身離開的背影。
男人有着柔順的黑發和寬闊的臂膀,如同月夜下的大海一般,溫和、寧靜,能容納一切風雨。
他想,他為什麽會生氣?
或許是因為原本遲燃就該屬于他。
但……
鄒錦逸握緊的拳頭又緩緩松開,他耳邊響起叔叔的勸誡:“錦逸,遲燃是不錯,可你卻拿不住他。現下,有更強勢的人要來治他,你我只能作壁上觀,別再蹚這趟渾水。”
遲燃剛把購物袋放進寧頌雅車子裏,就收到了YA的消息,問今晚自己的直播,遲燃要不要過去看看。
遲燃回頭望了一眼後備箱,第一次拒絕了YA的邀約。
YA似乎很失落:我只有你這麽一個大哥,沒有別人了。
遲燃心裏挂念着寧頌雅,卻也不能對YA完全置之不理:小YA,你的條件很好的,聲音好聽,完全可以走才藝路線獨立發展。
言下之意,YA完全可以擺脫對遲燃的依賴。
他們并沒有發展出超出網友的關系,心理層面,遲燃真正地把自己當成了“YA的大哥”,他願意為YA一擲千金,也願意為YA聊天開導,但僅限于此。
對于YA的好奇仿佛在被一點點磨滅,遲燃的心裏,現在更在乎的是寧頌雅。
YA沒有立刻接話,幾秒後才緩緩道:其實我最近這麽煩你,不是完全沒有緣由的。
YA:我在公司的待遇并不好,你也知道我是個沒錢沒勢的omega……
延遲燃燒:有人欺負你?
YA:如果針對我做的各種攻擊算是“欺負”的話。
在許多人眼中,沒有任何身家背景做依靠的omega正如無根浮萍,可以被随意拿捏。
遲燃嘆道,就連YA也沒能逃出這個怪圈。
好在YA并未過度宣洩負面能量,只是對遲燃道:我下個月打算到陵游市來一趟,如果可以,燃燒哥哥,我們見個面吧?
遲燃還在猶豫中,對方追加了一句:就當是我為了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料,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話到此處,遲燃只能應道:好,那你來之前提前告訴我,我帶你吃好吃的。
YA:我很期待![微笑]
剛合上手機,寧頌雅的電話打了進來:“怎麽還沒回來。”
遲燃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好脾氣道:“剛忙完,正準備出停車場呢。”
“是麽?”寧頌雅輕飄飄地問了一句,問得遲燃心頭惴惴,他遇上了鄒錦逸,又方才結束和YA的對話,這些都算是耽誤時間。遲燃只能掐頭去尾地折中含糊,只希望寧頌雅不要深究。
這個行為稱不上“騙”,但到底不道德。
寧頌雅沒有追問,反而讓遲燃早點回去,語氣虛弱,仿佛下午噩夢的餘韻仍在延續。
遲燃一路上心神不寧,給自己常去的飯點打電話訂了外賣。
回到公寓,寧頌雅正在百無聊賴地翻看電視節目。
瞥了一眼遲燃手上的飯菜,寧頌雅狀似平靜道:“在外面吃過了?”
“沒。”遲燃把蔬菜都放進了冰箱,分門別類裝好,又把打包好的飯菜放在茶幾上,熱氣騰騰,“我估計你餓了,但是我手藝你也知道,不想害你。”
“買的?”
“嗯,這家用料幹淨,分量足味道好,我經常去他們那裏下館子。”
寧頌雅沒有接茬,反而問了遲燃一個意想不到的問題:“一個人去,還是兩個人?”
遲燃品出點陰陽怪氣的味道,連忙道:“頌雅,我說過了,我是單身。”
“單身,不代表沒有喜歡的人。”寧頌雅将目光從飯菜上挪走,随意定在電視屏幕的一個位置上,十分惬意,十分不在意。
遲燃讪笑道:“我沒有喜歡的人。”
他不知道寧頌雅為何對他的戀愛狀況如此關心,正想調笑兩句追問,寧頌雅卻收住了話茬:“嗯,那就好。”
收放自如,仿佛只是逗弄一只寵物,想什麽時候下鈎收網,都在一念之間。
遲燃很納悶,但到底沒說什麽,從前他只聽說過單身的人被職場歧視,現在的風氣竟然有這樣的扭轉?可他是個beta啊,說好聽點是不受信息素左右,說難聽點就是天生的工蜂,是否戀愛婚育,對于公司和社會的影響沒那麽大。
寧頌雅對他面露疑色熟視無睹,只是讓遲燃拆開了外賣,沒有批判,沒有嫌惡,最後甚至讓遲燃多學學人家的手藝。
遲燃郁悶地回嘴:“我要是學得會,就不會天天下館子。”
寧頌雅只是淡淡一笑,沒有任何表态。
到了夜晚,遲燃不能再像昨日一般霸占寧頌雅的床,但面對寧頌雅,他怎麽也說不出想要回家之類的話。
再照顧對方一夜吧,遲燃給自己開出一個絕佳的借口,但內心又有一道聲音在譴責遲燃是對寧頌雅美貌的戀戀不舍。
客卧就在寧頌雅房間對面,遲燃洗漱完畢,輾轉難眠。
他打算去給自己倒一杯水,卻發現對面主卧的燈光亮着。
看看手表,已是晚上十一點。
按照寧頌雅醫生的說法,寧頌雅目前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遲燃踟蹰半分鐘,還是靠近了半敞開的門,低低道:“頌雅,還沒休息嗎?”
沒有回應。
遲燃鼓起勇氣推開房門。
寧頌雅已經睡着了,手邊的電腦還亮着,似乎是累極了。
遲燃早就想過,如寧頌雅這般身份的人的生活究竟是什麽模樣,是驕奢淫逸,還是紙醉金迷?
但寧頌雅此刻淩亂的發絲正如一張蛛網,告訴着遲燃關于這個問題的不同的答案。
寧頌雅有着不輸任何人的相貌和手段,自然也常常被仰望,他傲慢而冷漠,偶爾還會展露出刻薄。
遲燃曾在心裏懷疑過寧頌雅這樣糟糕的性格是否真的能找到一生所愛?
但現下正如他白天所言,他無法不對這樣一個對他毫不設防的寧頌雅挪開目光。
仿佛受了蠱惑,遲燃屈身爬上了寧頌雅的床邊。
他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只是任由溫柔的燈光照在他們的身上。
男人伸出手指将散落在青年臉上的發絲捋順,又在細細的數着青年臉上的絨毛,只有在睡着時候的寧頌雅仿佛才不會對他陰晴不定,不會對他“口出惡言”。
為了報複,遲燃捏了一把寧頌雅的臉:“長得這麽漂亮,嘴巴卻不饒人。”
他自認為這是在斥責。
回應他的只有寧頌雅輕微而勻稱的呼吸聲。
遲燃的玩性大發,把寧頌雅真正當成了大號的玩具,左右捏了臉蛋還不夠,又大起膽子将寧頌雅擺出可笑的睡姿。
明知寧頌雅此時醒來定會與他算賬,可這樣的“紅線”在眼前,又帶給遲燃無盡的刺激。“欺負”寧頌雅的時間不常有,他正想“撒撒氣”。
遲燃順手從寧頌雅的桌上摸出一支筆,遲燃哼着歌,在寧頌雅的右臉寫上“笨蛋”,左臉寫上“美女”。
合上筆蓋又不由得嫉妒起寧頌雅來。
“被亂塗亂畫還是這麽靓麗,老天真是不公平……”他嘟囔着左看右看,看夠了才擰了一把熱毛巾,又仔仔細細替寧頌雅擦了幹淨。
——我才算是個好主人。
遲燃自滿自足,在心裏對寧頌雅的話反擊。
玩夠了,男人正欲下床,卻又一把被睡夢中的人抱在懷裏。
“頌雅?”遲燃有些後怕,剛才寧頌雅難道是醒着的?只是在“釣魚”?
但寧頌雅沒有回答,只是按着遲燃的身軀,一個勁往懷中送。
兩個人隔着兩層布料,遲燃能感覺到那火熱胸膛傳來的心跳聲,他渾身燥熱,忍不住肖想那胸膛上肌肉的形狀,卻又為這意亂情迷而羞怯。
尤其是對方身體不适,更顯得遲燃唐突。
遲燃掙紮了幾番,寧頌雅的手卻如鐵鉗子一般,緊緊将遲燃箍在懷中。
寧頌雅把他當成了玩偶?
除去這個猜想,遲燃找不到任何理由。
遲燃使力掙脫無果,無端想起那些惡俗的狗血電視劇中的橋段:大家族中對孩子的關心甚少,常會令孩子養成極大的人格缺陷,比如缺愛。
缺愛的孩子長大之後,性格執拗,喜怒無常,又伴以極強的占有欲和不安全感……
那眼下,寧頌雅這樣……
遲燃的目光落在寧頌雅不肯放開的手背上。
難道真是被他猜中了?
這樣一來,寧頌雅的壞脾氣也有了緣由。
遲燃非但不覺可惡,反而心生出可憐來。
既生出了可憐,對寧頌雅睡夢中的行為更是沒有任何抵抗。
如果寧頌雅抱着他能得到一些慰藉,那他現在為什麽要做無情之人呢?
更何況,他本就是來照顧寧頌雅的,讓寧頌雅的身心愉快是他照顧的一環。
遲燃邏輯自洽,沒有了任何心理負擔,很快便陷入香甜的睡眠之中。
當然他不會知道,在他真正無知無覺之時,那雙有力的手臂将他的身體已經“探索”過了一遍。
“遲燃……”寧頌雅垂着眼,注視着男人的沉睡的臉頰。
遲燃,我應當嘲笑你的蠢鈍,卻又贊賞你的純真。
但是我已經給了你太多逃脫的機會,你每一次的選擇都是主動朝我而來。
我應該滿足你。
寧頌雅将一個吻落在遲燃的眼上,雙手繞在前方,将遲燃的長腿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