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整個周五下午,遲燃都有些心神不寧,但并不是因為範晟溪的好友請求,而是因為寧頌雅的毫無動靜。
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早死早投胎。
他寧願寧頌雅對他的安排來得快些,也不想在陌生的辦公室裏等着沒有音訊的指令。
最焦慮不安之時,正是在暴風雨來臨之前。
遲燃一直在辦公室等到下班,時間一到,一位身着淺色職業套裝的女性正在門口對遲燃微笑。
遲燃有些受驚,他心裏頭挂着事兒,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任誰都只剩下腦子一懵。
“遲先生,您好。我是寧總的秘書,麥沁。”女人舉止優雅大方,朝着遲燃伸出手來。
遲燃咳嗽一聲,讓自己快速回神:“你好麥女士。”
“初次見面,還請您不要驚訝。”麥沁一派良好的職業素養,将手中的衣袋遞給遲燃,“這是寧總派我給您的東西,還請您收下。寧總說如果您不滿意,随時電話聯系他。”
麥沁給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好幾套價格的成衣。
遲燃認得這些牌子,都是高奢。
寧頌雅這是什麽意思?
再擡頭時,麥沁已經優雅大方地踩着高跟鞋離去。遲燃在“追上去耽誤別人的周五放假時間”和“親自找寧頌雅問個清楚”之間選擇了後者,不僅是不想令麥沁為難,公然拒絕頂頭上司的安排,似乎也是在拂對方面子。
遲燃拎着大包小包打車回家,門衛大爺正在剝瓜子,據大爺自己所言,自己的愛好之一就是給家裏的老婆剝瓜子仁。遲燃正在判斷大爺的行為究竟算不算摸魚,對方先一步看到了他。
“你對象又給你送東西啦?”大爺顯然很有眼力見,不過是對這些大牌的logo,“小遲啊,你這是攀上高枝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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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不知道,遲燃清楚得很,這大爺在城區起碼三套房,說他攀高枝,倒有些洗刷人意思。
“……我單身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別老抓我一個人開玩笑啊。”遲燃悶聲,他對寧頌雅的想法一無所知,如今還被取笑,想笑也笑不出來。
大爺笑眯眯的:“整個小區就屬我們小遲長得俊,別人的玩笑我還不樂意開呢!”說罷又道,“年輕人,好好享受生活去吧,去瘋去愛去恨!等到老了以後就知道現在的青春時光多麽美好。”
難道長得俊也有錯?遲燃本來不自戀,屬于“俊而自知卻不自傲”的階段,被大爺這麽一調侃,反而這副皮囊偶爾也是麻煩。
但話又說回來……
遲燃回到家,望着空檔敞亮的房間。他在這一刻忽然開始幻想,有一個人在家裏等着自己會是如何?如果他獨來獨往的日子裏,有了另外一個人,又會是如何?會幸福嗎?還是更壞?
他工作之後強裝出來的樂觀也并非無堅不摧,至少還有一小份的孤獨總在時不時地滲出。
父母的過分疼愛是遲燃面對困難時戰無不勝的利器,也是在此刻讓遲燃黯然神傷的失落。
難道真的到想要成家的年紀了?
不過也才三十……這在現代社會,也不算太晚吧。
遲燃簡單洗了個澡,抱着沙發上的玩偶翻來覆去,就是為了将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攆出去,但身體越是做出過激反應,腦子裏的想法越是根深蒂固,以至于遲燃都開始查詢網上的單身beta是否也有和自己一樣的困惑。
當然,遲燃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在自己的小空間裏發完瘋,還是恢複了理智。
在沒遇到喜歡的人之前,還是不能将這種事視為兒戲。
為了解決心中愁苦,遲燃決定自己做一頓晚餐,以轉移多餘的注意力。
前幾天經歷的“奇異晚餐”事件,遲燃調取了自己家門口以及小區監控,均無法查詢到送餐人員的具體身份,遲燃抽了下班時間單獨去醫院體檢,得出的結果也均為正常無異狀。
也許真的是一場烏龍……
遲燃就算不這樣想,此刻也必須這樣想。
半個小時之後,遲燃和那一團不明物體大眼瞪小眼約有十來分鐘,最後認命地給它留下一張“遺照”。
[新動态]延遲燃燒:媽媽小時候說我技能樹點歪了,現在看來,媽媽所言甚是。[照片]
[新評論]寫錯名字掌嘴八十:嘔了!飯點呢,遲燃,我真是謝謝你[無語][白眼]
[新評論]金貂取酒:虎母無犬子!
遲燃給金女士回了一個愛心表情,戳開了和甄心的對話框:真欠得慌,閉上你嘴啊,小心下次來我家我下廚招待你。
寫錯名字掌嘴八十:呵呵,滾吧。還想蓄意投毒,我現在就報警。
延遲燃燒:有弟弟照顧的人少不食肉糜,我這叫拼盡全力了。
寫錯名字掌嘴八十:你不是喜歡點外賣嗎?怎麽突然想着炸廚房?你轉性了?還是你把人家飯店吃窮了人家把你拉黑了?
延遲燃燒:……
延遲燃燒:滾[發怒][發怒][發怒]
和好友随意聊了幾句,遲燃輕松不少,剛強忍着胃部不适把勺子碗筷扔進洗碗機,一道陌生的鈴聲在房間中乍響。
遲燃花了近十秒去消除內心猛然升起的恐慌,他循着聲音源頭才發現竟然是寧頌雅給他的那部手機。
屏幕上跳動着“寧頌雅”三個字。
沒有任何附加的稱謂。
好像……一個陌生而熟悉的朋友,他們只是久別重逢。
“遲燃,衣服合身嗎?”
寧頌雅的聲音隔着冰冷的屏幕,似乎更顯得不近人情,遲燃本應該抗拒,卻又從中感覺到骨頭一陣酥麻。他總覺得在哪裏聽過類似的聲音,卻又想不起來。
“什麽衣服……”遲燃跟不上寧頌雅說的話,一時間有些呆愣,但随即反應過來,連忙去把麥沁給他的衣服袋子打開,有正裝、休閑裝,還有家居裝……嗯?
寧頌雅那頭自然聽到了遲燃翻動衣服的聲音,十足不滿:“遲燃,你是不是忘記了現在誰才是你的頂頭上司。”
“不敢不敢。”遲燃知道寧頌雅是個什麽脾氣,沒摸出全部也能摸出個七八分,不論如何先穩住對方才是重點,“我就是餓了,回家先做了點吃的。”
“……”
遲燃猶疑地問了句:“怎麽了?”
“沒什麽。”寧頌雅那頭情緒平複得也很快,“那些衣服你試試吧,下周就穿他們來上班。”
遲燃捏着上好的布料,衣領裏的高奢logo十分顯眼:“……寧總,這是入職‘禮物’,還是……”
“這是對你的高标準高要求。”寧頌雅給出了耐心的回答,“遲燃,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在我身邊做事。你要對自己的外貌上點心。”
遲燃順着話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雖然不如寧頌雅給的衣服這樣高貴精致,也算幹淨得體。他開始順理成章地同情起之前在寧頌雅身邊工作的人。嗯,下次見到麥沁,可以問問麥沁是不是也“享受”這套寧總制定的特殊計劃。
“除了不合身以外,別的不用告訴我。穿上後把照片拍給我。”寧頌雅的忍耐似乎總算耗盡,流露出遲燃熟悉的冷漠刻薄來。
遲燃嗯了一聲,對方已經挂斷電話,他這才後知後覺,拍照片?
“東西都放進去了嗎。”
“放心吧,寧總,我檢查過好幾遍了。”
寧頌雅望着窗外,想象着遲燃穿起他精心挑選的衣服之後的模樣,男人應當能聞到白茶的香氣,每個衣袋裏,他都讓麥沁準備了特質香薰。
白茶,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一種極其淡雅卻又經久不散的茶香……
在許多人擔心無法分化成理想中alpha或者omega時,寧頌雅早早地就明白自己和那些人不同,寧家的優良基因不會讓寧頌雅分化出alpha以外的性別,而他天生的性格更是為此做出有力的論證。
他的人生在他尚未出生時就已經開始。
第一次收到情書大概還是在小學,寧頌雅只是冷冷地将對方精心準備的禮物和信一同丢進了垃圾桶。他用行動将自己和對方劃清界限,他的冷漠被自己堂而皇之地擺在明面。但想要靠近他的人依然數不勝數。
寧頌雅只是高高在上,睥睨着那些omega為了他競争,甚至瘋狂。
——這一切有什麽意義呢?
他淡漠地注視這一切。
他對他們不感興趣,也注定不會愛上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就算誰得到了alpha的标記,也不代表能在他身邊待得長久。圖他錢色的人,在他眼中和蝼蟻無異。
直到他“釣”到了遲燃。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遲燃主動咬餌,隔着屏幕,他願意給點回報。
他甚至願意親手去為這個愚蠢的beta做點什麽——好友嗤之以鼻:“寧大少爺,原來您遲來的青春期是打扮芭比娃娃?”
寧頌雅連一個正面的眼神都沒回,他把早就測量好的遲燃的身體數據丢給麥沁:“白色西裝,款式随我。”
“又是白色?”戴迎舟性格大大咧咧,他對寧頌雅的品位向來不能茍同。
寧頌雅颔首:“我的人,當然要随我的喜好。”
“要是他不願意呢?”
寧頌雅挑了挑眉:“他沒有說‘不願意’的權利。”
是的,遲燃沒有拒絕他的權利和理由,他一點一點将他的生活侵襲,直到那個可憐的beta只能依附于他。
他會糾正遲燃一切“不合格”的指标:口味、喜好、習慣。
作為遲燃的主人,他當然也會讓遲燃完全清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将遲燃打造得更加完美。
比如現在。
——“怎麽樣?寧總。”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有些難為情。
颀長白皙的手指将照片點開,男人修長健美的身軀被包裹在他精心挑選的衣裳之下。
寧頌雅的指尖在屏幕上随着男人身體的曲線而滑動,勾勒起無形的桎梏。
“很美……”寧頌雅壓下躁動的暗火,給出了冰冷而精準的評價,“應當也很香。”
遲燃聽話地主動沾染上他的氣息,在布置的精美陷阱裏一無所知。照片裏的男人勉為其難地舉着手機微笑,卻正是讓寧頌雅“食欲大開”的最佳佐料。
遲燃愣住了:“……香?”
他擡起袖子,後知後覺地聞到了那醉人的白茶香氣。
這股香氣甚至讓他感覺寧頌雅正在眼前。
青年正微微擡眸,用那雙迷人的鳳眸凝視他。
遲燃隔着電話,卻感覺有冰涼的風穿過他的身軀——甚至一層一層剝掉他的衣服。
他驚醒了一般望着鏡子。
鏡中回應他的,只有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