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喲,遲工,喜、上、眉、梢!”
“瞧瞧,咱們燃哥這小臉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我猜猜看啊,是不是談戀愛啦?”
遲燃提着幾個大袋子進了部門,挨個給同事們發奶茶:“胡說八道你們最在行,我可小心眼了。你們減肥的一個個注意了啊,這就是我的陰謀詭計,你們喝完我送的奶茶今天絕對再胖一斤!”
“啧啧啧,我吓死了!遲工我要那杯牛乳茶!”
“我要鮮果的!”
遲燃心情好,連帶着上班的糟心事都顯得不那樣面目可憎,和同事們打了一圈招呼,容光滿面回了辦公室,手機從衣兜裏掏出來,點開社交軟件,置頂的對話框安靜地沉睡。
手指往對話框上一點,簡單的對話而已,無非是問問對方做了多久直播,感覺如何,有沒有遇到糟心事,卻又不敢越界,最後只能以“晚安”結束。
遲燃關掉手機,又忍不住再次打開,點開對方的頭像,只是顯示着一片波光粼粼。
根本看不到人影。
不行。
遲燃善于交際,也善于自我總結。心頭上冒出來的“遺憾”不過是對于未能得見YA的真容誕生的失落,但如果他真是貪圖omega的美色,和那些下流無恥之徒又有什麽分別?
就這樣做個網友,偶爾交流心事,聽聽對方說說行業內幕,拓展一番眼界,其實也未嘗不可。
金女士的最新照片适逢其時地傳來,戴着墨鏡的中年女人臉上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卻絲毫不妨礙她在時光中沉澱下來的優雅美麗。
金貂取酒:寶貝,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啊,實在不行就辭職回家吧,你媽不缺養你的那幾塊錢[酷][太陽傘][椰子]
延遲燃燒:媽,沒事兒呢,工作也就那樣,做什麽不是做,我回來無所事事也是給你們添堵。[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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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貂取酒:你之前不是還和我們說你們那個什麽副總讓你去給他親戚收拾爛攤子嗎?怎麽就“也就那樣”了!你爹媽雖然不是什麽大老板,但是也不想看到兒子在外吃苦受罪![發怒]
遲燃苦笑,親媽雖是beta也不掩其豪爽本性,在遲燃尚未對世界的ABO鄙視鏈有具體認知之前,憑借一己之力幹碎這荒唐的刻板印象,以至于遲燃獨自求學求職的那幾年,在難以逾越的“beta鄙視鏈底端”的社會風氣中自我調節了許久。
延遲燃燒:早解決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媽,別擔心我了啊。
金貂取酒:[轉賬:66666]
金貂取酒:知道你辛苦,吃點好吃的,別把我們小燃餓瘦了[憤怒]我和你爸過段時間就來看你。
延遲燃燒:爸爸媽媽玩開心點,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玫瑰][可愛][蹦跳]
對話以金女士的憐惜結束,回到主界面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也是,據遲燃從同事們尋常閑聊之中也能推測出主播這一行自由度相當大,且大多數常在晚上開播,晝伏夜出是常有的事。
遲燃思索了一陣,将手機攝像頭對往窗外,“咔嚓”。
一只褐色羽毛的小鳥在電線上靜若雕塑,身後是無邊無際的藍天。
遲燃在辦公室忙到午休時間,同事們的午餐邀約被他一一拒絕,但最後一個人顯然并不好應付,畢竟無論怎麽推辭,頂頭上司好歹也壓他一頭。
“小遲啊,還在忙呢?年輕人幹勁就是足,我都自愧不如咯!”
遲燃把文件保存下來,站起身以表尊重:“鄒總。”
鄒總盯着遲燃的電腦,眼神自然地轉到年輕人的臉上:“我正準備去吃午飯,想必你也沒吃,一起?”
“既然鄒總相邀,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遲燃的開朗也是有限定範圍,至少對領導過分熱情不算在內,但良好的家教依然讓他會在大多數場合給所有人面子。
兩個人談論着工事到了樓下餐廳,鄒總忽然問道:“小遲,我記得你還沒成家吧。”
“沒呢,鄒總。”遲燃反應迅速,“不過我暫時也沒成家的打算。”
“就算是beta也不要那麽悲觀嘛。”鄒總道,“更何況你條件這麽好,長得俊俏,家底也不錯,放在相親市場裏也是塊香饽饽呀。”
——我不悲觀啊。
遲燃在心裏迅速回答,嘴上還要謙虛兩句:“鄒總謬贊了,我還是想多拼拼事業。”
“說起來,上次要不是你幫了鄒嘉文一把,那小子真是要被攆出去了!”鄒總眼睛眯成一條縫,從中擠出兩道精光,話說得體面,算盤打得也精。
遲燃連忙笑道:“嘉文也是我的同事,同事之間互幫互助應該的,更何況那個項目能平穩落地,我也為我們公司高興。”
“小遲,我果然沒看錯你,年輕人就該有你這種胸懷和格局。”鄒總笑意不減,話語意有所指,“看來以後我這個位置,還得交給你們年輕人來坐了。”
遲燃在心裏嘆了一聲。
這位頂頭上司什麽都好,就是愛酸不拉幾地試探人,他還得護着面子應付着:“您倒是想退休不管我們啦?那我們部門沒了您鐵定和無頭蒼蠅似的,要我說,我們這幫毛頭小子還得仰仗您幾年才行!”
這番話哄得鄒總大笑連連,一頓飯下來,眉梢上的笑意就沒落下來過。
遲燃倒在辦公椅上閉了會眼睛,天殺的,他就應該和同事們去吃飯!
轉念又是一想,罷了,畢竟鄒總是帶着目的來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鄒總是鐵了心要“答謝”遲燃,自家的omega侄子的聯系方式已經給他推送過來,他總不能裝沒看見。
遲燃哭笑不得,真不知道這鄒總是不是準備讓他給鄒家畫一輩子圖紙。
一想到omega,遲燃腦海裏再度冒出YA的嗓音,許多人對“喜歡某事”沒有太多概念,原因來自于“從未遇見”。至少遲燃的聲控屬性也是在遇到YA之後被光速解鎖,整個過程只需要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遲燃趴在辦公桌上,下巴擱在手臂,臉頰被擠出嬰兒肥,手指不斷刷新着YA的賬號消息,但很可惜YA的好友圈和社交平臺上表現出來的一樣,清冷,拒人于千裏之外,沒有留下絲毫任何幻想的餘地。
遲燃為YA找出了千百條“omega想要避免被各種騷擾實在是用盡心思”的可憐理由,心裏頭又為YA主動結交而沾沾自喜。
在這樣一個心門緊鎖的omega面前,他至少是真的“不太一樣”。
冬日暖陽照進室內,遲燃捏着手機昏昏欲睡,嘴角的笑容沒有垂下,掌心忽地被震得發麻。
YA:在幹什麽?
遲燃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快要消散的笑容被立刻續費。
延遲燃燒:在午休。
YA:吃午飯了嗎?吃的什麽?發來我看一下。
唔……雖然語氣有些生硬,但這算關心吧?
延遲燃燒:[兔子][傷心]和領導一起吃的飯,沒拍照呢。
YA:哦。
遲燃失落地跟着念出那句“哦”。
YA又發過來一條:看起來你是你領導的心腹?
延遲燃燒:[尴尬][臉紅]其實不過是領導的紅娘瘾犯了……
上班哪有不發瘋的?更何況他沒說領導壞話。實話不算壞話。
YA:紅娘?他給你組相親局了?
延遲燃燒:嗯呢,他侄子。
YA:也是omega?
延遲燃燒:[尴尬]我是一個beta啊,總不能給我介紹一個alpha吧?
他沒直接說明,但這話在現行的社會規則裏與明示無異:alpha一個個眼光和心氣兒高得吓人,從來都只和omega組成婚姻,也不是沒有打破規則的人,但實在少之又少。
遲燃的确沒對alpha産生過興趣,兩條道的人,他只需要過好屬于一個beta的潇灑人生。
那頭的YA卻沒有了動靜。
遲燃耐心等了兩分鐘,心道:難道是生氣了?可為什麽生氣?
他不會天真地認為YA對自己一見鐘情,卻也總想探究一個緣由。
遲燃揣測之中,YA的反問也跟着到來:為什麽不要alpha?你不喜歡,還是有什麽故事?
遲燃笑了笑,回了個躺平的表情:你高看我了,我是個沒有故事的男同學。
YA:真的?
延遲燃燒:不騙你。
YA:那和omega呢?
嗯……怎麽看着像查戶口呢?
遲燃沒有避諱:也沒有。
YA沒有說話了。
就在遲燃以為兩個人的對話宣告終結之時,YA忽地發來一條語音。
遲燃毫不猶豫地點開,那聲音仿若與他隔着一層紗,朦朦胧胧,沙啞微弱,但依然好聽。
“有機會的話,真想看看你。你願意嗎?”
遲燃的臉頰被這十幾個字擊得滾燙,他有些羞澀地笑了笑,垂眸,輸入這一句回複:我也是。
又為了避免自己的唐突,補上了一句:我感覺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你說呢?
“要我說,你想要他就直接上手呗,整這些花裏胡哨的。”
戴迎舟喝下一口咖啡,悲哀地想自己可能麻木了,竟然對寧頌雅這般面不改色地說出那樣肉麻語音而沒有最初的波動。這個世界可能快要完蛋了。
寧頌雅随手将手機一扔:“野蠻。”
“你現在難道就很文明嗎?”戴迎舟被噎了一下,“寧大公子,我真想擰開您腦袋看看裏頭腦回路到底怎麽長的?”戴迎舟心裏犯嘀咕,現在連變聲軟件都用上了,雖然只是微小的改編,但确實也不會讓人輕易聯想到寧頌雅身上去。
“你想試的話可以試試。”寧頌雅并不在意,他望着窗外,這裏沒有電線杆,自然也沒有電線杆上的褐色小鳥。他知道城市另外一頭的beta現在的全部舉動,包括那因為一條語音而神采奕奕的神情。
戴迎舟撇撇嘴:“算了,沒那個閑心。”
“直接吃到食物,和玩夠了才送進胃裏,味道差別太大。”寧頌雅聲音清冽,如清泉泠泠過山間,只是說出來的話實在與聲線大相徑庭,“人就算是高等動物,也是‘動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完全脫離動物習性而獨立存在……”他收回目光,随手點開了一份文件夾。
屏幕上,一張年輕的臉正對着鏡頭微笑。
這是遲燃的檔案。
遲燃,男,beta,分化日:5月15日……
“有的動物喜歡速戰速決,食物到手就一口不留,但有的動物,它們會給獵物一點喘息的空間……在獵物們以為自己能逃出生天的一瞬間,再将其吞咽入肚。”
寧頌雅神色淡漠,睥睨着屏幕中的男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在男人的冰冷的眼眸。
“祝你好運。”他冷淡而傲慢地獻出祝福,“我的遲燃哥哥。”
作者有話說:
金女士,金貂取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遲燃,收到66666,轉頭給老公打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