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章
22 第 22 章
◎我養你◎
京市又下起了大雪, 一輛疾馳去醫院的急救車上躺着兩個人，車窗上飄落着白雪，一片片、一點點凝結。
梁馥雲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 這裏距離鎮上都要兩個多小時, 偏僻、落後、窮。
她的母親餘香與她的父親韓文德是包辦婚姻，沒有太多感情，結婚後沒多久生下她後，就因感情破裂離婚了。離婚後的餘香依然很受歡迎, 無他, 只因她是十裏八鄉裏最漂亮的姑娘，帶這個女兒也有無數的追求者。
不過她的眼光是真不好，在那麽多追求者裏就看中了秦光。
據說年輕時候的秦光長得也是威武帥氣，餘香是個目光短淺的人, 她就是看中他帥氣，看中他有做木匠的手藝。
可婚後，秦光的本性暴露出來了, 他好賭, 口袋裏有兩個錢就會去村子裏找人玩牌, 經常是玩的血本無歸。
梁馥雲還記得，她第一次見秦昭是三歲，秦昭比她大三歲，穿着個帶着布丁的破衣服, 站在秦光身邊，用一雙清澈幹淨的眼眸看着她。
年幼的她知道，這是她未來的哥哥。
她有哥哥了。
其實剛開始, 秦昭并不喜歡梁馥雲, 覺得她們母女的到來是占據了他母親的位置, 尤其是看着梁馥雲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後喊他哥哥，他就覺得煩。
有一回，他出去找朋友玩，梁馥雲就跟在他身後，奶聲奶氣的喊：“哥哥，哥哥帶我一起玩，哥哥……”
他本就厭惡她，回頭就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梁馥雲踉跄的被他推倒在地上，開始哇哇大哭。
她長得跟餘香一樣漂亮，奶呼呼的，這一哭，哭得秦昭有些不知所措。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兇她，“不準哭！”
梁馥雲努力的嗚咽，“我，我不哭，哥哥帶我玩。”
“我不是你哥哥！”
“是哥哥，是哥哥。”
秦昭又恨又氣，恨是自己對一個小女孩下不了手，氣是父親為什麽要娶餘香這樣女人，帶這個拖油瓶。
但後來，他覺得是上天恩賜，才會讓梁馥雲來到他身邊，拯救他的一生。
秦光跟餘香婚後那幾年的感情愈發不穩定，秦光賭錢一天比一天兇，不幹活了，也不賺錢了，每天就在村子裏找人賭。
賭輸了回來就會打秦昭。
每回這個時候，梁馥雲總是會抱着他，哭着喊：“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秦昭小時候就有那股狠勁，被人打了也會惡狠狠的瞪回去，被打得鼻青臉腫硬是一聲都不吭。
他越是這樣，被打的就越慘。
而餘香看着秦光打孩子從來不阻止，因為她在盤算着跟秦光離婚。
男人再好看，婚後也就那樣，最重要的是，要有錢。
秦昭挨打是常事。
梁馥雲每次見他挨打，哭得眼淚止都止不住。給他塗藥時，手都在抖。
秦昭鼻青臉腫的看着她，努力的露出笑容，“哭什麽，哥不疼。”
“哥哥，等我以後x賺錢，咱們就去大地方住，有很多人照顧我們。”
“哪有這樣的地方啊。”
“有的，我今天去別人家看電視，那裏面的人都住在大房子裏，還有很多……很多照顧他們的人，比如吃飯啦，就有人把飯送到大房間裏喂他們吃，比如想出去了，還有大車子呢！”
秦昭笑着說：“好，那我就等你賺錢了！”
“肯定會的！”
但他們都沒有等來這一天，等來了餘香跟秦光離婚的日子。
秦光跪求餘香別離開，餘香斥責他沒用，連個家都養不起，跟着他過這樣的日子，跟豬狗過日子有什麽區別？
秦昭跟梁馥雲站在門後面看着他們吵架，看着秦光跪地挽留。
那個場景，幾乎深深的刻進了兩人的腦海，成了秦昭揮之不去的噩夢。
挽留沒有作用，梁馥雲還是跟着餘香嫁給了村子裏的有錢人黃紹文，出嫁那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罕見的排場引來了全村人的目光，餘香占得面子，出嫁時不知道笑得有多開心，全然不管站在角落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梁馥雲。
她知道，自己這一走就要跟秦昭分開了，她再也沒有哥哥了。
結婚那天很多人，很熱鬧，沒人發覺一個小女孩離開，她從村子的另一頭朝着另外一頭跑去。
往回跑，得拼命的跑。因為有人在等她，他們約好的，要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去外面讀書。
厚重的裙子拖延了她跑步的速度，跑到半山腰時，就看見半山腰上站着熟悉的身影。他同樣是跑得滿頭大汗，臉上的青紫并未消退，大概是累了，站在那裏休息。
兩人四目相對，風在吹，藍天白雲，一切都是那麽美好。
“哥！”她激動的喊道，“哥哥！”
秦昭也激動得不行，立刻朝着她跑了過去，一把将她抱在懷中，“你怎麽回事啊！怎麽在這呢？”
“我回來找你呀！”她跑得滿頭大汗，笑着問，“你看我，我穿新衣服了，還是婚紗裙呢，漂亮嗎？”
何止是漂亮。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婚紗，上面有很多珠串，穿在她身上一閃一閃的，全村找不出第二個像她這樣漂亮的女孩。
秦昭意識到什麽，趕緊推開她，“漂亮是漂亮，但是你看，我渾身髒兮兮的，別把你裙子給弄髒了。”
“弄髒怕啥。”她牽起他的手，“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玩嗎？玩泥巴穿裙子就是會髒，我不怕！”
秦昭看着她的笑容，也露出了笑。
在餘香嫁給第三任丈夫當天，有兩個小孩玩得找不到北。
秦昭牽着她的手翻山越嶺，去最高的山峰摘果子，爬樟樹，看日落。
五點多，兩個人就坐在山頂上，看着連綿不絕的大山和漸落的夕陽，秦昭伸手弄了弄她的裙擺，将裙擺上的雜草和泥土撣去，整理的幹幹淨淨，然後牽着她的手說：“你看，山外面就是咱們想去的地方了。”
山，還是山。
可是在秦昭的指引下，她覺得山不再是山，是希望，是未來。
她将頭靠在秦昭的肩膀上，困意襲來，“秦昭，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嗎？”
“對。”他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哥哥。”她呢喃，“我困了，你別叫醒我。”
“不叫你。”
梁馥雲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回去，就躺在山頂上睡覺。就算是這樣，也沒人發覺他們消失、也沒人來找他們。就好像他們存在與不存在，都沒什麽區別。
年幼的秦昭看着滿天繁星，看着躺在身邊的梁馥雲，曾一度在想，不回去了，就在這裏，白天他們可以吃果子喝露水，晚上就躺在這裏睡覺。可後來看着她熟睡的模樣，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太自私了。他的家庭不好，但梁馥雲跟着去了黃家，那裏的生活不知道好過多少倍，她憑什麽要跟着他過這樣的苦日子？
第二天，他還是送她回黃家了。
回去的時候，梁馥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抓着秦昭的手不肯松開，“哥哥，哥哥別走。”
秦昭強忍着哭意。
明明從一開始，他就不喜歡她，可現在，她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他怎麽舍得她走呢？
他擡起小拇指，“我會經常來找你玩的，咱們拉鈎，只要咱們拉鈎，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梁馥雲哭着勾住了他的小拇指，“那說好了。”
“嗯！”
此後的日子，秦昭經常會來找梁馥雲玩，梁馥雲也會去找他玩，即便兩家人隔着半座山的距離，還是阻擋不了兩人要見面的欲望。那段時間應該是她這輩子過得最開心、最幸福的日子，他們一起上山摘果子吃，一起掏野蜂蜜吃，還一起去小溪裏摸魚。
漸漸的，兩人都長大了，秦昭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愈發帥氣好看，成了村子裏少有的唇紅齒白少年郎。追着他身後跑的姑娘不少，梁馥雲總說搞不好過幾年他就要娶妻生子。
每次說到這個，秦昭莫名的生氣，一雙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與其說是盯着，不如說是瞪着。
梁馥雲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村子裏的人不都這樣嗎？到了年紀就結婚生子。
秦昭罕見的罵了她一句，“你以後再敢說這種話，你看我不打死你。”
梁馥雲也生氣了，罵道：“我為你好，你打我幹什麽，本來就是嘛，你要是考不上什麽好大學，可不就是要回來結婚生子的，我都聽他們說了，說鄭曉在追你呢，都追到你爸眼前去了，喊你爸叫爸！”
“你再說！”秦昭走到她跟前，好看的眼眸裏滿是怒火，“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哼，你打！你打！”她把臉湊到他跟前。
說到底，他不敢打的。
從小到大，他就打過她那麽一回，就是她剛到他家，他推她那次。
這次也不例外，他同樣沒下手，只是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走到一半，扭頭說道：“我不喜歡她們。”
梁馥雲發現了，只要她說有人喜歡他的事，他都要生氣。
所以後來她就不說了。
那一年，秦昭考到了縣裏最好的高中就讀。
而梁馥雲還在鎮子裏讀初中。
從鎮子到縣裏約莫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如此一來，兩人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越來越短。
周末秦昭會從縣裏回來，那會兒他已經長得很高了，約莫有一米七五，高挑帥氣，站在鎮子裏會引來了很多人的注目。他有個習慣，周六會來梁馥雲學校給她送吃的。都是他從縣裏買的，有牛奶，有糖果。
每回他一來，就有人沖着宿舍裏的梁馥雲大喊：“你校草哥哥來了！”
梁馥雲一聽這話，會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急匆匆往樓下跑。
校草哥哥這個稱呼不知道是誰帶頭叫的，後來整個學校的人說起秦昭，都這麽喊。聽高年級的人說，秦昭在縣裏很多人追，校草是個時髦的稱呼，就是指火爆的意思。
梁馥雲不修邊幅的跑到校門口，沖着秦昭傻笑，“哥！”
說着就會像以前那樣沖上去抱住他。
可秦昭每回都會把她推開，臉上紅通通的，把手裏的袋子交到她手裏，“都說了，那麽多人，別抱來抱去的，又不是小時候。”
梁馥雲才懶得管呢，打開袋子一看，全都是她愛吃的。
正拿出一罐牛奶，就看見秦昭蹲下身來幫她系鞋帶，“怎麽回事啊，每次鞋子都不穿好。”
“這不是着急來見你嘛。”她習慣性的把腳伸過去，“反正你會幫我系。”
秦昭無奈的笑了笑，“那我下次不幫你系。”
“才不會。”她喝着牛奶，“你會幫我的。”
系好鞋帶，他站起身來看着她，“這周在學校怎麽樣？有沒有人欺負你？飯夠不夠吃？”
“夠吃。”她笑着說，“哥，我好想你呀。”
“……嗯。”他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暈好像更厲害了，“我也是。”
“這錢你拿着，想吃什麽自己買，別餓到。”他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皺皺巴巴的錢塞到她手裏，“我下周有模拟考，就不來看你了。”
梁馥雲‘啊……’了一聲，失望的說：“那我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你啊。”
“考完就來了。”他笑着說，“好了，回去吧，我要回學校了。”
“哥……”梁馥雲見他要走，就拉着他的手，“你考完早點來看我好不好，我不想回家。”
餘香跟黃紹文結婚後，基本不管梁馥雲了，把她扔到學習裏，每個月給點錢就完事，就連暑假也都在學校待着，或者去親戚家住着。換句話說，她除了跟着秦昭外，沒人會收留她。
秦昭正因為知道這點，心疼的看着她，“知道了，考完就來看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就跟我說，知道嗎？”
“嗯！”她用力點頭，“知道了。”
秦昭笑了笑，轉身離開。
但走了十幾步，又忍不住回眸看她，看見她還站在校門口，穿着大紅色的T恤x和牛仔褲，不修邊幅卻又漂亮得如芙蓉花般望着他，心中顫了顫，沖着她擺手，示意她回去。
她不回，她就要看着他離開才回去。
秦昭無奈的搖頭，轉身離去。
兩人就保持着這樣的見面，時光匆匆，轉眼來到梁馥雲升入初三，秦昭步入高三的關鍵期。
因為高三的緣故，秦昭來見她的時間少了很多，一個月就見一回，還都是周末見一面就走。
而這一年，餘香發現黃紹文在外面養了小情人，跟他大發雷霆，黃紹文動手打了她。
她嫁給黃紹文着十幾年，從未想過黃紹文會背叛她。
梁馥雲回家就看見餘香被黃紹文壓在地上打，情況如小時候那般，秦昭被秦光打，她沒有出手。如今看着這一幕，梁馥雲也沒有出手。
“臭婊子，你還敢管我的閑事，誰給你的膽子去找杏子的？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救命啊，打死人了。”餘香痛苦的慘叫着，“救命啊。”
但誰會來救她呢？
梁馥雲就站在隔壁間看着，毫無表情，就像打的人不是她母親一樣。
“你嫁給我十幾年，你給我生過兒子嗎？我告訴你，你再管我跟杏兒的事，我就跟你離婚！”
這話要是擱在十幾年前，餘香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離婚，但現在她已經人老珠黃，比不上外面年輕的女孩，要是跟黃紹文離婚，她只會落得孤苦無依的下場。她抓着黃紹文，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苦苦哀求，“別跟我離婚，你跟杏兒的事，我不管了！別跟我離婚！”
梁馥雲把門關上，依舊還是能夠聽到黃紹文一口一個‘婊子’的罵着餘香。
她只能捂着耳朵，讓自己靜下心來寫作業。
初三了，她得好好的讀書，考到縣城裏最好的學校，這樣，她就能夠跟秦昭在一起了。
第二天，餘香滿臉青紫的給梁馥雲做了頓飯。
這很稀奇，作為母親，她是不合格的，十幾年裏沒有好好給她做過飯，基本都是她自己做自己吃。
看着這頓不算好吃的飯菜，她硬着頭皮吃了半碗，卻發現在吃飯的過程中，餘香一直在看她。
不止餘香，黃紹文也在看她，那種眼神很詭異，不是父親看女兒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吃到一半時，黃紹文接到了杏兒的電話，起身離開。
餘香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也不敢說些什麽，回眸看着已經長得如花兒般嬌嫩的女兒，眼中居然出現了幾分嫉妒和羨慕。如果她有這樣的青春美貌，或許黃紹文就不會離開她了。
她突然溫柔的開口，“雲兒，你這陣子在學習過得好嗎？媽給你的那些錢，你夠用嗎？”
餘香的關懷讓她覺得十分不适。
她已經過了需要母親照顧和關心的年紀，所以并沒有太多感觸，幹巴巴的回：“還行吧。”
“你看你，也長這麽大了。”餘香感嘆，“剛出生那會兒，你小的喲。”
她絮絮叨叨的說：“而且你小時候喝奶特別厲害，我沒有那麽多的奶水給你喝，就在村子裏到處找生孩子的女兒，讓她們喂奶給你喝，等你長到我小腿這麽高的時候啊，真是誰看誰都喜歡。”
梁馥雲越聽越是覺得奇怪，她看着她，“媽，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從來也不是會關心她的人，今天到底出了什麽事，值得她跟她在這裏說那麽多話？
餘香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抹着眼淚，說道：“你也看見了，你黃叔叔在外面有女人，我跟了他十幾年，他這樣對我……其實也不能怪他，怪就怪我，這麽多年了，不争氣，沒有給他生個兒子。”
梁馥雲不喜歡這種家長裏短的絮叨，抿唇道：“我下午要回學校了。”
說着，放下碗筷就要起身。
餘香見她起身，連忙握住她的手，“雲兒，媽媽現在的處境真的很不好，萬一你黃叔叔跟我離婚，咱們母女就沒地方去了，你爸爸已經有了新家庭，不會要我們的。”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這條路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是我自己選的，但是我不是為了你嗎？想給你個好環境，想讓你過上好日子。”
梁馥雲冷笑。
真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母親，自己想過好日子，硬說成是為了她。
“你要跟我說這些大可不必，我真沒時間了。”
“雲兒……”餘香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肯讓她離開，“雲兒，都說養育父母恩，我生下你總歸是有恩情的，昨天晚上我跟你黃叔叔商量過，如果……如果你願意給他生個兒子的話，他就不會離開我。”
梁馥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怎會有母親說出這麽荒唐的事情來？
她拼命甩着手，卻被餘香死死拽着，怎麽都不肯松開。
“雲兒，算媽求你了，你也不想看我孤苦無依對不對？你看你，你年輕貌美，你可以生完孩子後再去讀書，再出去找個喜歡的人結婚，到時候媽媽會幫你照顧孩子，我會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照顧，好不好？”
“你瘋了！”梁馥雲瘋狂掙紮着，“放開我！不然我就報警抓你！”
聽到這話，餘香臉色驟變，假裝的慈愛面孔被撕破，面露兇色的看着她，“我是你媽，我叫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你報警有個屁用！本來想跟你好好商量，沒想到你這麽不知趣，既然你不想好好商量，那就別商量，等你黃叔叔回來，就把事情給辦了，懷了孩子我看你怎麽上學！”
餘香到底是大人，力氣比梁馥雲大，拽着她走進房間，将她推進去後就把門給關上了。
梁馥雲瘋狂砸門大喊，都無濟于事。
她又哭又喊，換來的事餘香冰冷的回應。
她說，等她生了孩子就她走。
隔着一道門，聽着這麽絕望的話，梁馥雲撕心裂肺的吶喊：“你是我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什麽了，從小到大你有關心過我，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現在長大了，你就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來！”
她罵她、叫喊，求饒，都得不到任何回應。
貼着門，她聽到餘香給黃紹文打電話，說讓他晚上回來，只要他回來，就是辦正事。
而這個正事，就是梁馥雲。
聽着那個電話，猶如地域惡魔般，萦繞在她的腦海裏。
她不能坐以待斃，抹掉眼淚，踉跄的爬了起來，咬着牙從窗戶鑽了出去，由于黃家是建在一個小山坡上的，從她這個窗戶翻出去就跟從一層半樓摔下去沒什麽區別，好在有松軟泥土的緩沖，僅僅只是腿被劃傷，沒有其他大礙。
沿着那條路瘋狂的往縣城裏跑去，只有那裏有秦昭，只有他會幫她。
天色愈發陰暗，小山村沒有通路燈，只要一天黑，通往縣城的路就變得漆黑一片。
她從未在那麽黑的天走過這條路，不知道天黑下來，周圍就變得如黑洞一樣，伸手不見五指，偏巧那天連月色和星星都沒有，她站在那裏，驚恐又害怕。
最可怕的是，身後傳來了餘香的叫喊聲。
“快，快去找啊！都給我去找！把這丫頭給找回來，捆起來，看她還敢跑！”
“梁馥雲！你這死丫頭，給我滾回來！”
母親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黑夜裏顯得如此恐怖。
可她雙腳像灌了鉛一樣的走不動，像個木頭似的站在那裏。想跑，卻跑不掉，就好像前面是萬丈深淵，只要她輕輕一跑就會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裏，不負生還。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就蹲了下來，緊緊抱着頭，嘴裏呢喃：“快天亮，快天亮，快天亮。”
是夢！
一定是夢，夢裏的母親才會這麽可惡，夢裏才會怎麽跑都跑不掉，夢裏的人都是可惡的。
可是這夢為什麽不醒啊……
為什麽這夢這麽長啊……
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喊道：“小雲？”
聽到熟悉的聲音，梁馥雲猛地擡眸，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對方的五官，但她知道，就是他。
“秦昭！”她猛地站起身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朝着他撲了過去，一把撲進他懷裏，哭着喊道，“秦昭，哥，你怎麽才來呀，我要去找你都找不到！”
秦昭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孩，眉頭緊鎖，“怎麽了？”
梁馥雲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緊緊抱着他，“哥，快帶我走，快帶我走，再不走，我媽就要把我抓回去了！”
秦昭黑眸猛地一沉，望着遠處在找梁馥雲的餘香，雙手緊握成拳。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少見的殺意。
他緊緊拽着她的手腕，“跟我回家！”
秦家跟黃家距離很遠，再加上餘香嫁給黃紹文以後就不再跟秦光聯系了，所以她不會想到梁馥雲在這。
回到家後，他給她倒了點水洗臉，又拿了藥酒幫她擦拭腳上的傷口。
看着那麽深的傷，少年的眉頭緊皺，“你怎麽敢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萬一死了x怎麽辦？！”
“死了就死了。”梁馥雲哭哭啼啼，抽搭着說，“死了正好，如她意了！”
“不準你說這樣的話！”秦昭表情狠厲，“再說死啊死的，我就不收留你了！”
“不要！”梁馥雲聽到這話，哭的更厲害了，緊緊拽着秦昭的手，“你別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秦昭哪會真不要她？就是氣她說這麽難聽的話。她要是死了，他怎麽辦？
他伸出手，輕輕擦拭她的眼淚，聲音軟下來，“別怕，我吓唬你的，我不會不要你的。”
他替她擦完藥酒後，又給她燒了一桶水，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快洗洗，跑得渾身都是汗。”
“哥。”她抽搭的看着他，“你對我真好。”
“不對你好對誰好？快洗。”
秦昭起身出門了。
秦家是秦光一手壘起來，相比于他的木工，他壘房的手藝實在算不上太好，十幾年過去，這房子已經是破敗不堪了，好比梁馥雲在屋子裏洗澡，這側門就可以隐約看見裏面的景色。
他只看了一眼，便拿着書包朝着另外一邊走去背誦課本上的內容。
仰頭望去，月亮終于從雲層裏透出來了，斑駁的光影散落在少年單薄的身上，他開始背誦地理，清澈的嗓音伴随着山谷的鳥鳴，融合得十分美好。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梁馥雲的尖叫聲，“哥！秦昭！”
秦昭猛地丢掉手裏的書跑了回去，一跑回去就看見秦光醉醺醺的撲倒了梁馥雲。
而梁馥雲身上只穿着他給的單薄的T恤。
見他壓着她，少年氣血猛地往上湧，拿起旁邊的板磚就朝着秦光腦門打去。
只聽到‘哎喲’一聲，秦光額頭上流出了血液，捂着額頭大喊：“你這個逆子，你他媽找死啊！”
“滾！”秦昭一腳将他踹開，将梁馥雲拉起來後，握着她的手朝着門外跑去。
秦光踉跄的從地上爬起來，想要去追他們，卻奈何喝醉了酒，怎麽都跑不動，便在後面罵爹罵娘。
聲音傳得幾裏地都是。
可秦昭沒理會，背上書包，整理衣服，就帶着梁馥雲離開。
漆黑的夜裏，月亮又躲進雲層裏了，四周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但她不怕，因為她握着他的手，有他在。
“秦昭。”
“嗯？”
“我們去哪兒？”
“去縣城。”
說到這裏，他停下來，低頭看着她，“害怕嗎？”
“不怕。”她緊緊握着他的手，“你在哪，我就在哪。”
“那我養你，咱們都不回家了。”
她想了片刻，突然露出了笑容，輕輕的點頭，“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