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枝薔薇
第三十九枝薔薇
盛放點點頭, 說：“我也準備走了，今天中午的火車。”
說完，她扯了一個微笑給他。
衛朝看着她不達眼底的笑意, 心中也是一疼。他似乎能猜到她為什麽會不開心，因為他心裏也有點失落。
可是，為了她的安全，他只能這樣做, 別無他法。
衛朝垂下眼眸, 從容走到她面前, 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去收拾一下, 待會兒我送你去車站, 我們一起走。”
盛放應了聲：“好。”
她心裏清楚的很，人總是要分的，而且還會越來越遠。幸好, 她還有他的聯系方式。
盛放本來就沒多少東西, 本來五分鐘就能收拾好, 她足足在隔間裏磨蹭了半個小時才出來。
她推着行李箱出來的時候, 衛朝就坐在沙發上等着他。盛放還沒起來的時候, 他就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随時都能離開。
見她出來，衛朝拎起茶幾上的背包, 朝她說了一句：“走吧, 水電我都已經幫你關了。”
盛放有些不放心，又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圈後, 才跟着他出門。
關門，落鎖, 一氣呵成。期間，她的動作沒有一絲停滞。直到她路過小花園，薔薇入目，花香四溢，她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衛朝剛剛清理過花朵上的灰燼，花瓣上還有水珠殘留在上面，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
衛朝也停.下來，但他并沒有看花。他垂眸瞥了她一眼，又挪開，說：“走吧，一會兒趕不上車了。”
話落，盛放手裏的行李箱被衛朝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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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放并沒有掩飾她眼底的落寞，她嗯了一聲，跟着衛朝走了出去。
整條巷子，都彌漫着一個難聞的氣味。雖然火已經被撲滅了好一會兒，但在盛放的眼裏，巷子上空還是被一層濃煙籠罩着，她站在家門口，甚至看不清巷口那群人，只看到黑乎乎一團。
她又想起剛剛似睡非睡時看到的那團黑影，耳邊又回響起那陣沙啞粗糙的聲音。頓時，後脊背一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的腳步也随之慢了很多。
衛朝與她并肩而行，注意到她的速度變慢後，他也跟着慢了下來。
“別怕，跟着我。”他溫潤的嗓音傳入了她的耳中。
話落，衛朝停.下了腳步，他把自己的背包背在了右肩上，行李箱也換到了右手邊，騰出左手，去牽盛放。
他并沒有直接去牽指尖觸到盛放手指的時候，些微停頓了一瞬，握上了她的手腕。
為了防止她跟不上，衛朝走的很慢，步子也邁的比原來小了很多。
盛放跟着他，亦步亦趨。
垂眸，能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圈着她的細腕。擡頭，又能看到他偉岸清朗的背影。
這一刻，盛放忽然發現，他似乎總能讓她不安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哪怕只一個背影。
他牽着她，穿過迷霧，走過被火光燎的黑乎乎的巷子。
近了才發現，剛才她看到那一大團黑乎乎身影，是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們似乎是在商量關于出殡的相關事宜，聊得熱火朝天的，根本沒有注意到越走越近的衛朝和盛放。
他們把巷口堵的死死的，他倆根本出不去。
盛放先衛朝一步停.下了腳步，她不知道喬洋在不在這群人裏。
依着她對喬洋的了解，如果喬洋真的對她存有那種心思，如果他看到衛朝這個親昵的牽着她，那衛朝一定會被他記恨在心裏的。
喬洋這個人，向來喜歡遷怒于人。
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衛朝來岩橋寨的目的是什麽，她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來。
想到這裏，盛放試圖把手腕從衛朝的掌心中抽離出來。
可衛朝并不這麽想，她剛用了點力氣，還沒掙開，衛朝攥的更緊了。
他把她輕輕往前一帶，低聲安慰了一句：“別怕。”
話落，他牽着她，走進人群。
“麻煩讓一下。”他和別人說話時的嗓音更清冷一些，半點溫度都沒有。
他的聲音不算太大，但很有穿透力。話音剛落，站在巷口的那群人紛紛回頭。
盛放這才發現，這群人全是喬洋的本家親戚。大多數人，她都覺得臉熟。
其中，最讓她熟悉的，是非凡超市的老板——徐非凡。他一身黑t衣，胸.前別着一朵白花，似乎和喬洋家裏的關系匪淺。
她在觀察這些人的同時，這些人也在觀察她和衛朝。尤其是徐非凡。
幸運的是，喬洋不在這群人裏。
可不知道為什麽，盛放從這些人的眼睛裏看出一絲劍拔弩張的意味。
就在盛放以為這群人不會放她和衛朝過去的時候，徐非凡忽然後退一步，轉過身對他身後那群人說：“今天是吳阿姨的大日子，那倆條子也還在喬洋家裏。別惹事，讓他們過去吧。”
徐非凡的話還是有點用的。
很快，這些人給她和衛朝騰出一條路。
“謝謝。”衛朝給這些人道了聲謝後，牽着盛放以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
盛放緊随其後，可身後那群人低聲議論的聲音還是傳入了她的耳中。
“徐哥，這個女的就是洋哥喜歡的那個吧？咱們就這麽讓她走了，洋哥知道後不會生氣吧？”
“你聲音再大一點，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想把她攔下來。”徐非凡說完，指了指停在街道上的警車。
消防車走了沒多久，一輛警車就開進了寨子。問了才知道，是消防員懷疑這場火災不是意外，所以報了警。
饒是岩橋寨的村民再不甘願，也不敢正大光明去和政.府部門作對，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警察進村。
這也是為什麽巷口聚集了這麽多人的原因，這兩個警察的一舉一動都在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盛放聽了他們的話，下意識往喬洋家裏瞥了一眼。他家的大門沒關，一眼可以看到底。
她并沒有看到他們口中的警察，反而看到了一口棺材。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棺材上面，撐着一頂大黑傘。就在盛放準備把視線從那口棺材上移開的時候，恍惚中再一次看到了那團黑影。
盛放下意識想移開眼睛，可是那團黑影像是有什麽魔力一樣，她根本動不了，連步子都有些邁不開。
“盛放？”衛朝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喊了她一聲。她也聽到了他在喊她，她想回應，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她用力咬着舌尖，努力讓自己頭腦清醒。
可是這一切都無濟于事，盛放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團黑影一步一步靠近她。
黑影的速度很快，須臾之間，就來到了她面前。
忽然，攥着盛放手腕的手猛的收緊，衛朝輕輕拉了她一下，她的側臉撞到了他的肩膀。
她忽然能動了。
盛放意識到這一點後，連忙轉過頭，挪開視線，往衛朝身後一躲，垂下腦袋，就近随便抓了一個什麽東西，半晌沒擡頭。
兩個人離的很近，呼吸間，她灼熱的氣息均勻灑在他的後腰上。衛朝的後衣襟和胳膊被她緊緊攥着，他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衛朝微微側了側腦袋，垂眸，試圖看清她的現狀，可她腦袋埋在他的後背，他也只能看到她的頭頂。
他又往喬洋家裏的庭院看了一眼，除了一口棺材，并沒有其他什麽特別駭人的東西。
攥着他胳膊的手還在暗暗用力，衛朝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他猜測，她應該是被什麽東西吓到了。
“不怕，我在。”話落，盛放慢慢松開了手，但她依舊垂着腦袋，額頭抵着他的後背，不願擡頭。
衛朝見狀，松開行李箱，轉過身，拍了拍她的脊背。
此時，他才注意到，聚在巷口的那群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和盛放身上。
可他無暇顧及那些人的目光和低語，因為他懷裏的人好像在發抖。
“我們先離開這裏好嗎？”他一邊順着她的後背，一邊低語。
“好。”盛放悶答了一聲。
衛朝松開她，轉身時，目光落在了徐非凡臉上。他正倚着牆，和其他人一樣，目光盡數落在了他身上。
徐非凡似笑非笑，見衛朝看過來，沖他挑了挑眉，似是在問他究竟是什麽情況，懷裏的姑娘又是誰。
衛朝沒給他任何回應，只冷冷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他重新牽起盛放的手腕，拉着她離開了。
走了沒一會兒，盛放忽然覺得一陣疾風從她身上掠過，涼涼的，吹的她頭昏腦漲，連腳步都遲滞了幾分。
“怎麽了？”衛朝見她沒跟上，又停.下來問。
盛放搖搖頭，說：“沒事，走吧。”
衛朝看着她蒼白近乎沒有血色的小臉，心中始終不放心，又問了一句：“真的沒事？”
盛放再一次搖頭：“真的沒事，就是感覺有點冷。”
他仰頭看了一眼升在當空火辣辣的太陽，日頭正足，烤的他都快化了。
“冷？”衛朝狐疑，他想起昨晚她單薄的穿着，又說：“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話音未落，他的手已經探到了她的額頭。她的額頭冰冰涼涼的，比他手心要涼很多，根本不像是發燒。
“還好，不是發燒。”他自顧低喃一聲，又對盛放說：“稍等我一下。”
他把肩上的背包卸下，從裏面拿出他僅有的那件黑色沖鋒衣外套。
“黑色吸熱，我已經洗幹淨了，你不要嫌棄。”
說完，不等盛放說話，衛朝已經把衣服套在了她的腦袋上。
正如他所說，衣服洗的很幹淨，仔細聞，隐隐能嗅到洗衣液的清香。
“謝謝。”盛放把衣領整理好，甕聲甕氣道了謝。
“走吧。”這一次，衛朝沒有再去牽她，但他們二人一直并肩而行。他的餘光也一直沒從她身上移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