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殺了葉傳撚就能成為這個女傭兵的副手！
雖然稽查隊對敘藜很唾棄, 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話對于人群，尤其是千裏迢迢趕來投奔敘藜的人群來說，是最有煽動性的。
他們之中許多人就是因為這個瘋狂而變态的殺手而來, 他們一樣崇尚血腥——和死亡, 所以他們極有可能真的會去完成這個游戲。
而葉傳撚，盛漱死後他的危險級別才降下來, 維修局還沒确認他的身份！
“不用确認了, 葉傳撚一定是冤枉的......”指揮這句話還沒說完, 監控室裏的人就忽然跑出去。
葉弘一路上瘋狂得撞倒了無數人, 仍然在謾罵中不斷地加快速度。
001聽不清他的急促呼喊，葉弘跑得幾乎摔倒：“哥，哥！！”
葉弘眼眶鮮紅，看見面色蒼白的葉傳撚被監察隊的人押送出來, 不顧人牆阻攔不住地伸手。
他喉嚨太酸說得太快，眼淚幾乎都出來：“那個女傭兵要來殺你, 他們證實了的, 他們證實了的！”
“你不是叛徒！更不是玩家。”
這最後一句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
戴着手铐的男人步伐遲緩, 面上并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
可經過葉弘身邊的時候, 葉弘分明看見他的太陽穴血管已經青了。他愕然又憤怒地攔住他, 卻被監管者呵斥。
人被帶走, 葉弘沖到監察室旁的實驗室：“這是怎麽回事！”
他知道負責審訊大哥的就是自己的好友林堅，拎起他的衣領吼：“我哥明明就是無确鑿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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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體将懷疑對象分為兩類，編號為WJ如盛漱的是證據确鑿，像敘藜這樣無确鑿證據就是DY了。
但并不是被懷疑的就不會受到非人待遇。
葉弘更不知道在盛漱罪名确定的那一刻, 葉傳撚是不是玩家就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是一個派系，打壓了盛漱葉傳撚只會受到牽連, 他只知道林堅早有預謀：“我哥是監察隊的前核心，他如果想要叛變監察隊怎麽會堅如磐石！”
這個弟弟聲嘶力竭。
而林堅表情漠然：“是不是叛徒，自然有人論斷。”他扯下他的手，毫無波動：“我也會協助偵查。”
葉弘眼睛發紅地盯着他，在其他人闖進來阻攔他的時候瘋狂撲過去，厲聲：“林堅，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拿我哥做實驗，你就是想報複他！你姐姐已經死了但他還是我大哥，只要他不是玩家你就沒有權利私自用藥你知道嗎！！”
他還是那樣天真。不知道林堅的實驗早不止停留在疼痛試驗層次，所以即使情緒激烈也沒有要威脅林堅性命這樣的話。
林堅卻在他被拉走後，仔仔細細地把手腕洗幹淨，然後盯着自己手腕上标號，嘲諷一笑。他t的證據不是确鑿的？
他姐姐都已經死了。他卻還好好活着。
他最好确認女傭兵會殺了他。否則他會百倍奉還。絕對。
維修局因為敘藜宣戰似的講演拉響了最高警報，第六維修局只能從其他局抽調稽查隊支援，大部分流動人員也都守在了監察隊這一層，早早地布置好了陷阱等待玩家來撲火。
敘藜不需要通過這些封鎖。
因為她操控馬甲就能自殺。
神經藥物啊。敘藜輕描淡寫地閃身進葉傳撚的關押隔間，一點也不在乎監控捕捉了自己發出警告，而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葉傳撚。
然後托起他的下巴，仔仔細細地檢查他的太陽穴和腦前額。
葉傳撚算是馬甲中存活情況較好的，一直只受精神折磨，關押人員因為另一個馬甲的死亡對他恨得深刻些，幾乎每次用藥都要保證葉傳撚清醒，才能讓他痛苦。
所以葉傳撚瞳孔沉靜微淺。是幽深湖水一般泛着點藍的寶石。累月的折磨在見到本體後只化作一個淡淡的笑。
敘藜聽到腳步聲，加上一個監察隊，維修局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林嘉茵的上傳意識實驗失敗了。”
林嘉茵只是她馬甲中微不足道很渺小的一個。只是因為體弱一直被其他馬甲照顧着。連藏生馬甲開展實驗的時候都本能維護。芯片都叫拟嘉茵。
她們以為可以達到的意識永生，永恒的自由，也不過是個謊言。所以怎麽辦呢。馬甲不死，她就一天都不能安心。
葉傳撚輕輕地動了動眼睛，他的手被拷着，神經和身後的腦機相連，強行掙脫不會死亡，但會受創昏迷和植物人一般。
所以她帶不走葉傳撚。
恰巧，這正是她想要的。
擴音器裏響起林堅冷冰冰的喝止聲，因為這不是維修局計劃的，維修局的人甚至驚愕停頓一瞬，只聽見林堅冷聲：“放下武器。”
看得出來林堅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
在監控室聽見林嘉茵的上傳意識時，他也只是咬牙：“不然我啓動按鈕就能把你炸成碎片。”
這裏面早就安裝重型炸彈。但敘藜只饒有興致地擡頭。監控嚴謹謹慎，無所不知，她只掃了幾眼它的機械外殼，就收回視線。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那些實驗在你身上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在意識永生方面，林堅毫無疑問是個天才。藏生之前的研究思路甚至都來自這個人。誰讓馬甲林嘉茵有一個天才弟弟。
但敘藜和林堅無冤無仇，現在也更不在乎馬甲是不是能以另一種方式活着了。藏生讓她知道能帶來隐患，都是活着的。
所以。
咔擦——她扭斷了葉傳撚的喉骨。身後傳來葉弘殺人似的悲憤厲聲，她也只再度伸出手指在葉傳撚外套上擦一擦。
她慢悠悠：“仿生人骨骼确實很長命。”
可惜。這次來執行的可不止她一個人。
說完，她在爆炸開始之前退後，其他人摸到前她的身體就像淡去的墨痕一樣，迅速虛化。
虛化前，她保持着倒下黑車時嚣張狂妄的姿勢，向其他來殺葉傳撚的人宣告：
“葉傳撚的軀體是99%仿生人，唯一的供血弱點在心髒和頭骨。”
說完，敘藜打了個響指，離開現場。
沒人知道她知道的原因是馬甲已經被她放棄了，所以話落人群就瘋狂了！他們知道了這個人的弱點，輕而易舉就能捏死他！
林堅猛地看向爆炸餘光裏那個男人！
他閉着眼睛，似乎是死了，又似乎早知道自己的命運，他也知道敘藜為什麽提起林嘉茵，提起姐姐。
她想激怒，想利用他的情緒，但林堅不會被這拙劣的手段給騙到，他也最清楚。
研究人員一輩子不可能完成意識上傳。
他姐姐早死了。死在葉傳撚懷裏。
對敘藜這個決定，參加游戲的人群本來七上八下，聽到這共享的一聲後，忽然就像是燃料點燃了引擎。
無數玩家NPC像是蝗蟲一樣趁着維修局疏于防護這一瞬間，湧進去，然後開始大肆釋放異能！
大部分人不會主動挑釁聯合體的主要戰力，但他們中很多人刀尖舔血，分毫不傷也能取到項上人頭很有一套。
維修局很快變得爛糟糟，只有內圍因為提前布控暫時沒被沖散。
林堅不顧阻攔，陰沉地沖進實驗室，看到防炸圍牆裏那個破破爛爛的軀體，咬緊牙關把他拖出來。掐着葉傳撚接實驗電線的太陽穴，厲聲：“葉傳撚，我知道你還活着！”
別想裝死！
身後忽地湧進更多人，稽查隊大罵林堅是瘋了，沒有異能也敢在這裏添亂。但林堅好似不知道背後是槍林彈雨：
“我姐的遺體在哪裏！”
林堅顧不上這些，只疾問：“你知道敘藜能殺了你，不告訴我我就讓她攪碎你，告訴我！！”
葉弘猛地沖進來，渾身是血推開林堅。
那個總是冷淡卻彬彬有禮的研究員卻瘋了一樣扯着葉傳撚大吼：“說啊！”
葉弘厲聲：“林堅你是不是瘋了！”他眼睛發紅地大罵：“你怎麽能給他裝這些！”
“那他媽是他自己裝的！”林堅發飙：“你以為他是什麽好人真的悍不畏死嗎！他就是怕死才在被抓前把自己換得金剛不破！這些年我嘗試了多少方法想殺死他。”
林堅目光陰沉地轉向葉傳撚，冷笑：“卧底，不顧生死的英雄，他也配！”
他趁着葉弘還怔愣抓起葉傳撚：“知道盛督察被抓時你就有預料吧，不僅沒幫她作證還提前做好不死之身準備，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監察隊核心？是我姐喜歡的人？”
他一拳砸上去，把葉傳撚打得被甩在地上：“你也配！”
葉傳撚本來是不死不壞的軀體，可在墜地的一瞬間，他卻猛地一顫，兩頰青紫，然後嘴角猛地流出含黑帶塊的瘀血來。
然後，他就抽搐起來。
好似他壓抑忍耐了那麽久，就為這一刻的死。好似一條，被冷凍了許久，現在才吐出腐爛內髒的腥臭的魚。
葉弘還愣着，見到這一幕終于發狂地将林堅打倒，将葉傳撚扶起來。可是竟然扶不起來。
他的軀體被鋼鐵替代，是因為實驗室技術支持，和敘藜曾經抽到過一次定格異能。
現在敘藜把這個異能解除了。
所有的傷口淤積崩潰，一具早已死了的屍體終于開始腐化。
其後也有很多沒被稽查隊阻攔住的玩家沖上來。他們如法炮制，像是對待盛漱一樣，在哄搶之中，狠狠地揮拳打在葉傳撚破碎的軀體上。
葉弘拼了命地怒吼着，喊紅了眼想擠進去，也只能看見他哥的手指，一開始緊緊地抓着機械的邊緣，似乎是求生本能。
但某一刻，他僵住，然後在那麽多人的毆打和蜂擁而上之中顫抖着慢慢松開，不動了。
活生生打死。
“怪不得換成這樣，”已經消失的敘藜聲音出現在麥克風裏，林堅送她一次驚喜，她就還他一次，語氣笑意盎然，“可惜我不是專業人員，今天也有點累了，還是交給更有熱情的人去幹吧。”
她在麥克風裏興趣盎然地挑釁，玩家和NPC都陷入混戰的同時卻沒有人留意到，一個身影正閑庭信步地搜刮着高能武器。
她攢了好幾次冷卻時間終于抽到了存儲異能。維修局警報聲裏她慢慢漫步，挑選武器時懶散笑道：
“這是灼心第一次集體行動。很完美的配合，是不是？”他們都在為了成為她的副手而努力表現。
其中有個年輕男生，臉色煞白，遠遠站着開了一槍，正中葉傳撚眉心。
一切寂靜後，他的瞳孔也顫抖，咬緊牙關才讓自己不哭出聲來。
他是監察隊的新生，也是因為葉監察才進的監察隊。為卧底毀去偶像屍體，他很崩潰。
但更崩潰的是林堅才對。
葉傳撚被活活打死後，他才聽見一個硬幣似的東西從他大腦裏掉出來。
敘藜轉頭，瞧見監控裏是自己馬甲意識的一個備份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
但林堅再熟悉不過上面的刻痕。“LJY。”他姐姐送葉傳撚的禮物，也是他們拖着那麽久不結婚他也堅信他們感情很好的原因。
那是一個心髒複制模板。
和這個專業的林堅和在監察隊的葉傳撚不同，林嘉茵不懂意識上傳上傳的是哪裏的意識。她只樸素覺得心髒最重要。
所以在弟弟建議她保存一份的時候她只抿唇笑，選擇心髒保存t一份後交給了自己喜歡的人。
他以為葉傳撚早就扔了。
葉傳撚早不記得還有姐姐如此愛他，可他竟然把這個備份藏進了自己的大腦裏，人體最脆弱的地方，而後日複一日地接受審訊也沒有吐露。
林堅雙手艱難地保護着那個備份，腦海一片紛雜，幾乎不會動作。
亂糟糟的人群早就散去，難得規整的維修局隊伍裏有個男人夾着煙，胡子邋遢蹲下來抹了鮮血看了一眼：“把活着的身體切割到最小塊，再嘗試哪個部分保存能以意識形态活着啊。”
林堅意識忽然空白。
他在說什麽？
他，說，什麽？
葉傳撚把自己仿生人化，原來是？原來是因為？
湯樹夾着煙，沉默片刻，輕描淡寫：“看來這軀體拆解實驗最後還是失敗了吧。”所以葉傳撚才意識到林嘉茵沒救了，自己也不想活了。
逗留的玩家都四散奔逃。荒唐喧嚣過後寂靜下來的維修局卻忽然震動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那個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手扒着地面，神情猙獰慘痛絕望，像是正在被魔鬼拖下地獄。
他咬着“葉傳撚”幾個字，模糊而痛苦地斷續低吼，似乎被抽幹了生命力只剩下那雙遍布凄厲痛苦的眼睛，還在悲憤地低鳴着：
“葉，傳撚。”
葉弘面色已經完全空白了，湯樹叫人把他拉到一邊，喝口水緩緩，自己盯着葉傳撚的遺體眯眼。
葉弘只抓着滿手的鮮血，冰冷得像是個凍死的魚一樣，連林堅爬起來他都沒有反應。只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他才緩慢地動了動手指。粘稠的鮮血滴下來。
全都是他哥的。
滿地的機械碎片。
他哥的。
他哥藏在腦海裏屬于嘉茵姐，到最後也完好無損的心髒副本。
他哥的。
他哥做了什麽能讓那個女傭兵也不毀去這份心髒副本的嗎？
沒有。
葉弘使勁地去想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好似用力想了就不會想起更多面前更殘酷的事實。可是，沒了，都沒了。
暴亂第二天葉傳撚的殘骸裏被檢測出系統的殘留運行痕跡。他被證實是個玩家。卻在那一天束手就擒。
沒人能解釋他的異常，只是有人提出了問題：“既然林嘉茵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普通人，那灼心為什麽會特意保留她的意識副本？還有那麽多人保護？”
他們之間有沒有聯系？
有人沉默，片刻後開口：“我記得當初葉傳撚被抓後，拒絕指正任何人。包括後來被誤判的柏黎。”
“所以會不會是因為葉傳撚給他們打了掩護......”
他用守口如瓶換了林嘉茵一個存活的機會。
所以那個研究員甚至把林嘉茵的意識上傳實驗放在首位，所以敘藜特地來告訴他說，意識上傳實驗失敗了。
他的仿生人軀體拆解實驗也失敗了。
所以他死了。
維修局給林堅放了假。
但出來的時候，其他看到他的人都吓了一跳。
面色慘白兩頰凹陷，等行屍走肉般到姐姐家，發現裏面仍然一塵不染，才握着那個心髒副本，跪在門口大滴大滴地掉下眼淚來。
世界在震。像無數雙手和異能落在那個血肉之軀，無比震撼一樣。
他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保住姐姐的心髒副本。可葉傳撚在那樣的極端裏，也沒有損壞一絲。
他是玩家。可他為了姐姐束手就擒，有時間把自己變成一個近仿生人也沒有逃跑，他為了姐姐配合自己多年的實驗折磨，甚至無意識地配合進行軀體分割實驗。
只是為了證明一個心髒副本也能讓姐姐複活。可最後實驗也失敗了。他才松開了手。松手那一刻，仿生人身軀對他來說就已經沒用了。
他早該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