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對比于如芳宮的喜氣洋洋, 長樂宮裏是死一般的寂靜。
再一次從夢裏哭着醒來的謝瑤神色恍惚，本就清瘦的臉如今更是瘦得可憐，原本合身的衣服此刻穿在身上, 竟顯得空落t落的。
“小姐醒了，可要食點湯面白粥？”一直守在殿內，擔心她會出什麽事的棠梨聽到動靜後馬上用火折子點亮整個宮殿的蠟燭。
放在錦衾上的手指驟然用力抓得纏絲勾邊的謝瑤搖了搖頭, 她現在沒有胃口，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就連身體也失去了感知饑餓的能力。
“要是小姐不想吃東西, 奴婢去給你端一碗雞湯來好不好。”棠梨清楚她會拒絕, 忙勸道, “奴婢知道小姐不餓, 只是小姐在不吃點東西，你的身體會扛不住的。”
謝瑤仍是搖頭, 甚至不想在床上待着，赤足踩下床。
來到門邊，推開門, 任由着寒冷的夜風吹着臉頰呼嘯而過。
只有這樣，她才會感覺到千瘡百孔的自己還活着，也讓自己不要忘了對他們的恨意。
棠梨剛打開衣櫃從裏面取出一件雲紋織錦羽緞鬥篷給她披上，耳邊就随着風，悠悠地飄來一句話。
“棠梨, 我不想在這裏呆了, 我想離開這裏，這裏一點兒都不好玩。”一開始她只是不甘心謝月蓉能那麽輕易的搶走屬于她的東西, 也不甘心連唯一一個說喜歡她，會對她好一輩子的殿下真的會放棄他對自己的所有承諾, 轉而高高興興的去娶了謝月蓉。
所以她想要報複，想要惡心謝月蓉，想要搶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也想要抓住唯一一個還對她好的殿下。
可她忘了，人不是東西，人有着自己獨立的思想，還有手有腳也會跑。
如今她一想到曾經滿眼都說着喜歡她，說着以後會娶她當皇後的少年郎不喜歡她了，還為了另一個女人親手打掉他們的孩子，更厭惡的說自己懷的是別人的野種時，她就應該明白了。
偏生她還是蠢得認為他們好歹有着十多年的情誼，就算他在讨厭自己，但她肚子裏的孩子也實實在在是他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只是自己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那麽狠心，連自己的孩子說不要就不要，還假惺惺的說以後他們還會有孩子。
什麽孩子，他怎麽配和她說孩子！！！
謝瑤擡手擦走沾了滿臉的淚水，淚眼朦胧的擡頭望着沒有一顆星星的夜空，喃喃自語，“雖然都是一樣的天空，但是外面的天空肯定會更漂亮吧。”
棠梨緊緊握住她的手，“會離開的，我們一定能離開的。”
今年許是多事之秋，本來身體康健的聖人在入冬後因為一場小風寒病倒了，即使是有謝月蓉這樣的醫仙也救不回來。
以至于這段時間周淮白同謝月蓉都在宮中侍疾，就連普通百姓都嗅到了即将更換新帝的味道。
只不過外面的風雲詭谲并未傳到長樂宮，這處仍是如水一般的死氣沉沉，就連宮人行走間都不曾發出半分聲響。
随着天邊徹底暗沉下來，抱着一個包裹的棠梨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小聲的說，“小姐，快點換上衣服和奴婢離開。”
“離開？”正坐在床邊發呆的謝瑤誤以為聽錯了，很是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自從孩子沒了後，她是恨不得做夢都要都要插上兩雙翅膀，離開這堵不見天日的高牆。
問她為什麽沒有想過死，她是想過的，可她注定是個懦婦，也是個害怕死亡的懦婦。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死的人也不應該是她。
“嗯，去看外面的天空。”棠梨把準備好的宮服遞過去，“奴婢打聽過了，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如今整個東宮的守衛都變得薄弱。”
今晚上确實同棠梨說的一樣，她們出宮得很順利，順利到像是有人刻意放行。
不過謝瑤沒有想那麽多，出了東宮後徑直坐上出城的馬車，将身後如同一頭沉睡中的巨獸的京城遠遠甩在身後。
謝瑤久違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連空氣都迷茫着香甜的味道。
她也在思考着，為什麽自己沒有早點離開，為什麽非得要和謝月蓉争個高低，要是不争。
謝瑤眼眶濕潤的撫摸上裏面曾經有過一個孩子的肚子上。
棠梨看着眉眼比起在東宮裏變得鮮活了幾分的小姐，自個也像是飲了甘甜的漿水，問，“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嗎。”
掀着簾子的謝瑤擦走眼角湧現的淚花，托着下巴，近乎貪婪看向窗外千篇一律的風景，“江南，我想去江南。”
她不知道話本裏的才子佳人，文人墨客們為什麽最愛江南，所以她想要去看看，江南是否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好。
小花和長樂也沒有去過江南，她要帶她們去看一眼。
長樂，是她擅作主張為那個孩子取的名字。
也希望她下輩子投胎之前要選擇一對恩愛的夫妻，而不是運氣不好再次投到她的肚子裏。
“等去了江南，我們在去大漠，等我們兩個年紀大了，走不動了，我們就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來，然後養一條大黃狗好不好。”此時的謝瑤像是有着說不完的話，以及對未來美好的新生活的期盼。
“好，到時候小姐你可不能嫌棄我笨手笨腳的才行。”棠梨在她的描繪中，也對未來布滿了幻想。
“我怎麽會嫌棄你，我還擔心你嫌棄我什麽都不會做呢。”
“沒關系，要是小姐什麽都不會做，到時候奴婢就努力賺錢養小姐，絕對不會讓小姐吃一點兒苦頭。”棠梨扭頭看了一眼在月光下閃閃發光的小姐，心口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撕裂一樣難受。
她的小姐本不應該經歷這種痛苦的，她就應該一生順遂，被所有人捧在掌心裏受盡寵愛。
周淮白走出德元宮後，擡頭望見天上挂着的一輪明月，掩在袖袍下的手動了動。
他很久沒有見到阿瑤了，自從那天過後他是想過要去見她的，又因父皇的突然病重而耽誤了下來。
現已确定父皇的病情穩定下來後，他馬不停蹄的回到她居住的長樂宮。
他想要見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長樂宮，長樂，取之長樂未央，願其一生開懷。
他也唯願她一生喜樂安康，無憂無慮。
長樂宮內靜悄悄的，連清冷的月光都被隔絕在外。
周淮白以為她是睡着了，遂放輕腳步來到床邊，眉眼間是遮不住的绻缱溫情，擡手掀開放下的帷幔，輕聲的問，“阿瑤，你睡了嗎。”
“要是還沒睡的話，我們出去看花燈好不好。”
“是不是太晚了，也怪我，我應該早點回來才對。”周淮白坐在床邊絮絮叨叨許久都沒有等來回應，卻能感受到喉嚨像被什麽東西給掐住一樣，驚慌失措的恐懼感也在身體中游走。
當他掀開被子的那一瞬間，被子裏面哪裏有人，有的只是冰冷的枕頭。
這一刻的周淮白渾身血液倒流，鋪天蓋地的恐懼如潮汐向他湧來，倏然站起來圍着殿內尋找，“阿瑤，你是不是生氣我最近沒有陪你，所以生氣的躲起來了。”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早點回來的，你出來好不好。”
“我帶你出宮玩好不好，你快點出來，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可是他把整個宮殿都翻遍了，連她在東宮裏常去地方也找過了，仍是找不到她，就連她的丫鬟也跟着不見了。
即使真相已經赤//裸的擺在了眼前，連呼吸都彌漫着刺痛的周淮白仍是不願承認，也不想承認她會離開他。
阿瑤怎麽會離開他，怎麽會舍得離開她，肯定是有人教唆她的！
對，肯定是有人教唆她離開自己的。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孤找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