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啊?什麽事情?”
“……”
布萊雷利感覺,自從他來到這哥譚,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些蝙蝠哥蝙蝠弟蝙蝠爹後,他原本算得上驚險刺激的生活變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驚險刺激。
“你們這是鬧的哪一出?”伴随着“咔噠”一聲,槍/械的最後一塊零件被裝好,他現在完全是憑借着強大的毅力才沒有讓臉上的笑容完全消下去。
“工作需要。”傑森說,他現在的面具和頭罩處于一種輪換狀态,今天他剛好帶了頭盔出來——比較見鬼的是,明明那就是個,頭盔,但布萊雷利就是能從那個玩意上頭看出一種嘲諷的表情。
“我記得這邊不是您老的地盤吧?”
“我開疆拓土,不行?”
“行,成,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布萊雷利看了看時間,默默地往房梁旁邊挪了個位置。
下邊是絡繹不絕的……麻将聲,整個房間充斥着來自異國的污言穢語,從房梁往下看去,挂在四角的燈籠光線黯淡,紅光落到了一盆光瓜栗(注)的枝葉上,麻将、骰子、撲克在不同人手中轉來轉去,而房間的盡頭是一處神龛,彌漫在空氣中的焚香味道就是從那頭飄過來的。
紅燈之下,不論是什麽人——歐洲人亞洲人美洲人,作為“人”的面貌就這樣被無形中扭曲了……強烈的喜悅、強烈的憎恨,着了魔的面孔是如此瘋癫,要是讓夔娥來評價,她大概得暗罵一句“賭狗不得好死嗷。”
“我記得卡珊德拉好像說過,我們這算不算那什麽,梁上君子。”傑森說。
“……那是形容賊的,你能不能整點正常的中文詞彙?”布萊雷利吐槽。
是的,他們眼下正蹲在人家唐人街的某個賭館的……梁上。傑森是來試圖抓一個自以為卷款跑路沒人知道的手下,布萊雷利是為了懸賞,有人買這邊幫派的二把手的一條命。這算得上不期而遇,雖然可能誰都沒想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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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幫派林立,這不是句空言。除了本土的,自然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什麽意大利的日本的俄羅斯的西班牙的,除此之外還有各路團夥、獨行俠、非正規宗教以及劈裏啪啦念咒的魔法師。這樣卧虎藏龍的地方,主打一個東邊不亂西邊亂,阿卡姆炸鍋黑門散。也就蝙蝠俠有那耐心全年無休行俠仗義,換誰誰吃得消這幫王八。
他們所處的這個窩點嘛,是哥譚西南的一股勢力,和華/人有關。布萊雷利好像聽夔娥提過一嘴,早年間用這個名號的華/人/組織也還算是有些把個好漢,只可惜到了後來,這幫糟心玩意就成了純粹的黑組織了——特別是哥譚的,幹的全是破事。
“我就在想,雖然江湖義氣這東西聽上去很好,也夠吸引人,但是他們真的有那玩意兒嗎?拜關公的時候心不虛嗎。”夔娥說:“在我老家掃黑除惡必有他們一份啊。”
“你別動。”對此,布萊雷利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托着她的下巴,刷刷往她臉上撲粉。
“你那小女朋友沒來?”
傑森問。
她來了,她混在另一邊當端茶送水的呢。“她不是我女朋友,可不敢亂攀。”布萊雷利終于忍不住翻了這個月以來的第二次白眼:“她是我祖宗,謝謝。你們美國人怎麽回事,自己男女關系混亂就不要套別人頭上——這世界是容不下純潔的隊友情嗎?”
“我認為,還是有的。”傑森聽聞,居然鄭重其事地回答:“但是對于有些人沒有。”
遠在布魯德海文的夜翼點了個踩。
夔娥正端着盤子,小心翼翼地在走廊間穿梭,地下賭館人來人往,除了一起來的,此外從不與旁人有什麽交談,她轉來轉去,也沒見到目标,索性開始點評這裏的建築。
說實話,有點醜——而且看形制大概并不是一開始就那麽醜的,而是為了符合一些美國佬對華的刻板印象而修的,這一根紅柱子那一根紅柱子,這氣派未免也太虛假了。就連她穿的旗袍都帶着一股子複古味。
不枉布萊雷利看視頻研究了大半夜的複古妝造,她現在簡直是無縫融入了身邊這一群莺莺燕燕的賭館女郎裏。
“嗯?”她突然間被人攔住了去路。
“喔,這位女士……”
攔下她的男人打扮幹淨,面色平平,卻有一雙好似魚類的、往外鼓起的雙眼,除此之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他身上長長的、沒入衣領的疤。但在這個地方,遇見什麽事,她都不覺得稀奇。她含蓄地笑了笑,像個美國刻板印象裏的東方女人那樣,微微欠了欠身,正當她準備開溜的時候,沒想到那男的又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并且開始誇贊她的外表,希望能請她喝一杯。
哦呦。
實際上,夔娥并不太懂所謂“受西方人歡迎的華人臉”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看來看去,最後只總結出了高高的顴骨、細長的眼睛這兩條。
和她本來的面貌完全不搭邊。
“有些丹鳳眼是很好看的啦,但是你能畫嗎?”
“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不能質疑我的化妝技術!”
“……呃,就是我們真的要搞那麽還原嗎?”
“倒也不必。”布萊雷利說:“稍微讨巧一些就行,整體可以搞得普通一點,在部分例如眼睛,眉毛之類的細節修飾一下,讓人覺得有好看的地方就行,太普通或者太出衆都會被懷疑。”
他把刷子一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恰好就是後者,這也是沒辦法的啦。”
“論臉誰能和您老比啊。”夔娥吐槽了一句:“……哎呀,畢竟我長得帶勁兒,別人稀罕我很正常!”
“……”
“你那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布萊雷利趕緊拿起另一盒不知道是什麽的化妝品,她好奇地瞄了一眼,沒看懂包裝上的洋文。
“這是什麽?”
“遮瑕……你太白了,不太符合歐美人對亞洲人的印象,雖然平時都是用混血糊弄但是……”
夔娥:“…………”
可惡的歐美佬!亞洲人白怎麽了,亞洲人也有天生就很白的啊!
……
在化妝術的加持下,她睜着一雙漂亮而妩媚的鳳眼,表面含情脈脈,實在暗地罵娘。
見色起意是吧?
她卷了卷垂落到胸前的假發,“還沒請教先生名字呢?”
殺機暗伏。
……
“一個問題。”
為了方便講話,布萊雷利又挪了回來,“你那個手下是不是個臉上有疤的,從臉頰一直延伸到脖子。”
“對。”傑森意外道:“你那邊先找到了?”
“嗯哼。”布萊雷利輕輕地摁了摁耳麥。那頭是夔娥用特定頻率敲擊通訊器的聲響,他也回敲了幾下,頭也不回:“答應我個事兒,我把位置給你。”
“你講。”傑森拔出腰間的槍,他還以為還得和這小子再蹲上個半天呢,能早點死也是那個叛徒的運氣。
“別把我遇到你的事情……說出去。”
“哈。”傑森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短音,他們互相都沒看對方,卻能在如此吵鬧的、滿是碰撞、怒吼、還有講話的廳堂中捕捉彼此的聲音。
“我像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嗎?我勸你收回上邊那句,你用不着特意說明——至于這次,這次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傑森笑了笑——不過布萊雷利看不到。
“紅頭罩的人情可沒那麽好拿。”
那頭夔娥還在瘋狂吐槽那個等會大概率會被傑森當場給斃了的搭讪者。
【他一直纏着我問東問西,問題來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這殷勤獻的我頭皮發麻】
【穩住他,援兵一會兒就過去了】
【他看上去很想圖謀不軌,能打暈嗎】
【可以】
“替我向阿爾塔蒙問好。”傑森從身後抽出一根……撬棍。
為什麽是撬棍?
“哦,不用,他應該從狙擊鏡中看見你了。他讓我代他……問好。”
碎屑從高高的房頂掉落……有人鼻尖一癢,擡頭看了一眼,做了挑高的舊房梁上什麽都沒有。
神佛在缭繞的煙霧中低垂着眉目,屬于供果與鮮花的芳香已經徹底淹沒在氣味混雜的場館之中。
沉湎于聲色骰賭的千百面孔,竟無一人肯回頭。
……
……
事情說順利也順利。
過程是順利的,結果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你這叫不多管閑事。”布萊雷利用面無表情的臉——和誇張的語調抱怨着:“你是不是重新定義了多管閑事。”
“草,草!”
這是在邊跑邊脫衣服的傑森。
別誤會,他只是在找身上的定位器而已。
“媽的,一定是惡魔崽子。”他迅速就鎖定了罪魁禍首——誰讓他最近一次見到的家庭成員就是那小子。
這也太刺激了。布萊雷利這會兒居然還有空冷靜地分析,他老早就聽過蝙蝠俠和紅頭罩的愛恨情仇,雖然蝙蝠俠和哥譚随便哪個反派好像都有那麽點瓜葛,但在得知紅頭罩的正體後,這種看似簡單的正邪敵對就不免開始微妙起來。
絕大部分人都知道,布魯斯韋恩有四子一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布萊雷利沒把自己算進去),按照年齡捋一下就能知道他們各自的排名。
布萊雷利甚至根據哥譚舊聞推斷出,這些人大概率都做過羅賓。衆所周知,漆黑的蝙蝠身邊總會跟着一只年輕的、充滿活力的羅賓鳥。不過由于除非羅賓真的是什麽羅賓鳥成精,不然沒人能二十年如一日地保持年少的姿态……
……這不難猜,答案都擺在明面上了。理查德格雷森是第一任羅賓,算上夜翼出道的時間,那傑森怎麽看都是第二任。而第三任布萊雷利有點吃不準,要麽是德雷克,要麽就是飯桌上見過的史蒂芬妮,他們似乎是同期出現的——蝙蝠俠确确實實有過一個女羅賓,金發。當然,也可能是另一個沒見過的養女,不過那個可能性不大。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紅頭罩與蝙蝠俠之間看似存在着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他剛開始還以為這是帶上面具後的做戲,眼下看來,八成另有隐情。
“是‘你’和他有矛盾。”布萊雷利突然反應過來:“你拽着我跑啥?”
“是我拽着你跑嗎,不是你跟着我跑的嗎!”傑森罵罵咧咧。
“胡扯明明是你拉了我一把。”
“你就說你想不想看見他吧。”
“不想,但是我可以打個招呼然後走人。”
“少做夢了。”傑森挖苦道:“他能讓你走我就和你姓。”
互相拌嘴還互相拖後腿的兩人就這樣給蝙蝠俠堵在了巷子裏。
布萊雷利注意到傑森的拳頭有一瞬間的緊攥,然後又無所謂一般地……放開。
他們剛剛在幹啥來着?
布萊雷利想,傑森“清理”一個叛徒——準确地說,那人本身就是他死對頭派來的卧底;他和朋友們去搞了一個隔壁區幫派二把手。因為阿爾塔蒙的魔法太好用了,他們接的任務裏很多都是活捉拿全款打死分八成的那種……
電光火石之間,布萊雷利好像頓悟到了什麽。
——布萊雷利選擇游離,這其中的邏輯并不複雜,韋恩家并沒有……養育過他,生疏是必然的。可傑森陶德呢?
蝙蝠俠找紅頭罩的麻煩,但不找他的麻煩,如果以血緣來定論,那未免可笑過頭……
“你是踩了他什麽雷區嗎。”
布萊雷利動了動嘴唇,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
“哈,那可海了去了。”傑森給了一個非常寬泛的回答。
布萊雷利“唔”了一聲。
行吧,早晚都要來的。傑森想,他們之間還有得是架吵,翻來覆去都是那些……不過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他并不想和蝙蝠俠吵,現在,只因為布萊雷利……在場。
我這算啥?維護家庭?傑森自嘲地想,可拉倒吧,大概就是那點同情心在作祟,不想讓老頭子剛撿回來的崽子過早看到這個家到底有多爛……什麽的。接着,他惡心惡氣地想,這和他什麽關系呢?一直在拒絕的是布萊雷利本人!再說,他們又不是沒客客氣氣地一塊吃過飯,也沒見這小子願意……回來。
男人想着。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對視,一時間誰也沒說話。終于,傑森頗有些自暴自棄地摘下頭罩,正準備說什麽。站在他身後約莫半步距離的布萊雷利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往傑森手裏塞了個什麽東西,接着下一秒——他們消失在了小巷裏。
原本只是路上碰見,想順便過來通知一聲,讓這倆周末回家吃飯的蝙蝠俠:……
“老爺。”
管家在另一頭不急不續地隔空補了一刀:“或許,您下次可以挑另一個時間點……不要總表現得像要興師問罪一樣。”
“……我只是在組織語言。”
“哦,您只要把您‘內心’思考的完完整整描述出來就行,我想,您每次花那麽長時間打腹稿,總不可能最後什麽都不剩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