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召:情蠱篇6
南召:情蠱篇6
向天帶着村民們打着火把一路尋找,一百多個火把,浩浩蕩蕩上了山,錦離的父親也在其中,有村民看到兩個小姑娘下午的時候上了山。他們叫着她們的名字,一路尋找。
“是向天的聲音!”夏暖暖激動起身,她跑到外面,大聲回應,“向天!我在這裏!”
向天加快腳步,找到了她們。
如果說之前錦離還看不太清這裏是什麽地方,現在,在衆多的火把下,她明白了,即便這裏已經毀滅,坍塌,女神的雕像已經支離破碎,壁畫晦暗模糊,她明白了,這裏就是她們一直在找的地方,冥冥之中,引領她到這裏。
錦離激動地差點落淚。
向天也仔細看了一下這裏,然後拉起夏暖暖就走。
村民們也沒有多餘的愕然,破敗的廟而已,這深山裏多的是破敗的廟。
只慶幸終于将她們找到,一個是長安官家的女兒,一個是少寨主的夫人,少哪一個都很麻煩。
“你們兩個女娃娃也太胡來了,大晚上的當心在山裏撞到不幹淨的東西,快回去用柚子葉煮水擦擦神,驅邪避諱,去去晦氣。”寨主向青山(釋良言之父)忙帶她們回去,“山路崎岖,到了晚上更是鬼魅橫生,以後不要往山深處亂跑!”
夏暖暖回到家,江甜橙一邊給她用柚子葉燒的水給她沖澡,一邊責備她:“你也真是的,萬一把長安來的小姐弄丢了,給寨主惹多大的麻煩!你這人怎麽這麽不叫人省心!”
夏暖暖也一陣後怕,真要是官家丢了家眷,這責任扣下來,都不知要怎樣才好。
門外,向天扣了三下,江甜橙說:“向天啊,你進來吧。”
夏暖暖頓時雙手護住胸前,小聲埋怨道:“娘啊,你說什麽呢?我、我現在站着,光溜溜的,可什麽都沒穿!”
“這有什麽好害羞的?”江甜橙不解,“你是他的人,你一切都是他的。向天至少還願意幫你淋浴,換別人,早給你吃板子!”
夏暖暖于是不再作聲,母親說的沒錯,向天有權力對她做任何事,以她未來丈夫的名義,以少寨主的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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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緊張不安着,向天進來了,江甜橙忙退了出去,只留他們兩個。
“今天有些晚了,”江甜橙小聲提醒道,“你們,下次也行。”
向天腼腆笑了笑。
夏暖暖什麽話都不敢說,臉紅得不行,她心想他在山上找了這麽久,應該消耗了不少體力,應該不至于待會兒就那什麽。
向天走過去,舀起一勺柚子葉水,替她淋在身上。
“你可吓死我了。”少年長長舒出一口氣。
夏暖暖心中一陣悸動,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假使方才還有幾分戒備和窘迫,現在一分也沒有了,心中還充滿了愧疚。
“長安來的官,沒有為難你吧?”她不安地問。
“他倒是想為難,也得有這個本事。”向天有點不屑,“誰怕誰還不一定呢,我的夫人若是丢了,那邊也難辭其咎。這事不用你操心,平安回來就好。”
“向天,”夏暖暖心中十分感激,“你真好。”
“我哪兒好?”他故意問。
“哪兒都好。”她感動地答。
“算你識相。”向天笑嘻嘻說着,又舀了幾勺柚子葉水替她淋,然後拿來一塊幹的大毯子,蓋住她,“夜太深了,好好休息。”
錦離那邊就沒那麽幸運。
父親錦鵬飛(溫父)将她狠狠責備一通,大聲罵她:“你是不是還嫌給我惹的麻煩不夠多?是不是還想再害我?我怎麽會生出你這種孽障?你怎麽不學學你那些懂事的姐姐妹妹?她們都在為了家族付出和犧牲!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有你這麽一個孽障?早知你一出生,我就該掐死你!”
錦離早已習慣了這些辱罵,此刻她跪在地上,頭頂着茶杯,受父親的訓,但她左耳進右耳出,只想着一件事:
她存在過,即便她現在破敗了,但她曾經存在過。有人認可過女子與女子之間的相戀,,還為此建了一座小廟,拿香火供奉過庇佑此事的女神,只是時過境遷,它被人遺忘,甚至被當做妖怪和不吉利。
但曾有神明庇佑過她和她。
錦離心中暖流湧動。
而此時此刻,錦鵬飛連夜給幾個好友寫信,給兒子寫信,給曾經的學生和徒弟寫信,希望能尋個門道。
“這荒蠻的南召終究不是久留之地。”第二日,錦鵬飛對女兒說,“我已找人疏通關系,希望不久後能去好一點的地方。”
錦離有些失落,但想了想,遲早要走,于是她尋出一對雙魚玉佩,決定送夏暖暖一半。
竹林裏,吃過晚飯,涼風習習,夏暖暖帶錦離抓螢火蟲。兩人玩鬧一會兒後,想找個地方歇歇。
“前面有一座竹樓,是我和向天的秘密之地,”夏暖暖說,“一般人我不告訴她,就連黃悅舞都不知道,但你是長安來的貴客,我決定帶你去看看。”
“既然是秘密之地,向天……不會生氣嗎?”錦離有些不安。
“如果你是男孩子呢,我絕對不會帶你去的,但,你我是好姐妹啊。”她笑得很快樂,“而且,向天才不會那麽小氣。”
竹樓裏,錦離拿出那對玉佩。
“我爹爹找人尋了路子,不久後,我應該就得走了。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她依依不舍卻又無可奈何,“我們一人一半吧。”
夏暖暖記得錦離說過,她娘親在她很小的時候沒了,這玉佩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的遺物。
“這太貴重了,”夏暖暖很感動,“我也得送你些什麽。”但她身上并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
“我最珍貴的只有這只情蠱,”夏暖暖頓時低下了頭,“可這是要給向天的。”
“你們本就是夫妻,這當然是要給他的。”錦離微笑,“世上的情有很多種,我們是好姐妹。”
“對,好姐妹!”夏暖暖眼睛一亮,仿佛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出路,恍然大悟,“我不能把情蠱給你,但我可以讓你看一看,它真的超漂亮!”
她說完,掏出随身攜帶的蠱蟲,倒在錦離手心。
“就讓你看一眼,然後再還給我。”
錦離以往最怕毛蟲一類的東西,但蠱蟲通體雪白,如玉一般,發出柔和熒光,她一點也不怕。她把它捧在手心,想湊近細看,蠱蟲卻突然鑽進她手心裏,然後消失不見,和她的血肉融為一體。
夏暖暖還沒來得及大叫一聲,蠱蟲就徹底消失了。
這就麻煩了,苗族少女頓時呆住。
“怎麽會這樣……”她和黃悅舞互相把玩過彼此的蟲蠱,拿在手上,放在肚子上,都沒任何問題,“為什麽……”她仿佛遭遇晴天霹靂。
情蠱的蠱蟲,最知道自己的主人心意,蠱蟲現在卻鑽進錦離手心。
“不!不可能!”夏暖暖首先是惶恐,她好不容易練成的情蠱,怎麽會……她要如何面對向天?
到時成親,她的蠱蟲沒有了,該怎麽辦?
“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煉一條。”她捂住胸口,焦急萬分,但情蠱一生只能下一次。
夏暖暖快急哭了,她煉蠱技術那麽差,好不容易煉成,蠱蟲卻沒了……
如果真的不能煉成下一條,那,那就說,蠱蟲,蠱蟲死了……對,這樣的事也是有的,對,就說,就說,蠱蟲死了,還是煉失敗了。她不想對向天撒謊,可不撒謊的話該怎麽辦?她心裏難受極了。
她非常惶恐,害怕這事讓向天知道,不然他一定會很傷心,甚至暴怒。
很少有把已經煉好的情蠱蠱蟲養死的新娘,這比生命還重要,堪比貞操,但現在她沒有了……
“暖暖……”錦離聽她說過情蠱的事,也知道成親時必須要有情蠱。
夏暖暖曾說過,曾經有一位新娘子成親時拿不出情蠱的蠱蟲,被當場發難,原本賀喜的都成了嘲諷,兩家父母都挂不住臉面,直接家法打了五十大棍,之後也沒人管她,她就這樣拖着殘廢的身體,幽怨地死去了。
錦離并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也不希望夏暖暖将來被為難。
情蠱進入她體內,意味着……
她的手心抖了一下。
“暖暖,”錦離眼神堅定,“你跟我回長安。”
“不行!”夏暖暖搖頭拒絕,“我不能離開這裏的!”
“你的情蠱沒有了,”錦離看着她,滿目深情,“你的情蠱在我身上,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荒謬!”夏暖暖不斷後退,血絲布滿雙眼,“一定是出了什麽差錯!一定是,山裏沾染了邪祟!我娘說過,破敗的廟裏會住進妖精,一定是妖精作祟!”她說完,立刻轉身,哭着飛奔離開小竹樓。
錦離站在原地,沒有上前,只是望着掌心發呆,周身熒光點點,只有螢火蟲沒落飛舞。
她說她不能離開這裏,是“不能”,而不是“不會”。
她把手心緊緊攥住,死死不願松開。
向天正一路趕過來,他感知到竹林裏有入侵者,等他趕到時,這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他将手放在竹子上,随後緊緊皺起了眉頭。
外族人就是外族人,自以為是,不講規矩!
次日,夏暖暖還在睡眼惺忪,就被母親一把拽起。
“起來,向天在外面等你。”母親又揪了一下她耳朵,“你是不是又闖禍了?他怎麽臉色那麽難看的。”
夏暖暖沒說什麽,立刻起身去見他。
向天一言不發拽過她,起身去往竹林。
夏暖暖心抖得厲害,她怕自己的秘密被知道。
“暖暖,”向天把她帶到小竹樓前,悶聲問她,“那個外族女人是不是來過這裏?”
夏暖暖深知瞞着無用,便點了點頭:“昨天晚上的時候,我帶她來抓螢火蟲,跑累了,就來這裏歇了歇。對不起啊,向天……我以為你不會介意的……她遠道而來,是長安來的貴客,我們關系又很好,我就……對不起啊。”
“這不是什麽問題,”向天深呼吸一口,正色問她,“給我看看你的情蠱。”
夏暖暖只覺得全身血液冰涼,不知如何是好。
“死……死了……我……我煉蠱的技術一直很差,我……”她吓得不輕,眼淚不斷落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