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梨落雨涼,眷戀一席冷暖。故人身軀尚留藥香,使人留戀,卻又是留不住。
夢醒時分,女子輕顫雙睫,定定地坐在床上,目光透過窗,看着那翩跹而落的梨花,仿若淚下,頰邊一片濕涼。
師傅啊,你可知你好似一池春水,思念一起,便漣漪重重。
這景,恍若當年,縱使她哭得如何撕心裂肺,也不再有人能揉她腦袋輕哄一聲“乖”。
門外扣門聲響起,軟糯的童聲喊道:“藥廬要開,堂裏有病人候着,夫人該起了。”
梨雪應道:“好。”
白植君擡首望見藥廬名稱:念君藥廬,細細咀嚼二字,別人開藥廬可不是濟世堂,到了這名稱竟變了個樣。
他踏步進去,視線掃視幾圈,早了估計,依稀有幾個藥童在打掃?門堂處也有幾位面部瘦黃的病人耐心候着,一只手掀開那通往後堂的簾幕,視線相對。
“師傅。”不覺間,那深藏心底的稱呼脫口而出。
白植君向前一步,深深摟她入懷,“或許,佛念我癡情,特許我與你舉案齊眉,此生,子之手,到死不休棄。”
是真的吧,他體溫如此溫暖,像冬日暖陽,不灼熱但燙人心窩。像那般,在街上抱着自己的溫度,味道也不再是滿滿藥味。
“你早已棄了我。”
梨雪伸手推開他,轉身進了後堂。
白植君眼睛緊緊盯住那抹漸漸遠去的白影,嘆了口氣。
四周投來滿是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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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樹下,梨雪孑然一身,風撫過衣擺。“我心自是歡喜,可你明明在那松崗上長眠,又怎會如此真實。我怕了,怕了……”
雨絲不斷,斜斜地打濕發梢,倒顯得青絲長垂,如瀑布,及腰間,隐約,倒是一抹絕色。
白植君接過藥童手中傘,撐起,步步靠近。
“佛念我救人無數,也念我癡情,佛說紅塵難斷,難入輪回,它許我與你舉案齊眉,莫怕,為師一直都在。你這紅塵,我怕是斷不了了,也難以舍棄。”
梨雪轉身,裙擺逦迤,眸色黯淡。
“你欺了我,也負了我,再見時,陌路相逢,師傅何必丢了大把前景。”冷澀,喉嚨哽住了那湧起的悲憤。
錯在誰?
久了,難辭其咎。
“為師這不回來,你小,我知你懂,這情你心知,我也明了,山間歲歲年年,懷必死之症,也只能山下托孤。”
“我……”梨雪望着紙傘下的人,素衣,莞爾笑容,斯文君子,是他,讓我從小便誤了終生。“我,兒時淚,不可白流。”
“好。”白植君再步靠近,便是梨雪身側,折傘擋了梨花敗落,也新撐起了溫情。
我願一生還你!
藥廬病人,依舊斷斷續續。阿婆沉悶無力的低咳,孩童的哭哭啼啼,偶有婦女扭捏的神态話語。藥廬藥香不斷,延了前堂,讓白植君聞着漸沉睡夢。
梨雪見狀,吩咐孩童遞來外袍為白植君披上。
人之将死,過往幕幕有如走馬觀花,歷歷在目也似白駒過隙,去得匆匆。初雪的初遇,漸漸的啼哭,眉目漸長,臉蛋削尖,美人胚子漸顯,稚氣漸消,小身子慢慢拉長,蹦噠在地,也會哭會鬧,會笑會搗蛋。如何得會鬧別扭,不好好吃飯,非得自己哄着,如何會在難背下聖賢書以及醫書時,跪着委屈巴巴,軟得他一塌糊塗。
後來托孤是怎樣的來着。
山下喧嚣,貨物琳琅滿目,見泥人攤子,拉扯他要過去。
梨雪也是心大,小孩子也總是如此,上一秒還沉浸在異樣悲傷裏面,下一刻就被事物所吸引。“真好看,我見許多小孩也有呢。”白植君覺得有趣,這小孩想要又不直接說出口,心裏起了逗弄心思,目光環視一圈後,淡然道:“是嗎?也沒見着啊。”
似乎怕他真不買,梨雪咬咬□□,奶聲奶氣地賣乖道:“師傅,師傅,我也是小孩,你說要寵我的。所以我想要一個師傅形狀的。”
白植君挑眉,付了幾銅板給小攤販,也是民間手藝活兒好,捏得有鼻有臉,衣飾及模樣倒有幾分相像。
梨雪接過來,滿足的将手放進白植君手中,任他牽着,一邊愛不釋手地把玩着師傅泥人。“以後啊,想要什麽直接開口,師傅不會拒絕你的。”
“真的嗎?什麽要求都可以麽?”梨雪仰頭,跟着白植君拐進一條胡同巷口,他目光坦然道:“自然。”
可是後來怎麽了。梨樹是嬌弱的,瓣瓣墜落,躺椅中的自己氣若游絲,幾片還調皮覆在黑發,倒有幾點白頭意味。女孩已經又見長三歲,她委屈巴巴在一邊,輕輕扯着自己寬大的衣袖,“師傅,你說什麽都答應我的,只要我開口,我要你不離開我,不要落下梨雪。”
慘白的薄唇微張,終是再也吐不出言語。
這句你負了我。
果真也是沒錯。食言了啊!
忽地驚醒,白植君發現身上有外袍,人已經換了一波。女子模樣養眼,不是傾城絕色,曼妙身姿,卻也是如蓮容顏,認真把脈,問診,寫藥方,他不禁心裏感嘆:小人兒也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