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夢境
夢境
051夢境
周鏡離頓住腳步,回頭看向香吻吻,眼神平靜,仿佛沒有什麽可以讓它生出漣漪。
周鏡離說道: “吻吻,我不在意一個人對我是否永遠忠誠。考驗人性唯一可以成功的方式,是選擇死亡。但他死了,一切證明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一個人從生到死,中間歷時數十載,念頭總在一瞬,便是有一天小郁愛上別人,那于我不是傷害,也不是欺騙,不過是一段共路到了分岔口。”
“小魚兒……”
周鏡離嘆了口氣: “吻吻,我知道你關心我。過去我久居山澤,你怕我寂寞。如今我來到人間,你又怕我寂寞。可是吻吻,世間哪一件事,不是寂寞的。”
香吻吻目光微動,沒有再說什麽,托着酒杯搖搖擺擺地走過來。廊間的燈光落過來,香吻吻輕輕扣住周鏡離的腰,說道: “小魚兒,你就是這樣子才讓我心疼,覺得誰都配不上你。可若你一個人谛聽天道,我又覺得差了點什麽……我們歷經千萬年時光走到現在,除了與天同壽,還有什麽呢”
周鏡離笑了笑: “所謂天道,不過因為它遙遠又難攀,便有了大家各自期待的模樣。若我真的有谛聽天道的那天,三界鑼鼓喧天,慶賀之事卻又與我無關。與其如此全身心的期盼着遙不可及的東西,還不如該享樂的時候就享樂,該難過的時候就難過,總歸是為自己而活了一場。那時哪裏還有什麽遺憾,都是甘願。”
香吻吻便也笑了起來,笑夠了才說道: “那孩子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
費郁是在半道上被人攔住的。
今天元旦,他是公司的門面擔當,代表陸總參加了一個慈善晚會,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費郁也沒讓南瓜送,讓這小子回去陪女朋友,自己開車回家。
他知道南洲也過來了,大家在吃火鍋。費郁呵一口氣,一邊看着路況一邊嘆氣: “好久沒吃過火鍋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從後面追上來,把他逼到了路邊。
費郁私人開的車也就是中上檔次的,那輛車卻是閃瞎得不行,整個圈子裏他就見過那麽一兩個大佬開過。
架這勢不像攔路搶劫或綁架,費郁熄了火,下車走過去,敲了敲後車窗戶。車窗緩緩下落,一個長相極其豔麗的女人挑着眼角看他,紅唇白膚,媚眼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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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郁愣了一下。
女人沒什麽表情,卻天生含笑的模樣,說道: “那位經紀人的事,解決了”
費郁瞬間明白了,當初能夠順利解約,是此人出手相助的。他詫異極了,不知道周鏡離竟然跟香吻吻認識,只是面上沒有露出太失态的神色,斂着眼神說道: “您好。已經解決了,當庭結案的。只是一直在忙,還沒來得及向您道謝。”
香吻吻微微颔首: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費郁: “……”
他這麽一猶豫,香吻吻又是擡了擡眼角,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既吸引人,又讓人覺得帶着一點高高在上,仿佛世人只能匍匐在她的腳下。
費郁早就知道了周鏡離的身份,此刻瞬間明白了香吻吻的來頭,不着痕跡地說道: “那我先回去接阿離,他和您應該也好久沒有見過面了吧”
香吻吻道: “不用你去接,他晚點來就可以。”
無論從哪方面講,費郁都辦法拒絕香吻吻的要求。他沒再說什麽,點頭說了個“好”字,正要給周鏡離打電話,香吻吻又說道: “我忘記帶手機,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麽”
費郁: “……”
她就看着費郁,費郁沒辦法,只是把手機遞了過去。
接過之後香吻吻就關上了車窗,車子啓動,往路的一方駛去。
費郁: “……”
費郁覺得不對勁了。他隐約猜出來,這次的慈善活動應該跟香吻吻有關,所以她才能一路跟着自己。不過這麽明顯的不想讓周鏡離知道,是為什麽
他無奈轉身,上車跟上。
香吻吻帶他來的地方,是某個高檔場所的頂樓,費郁以前聽說過。他回國三年,知道內地娛樂圈是個大圈子,裏頭有無數個小圈子。其中有那麽幾個小圈子,哪怕知道他們經常活動的場所,沒有人介紹也根本混不進去。
便如這個頂樓的會所,有專門直達的電梯,沒有會員卡或者邀請函,根本進不來。費郁跟着香吻吻,剛剛從電梯裏出來,迎面便是一個漂亮的男人,鳳尾眼勾人,一邊跟香吻吻說話一邊便向着費郁靠過來。
“吻吻姐,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他身上香氣極重,令人神思混沌,費郁默默往旁邊躲了躲。那人仿佛沒看見,勾着費郁的肩膀, “喲”一聲: “這不是費郁麽,真人長得比腦殘劇裏好看多了啊。”
費郁: “……”
費郁看着香吻吻。香吻吻腳步沒停,他連忙推開那個男人,快步跟了上去。
兩個人在一處房間前停下,推門之前,香吻吻回頭看了他一眼: “費郁,要在外面玩一下嗎”
外面音樂震耳欲聾,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縱情的欲望,費郁沒有多看一眼,說道: “我等阿離過來。”
房間內部很大,卻是無比安靜,音樂聲若有若無。推開門第一眼看到的是對面牆上的巨幅油畫,線條勾勒出的幾具裸體,色彩飽滿。角落裏放着一個臺球桌,桌的上方吊着燈,煙氣霧騰騰的。有三個男人叼着煙,正在玩斯諾克。另一邊擺成半圓形的沙發上也坐了四個人,三男一女,一邊喝酒一邊玩着什麽。面前桌上放着酒水和博戲賭具,沒有侍應生。
香吻吻進來的時候,臺球桌前的幾個人朝她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香吻吻沒有理會,袅袅婷婷地走到沙發邊,坐下了。
沙發中央的男人拿起一個空杯子,從桌上的冰碗裏挖了兩勺冰塊,然後又倒了三分之一瓶的礦泉水,遞給了香吻吻。
香吻吻喝了一口,才介紹道: “費郁。”
也是簡單幹脆。
費郁留心把房間裏的幾個人都看了幾眼,都認識,都沒機會正式認識……他們大都不是演員,除了費郁,只有給香吻吻遞冰水的那個人旁邊坐着的,是圈內最年輕也最高産的影帝陳非。三十出頭的年紀,卻像周鏡離一樣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模樣,長得極是好看。此人以出衆的演技和爆自戀傲嬌的脾氣聞名,然而此刻費郁忍不住懷疑他的物種屬性……
費郁有點尴尬。
如果是別的場合遇見這些人,他雖然無法做到上趕着攀交情,但基本的客套幾句還是可以的。但此刻,每個人都是無心社交的放松模樣,眼睛裏寫着愛理不理。他有點不自在,仿佛闖進了什麽禁地。
香吻吻擡了擡下颚,對陳非說道: “看得上這孩子麽,現在簽在陸銘手裏,那小子不是還想簽你的麽。”
陳非這才慢悠悠地擡起眼睛,看着費郁。他長得格外好看,費郁心裏想,怪不得別人說陳影帝就是朵水仙花兒。他叫了一聲: “非哥好。”
不是他套近乎,圈子裏不管年紀大小,都是這麽叫陳非的。
陳非看着他,話卻是對着香吻吻說的: “繡花枕頭,陸銘簽他是指望着靠這張臉掙代言吧。”
費郁: “……”
不虧是傳聞中的水仙花影帝,傲嬌,嘴賤。
陳非開了一瓶酒,倒了一杯,然後問: “會喝麽”
費郁道: “會一點,沒醉過。”
一刻鐘之後,費郁的眼前只剩下幢幢人影,他感覺滿屋子都是人,勉強睜着眼睛,姿勢無比端正乖巧,生怕在這些人面前失态。
香吻吻袅袅婷婷地站起來: “我扶你去睡覺。”
房間裏還有一個小隔間,說小卻也挺寬敞的。她要扶費郁過去,費郁卻掙脫,将背挺得筆直,眼角一片紅暈,說道: “我,我自己去……那個……阿離什麽時候來……”
關門的時候,香吻吻看着朦胧燈光裏倒在床上的費郁,輕聲說了一句: “祝你做個好夢,能不能從夢裏醒來,看你的本事了。”
陳非大爺似的靠着沙發,說道: “這孩子才二十出頭吧,這麽下狠手地灌,他得罪你了”
香吻吻走過來坐下,慢悠悠地哼了一聲: “這小子跟我們家小魚兒勾搭上了,我倒要看看他配不配得上小魚兒。”
先前倒冰水的男人笑了一下: “吻吻啊,你這脾氣換個人不一定承你的情。”
香吻吻沒說話,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了一根。
。
費郁夢見了鄭幼平。
十六歲的兩個人,拖着行李住進地下室。八個人的小房間,牆壁總是沒有幹燥的時候。鄭幼平的床鋪在上面,但下面的人總喜歡把東西堆在上去的橫杠上。
鄭幼平練習刻苦,每天都是淩晨才從公司回來,那會兒很多人已經睡了。鄭幼平不敢開燈,哆哆嗦嗦地往上床爬,一腳踩在衣服上,嘩啦落了一地,他也差點跌倒。
費郁在對面的床上滾了一下身子,起身抱住他。
費郁的聲音輕輕的: “小心點。”
他聞到鄭幼平身上的汗味,又道: “怎麽不洗澡”
鄭幼平屏住呼吸: “……衣服在上面拿不到。”
費郁取了自己的衣服,拉着鄭幼平到外面的公共浴室,然後把衣服塞到鄭幼平的懷裏,說道: “進去洗澡,快一點,我等你。”
鄭幼平很快就吃完出來了,抱着換下來的衣服,瘦得像個小猴子。費郁湊過去,在他的頭發上薅了一把,皺眉: “怎麽不洗頭”
“太,太晚了,弄不幹……”
費郁嫌棄: “吵不醒他們的,快去洗。”
鄭幼平站着不動,費郁催他: “快去,他們嫌你吵我就揍他們。”
鄭幼平磨磨蹭蹭地又進了浴室。
後來費郁也習慣了晚歸。兩個人在公司,總是練習到淩晨兩三點。公司有淋浴間,兩個人洗完了,也不回地下室,夏天的時候在淩晨的街道上晃悠一圈,直接在公司的練舞室裏睡一覺,就躺在瑜伽毯上。
費郁沒鄭幼平那麽不要命。他摸着自己的頭發,說道: “我頭上有傷,好多有難度的動作都不能做。”
鄭幼平像小狗似的湊過來,看到了費郁頭上的傷疤,小心翼翼地問: “還能弄好嗎,疼不”
費郁晃了晃腦袋,飄起來的發尾掃過鄭幼平的臉。他沒有注意到少年發怔的神情,眼睛彎彎地說道: “早就不疼了。就是那會兒年紀小,不能動手術。”
鄭幼平又摸了摸那塊傷疤,說道: “那,那以後會動手術嗎要不要很多錢我賺錢幫你做手術吧。”
費郁忍不住笑: “你賺錢你改改你這脾氣,說不定好一點,出道了賺錢就多了。”
鄭幼平的性格太過內向怯弱,明明舞蹈是所有練習生裏最好的,他卻一點自己很優秀的意識都沒有,依舊整天拼了命地練習。此外他也學作曲和唱歌,在學校的時候,選了很多相關的課程。
他總害怕自己不夠優秀。
和鄭幼平相比,費郁顯得資質平庸。可他長得帥氣讨喜,笑起來有一種治愈的魔力,未出道便已經有了後援會。
那時公司打算成立新團ALPHA,五個人,費郁是最早定下來的人選。而鄭幼平雖然舞藝出衆,性格卻不容易吸粉,一度只是備選。
四個成員全部定下來的時候,費郁拿着吉他,和鄭幼平在學校圖書館前的草地上寫歌。每句歌詞,每個旋律,兩個人反複推敲着,最後錄下來,将視頻上傳YouTube。
這首歌,為鄭幼平拉到了人氣,他在最後一刻入選ALPHA。
不知道是誰,将費郁拒絕公司的提議,不願意組CP的事情告訴了鄭幼平。鄭幼平跑去問費郁,費郁說……
夢裏的費郁什麽也沒來得及說。
夢裏的鄭幼平用一種極可憐的眼神看着他,說道: “費郁,你不答應,我就要死了。”
我是因你而死的,費郁……
夢裏的聲音像是懸着的霧,将費郁包裹着。
鄭幼平死了……只要我答應了,他就不會死……
夢裏的費郁,心裏飄蕩着這樣的話。
不對……我不能答應……我要回去……回去找……
那個名字要浮出腦海的時候,鄭幼平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帶着隐隐的哭腔: “費郁,你要我死嗎……”
費郁陷入了兩難。
他不要鄭幼平死,可是他也不能答應鄭幼平,他發誓要回到那個人的身邊,他要回到……
費郁努力想着那個刻在心裏的名字,忽然有另一道聲音穿過夢中的雲霧,進了他的耳裏。
“……便是有一天小郁愛上別人,那于我不是傷害,也不是欺騙,不過是一段共路到了分岔口。”
夢中的費郁忽然怔住,茫然地看着遠處,那裏人影模糊。他呢喃: “阿離,你不信我會永遠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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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鏡離的手掌碰到了銅制門把,他頓住動作,回頭看了一眼香吻吻。打斯諾克的人倚着臺球桌,擡頭沖這邊看過來了。只有陳非低着頭,靜靜喝着酒。
周鏡離看到了費郁的夢境,他微微嘆息: “吻吻,這樣的試探有什麽意思呢他和鄭幼平是同窗,甘願破了自己的運氣,也要履行他對鄭幼平的承諾。”
這孩子的确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類,可他不普通的地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周鏡離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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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