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澤

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左兇右吉左兇右吉左兇右吉。”

趙小雲捂着自己右眼在那裏小聲嘀咕，誰知左眼又突然跳了一下，他連忙又捂着自己左眼默念：“左吉右兇左吉右兇阿彌陀佛哈利路亞佛祖保佑……”

坐在後面的謝澤被趙小雲一番舉動逗樂，他半眯着眼上下掃視了好幾眼，除了膽子特別小，一緊張說話還特別愛結巴之外，仍然沒看出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娃娃臉身上有什麽特別之處——看來那日在廢棄工廠裏因趙小雲觸碰符紙自動燃燒以及萬鶴他們誤以為他身上帶有龍氣一事只是個巧合而已。

可是就這樣一個毫無特別之處的普通人，趙鶴然又為何把他塞進分局？

謝澤開口問道：“趙小雲，趙鶴然是你什麽人？”

突然被點名發問趙小雲把臉憋的通紅，最後結巴着說了一大堆拐彎抹角的關系，謝澤一聽，樂了：好吧，這竟然還是個關系戶。

接下來便沒在多問，又繼續閉目養神了。

恰逢元旦前夕，出城的幾個路口車流攢動人潮洶湧，車子慢吞吞地挪着，一路上光是做了僞裝化成人形的妖族謝澤就看到了好幾波，但每個路口都設有有檢測點，戴着妖協徽章的人員正在一個個檢查妖族的出入許可證，無證者一律不許進入雲州市。

他摸了摸下巴，心說：如此陣仗，看來明天的妖族年終盛會會非常熱鬧，妖協那邊有的忙了，屆時分局這邊肯定也會抽出一些人手過去，不知道霍連山會怎麽安排。

提起霍連山，謝澤視線落在手腕處那個銀色手環上，不由神色一黯——這麽些天了，咱就算是普通的受傷休假中的外勤上司也得打個招呼問候一下吧，霍連山倒好，不僅不聞不問，就連自己發過去的消息也一概不回。

他看着聊天頁面一連串顯示未讀的消息，心情陷入了極度的郁悶：等我把老和尚那邊的事情解決完了，怎麽的也得跑去分局一趟，哼。

“嗡——”

分局，辦公室裏，終于得空稍作休息的霍連山吐出一口郁氣，他捏了捏眉心，這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接連響了幾聲。

他掏出來看了看，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末了無奈的搖搖頭。

消息是趙小雲發過來的，霍連山的本意是讓他協助方和尚照看一下謝澤，沒想到這人是個實心眼的，一路上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事無巨細的報告一下。

比如他們一行人到了哪裏看到了什麽，在高速服務區吃了什麽喝了什麽等等等……

霍連山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視線在趙小雲發過來一張照片上停留，從拍攝角度看這張照片應該是趙小雲随手抓拍的，謝澤雙手環抱靠在車上像是在發呆，臉上沒什麽表情神色恹恹的，看上去沒什麽精神。

關于謝澤受傷一事，霍連山知道從他嘴裏是得不到什麽靠譜的實話，所以直截了當的找到了方胖子。

許是謝澤一開始交代過什麽，這方胖子一開始還有些猶豫：“這個吧，其實吧……我……”

霍連山沒有跟他廢話，直接把一本珍藏版手抄佛經擺在他面前，淡聲道：“出家人不打诳語。”

見狀，方胖子立即從善如流：“阿彌陀佛，貧僧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霍連山問：“他的傷是怎麽回事？你用靈力為他療傷後傷口為何沒有像上次那般痊愈？”

方胖子搖頭：“老八這次受的傷和以往不同，不是貧僧輸點靈力就能徹底治愈的，他這次是傷了根本。”

霍連山想起謝澤胸前那一道巨大的傷口，沉默了一下，“有何辦法？”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方胖子嘆氣，“我打算和他一起回一趟紹山寺，師父與他是舊相識，興許會有什麽辦法。”

“叩叩——”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打斷了霍連山飄遠的思緒，外勤請示道： “霍隊，都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霍連山點頭表示知道了，收起手機随外勤一起出了辦公室，沒發現手機屏幕再次閃動了一下。

冬季晝短夜長，趙小雲一行人剛下了高速，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紹山寺位于深山之中，要想過去，只能從林間小路開過去，但山路崎岖不平，縱使司機車技再好，車身也是異常颠簸。

“嘔！”

終于，坐在前面的趙小雲受不了差點就要吐出來，“還、還得多久才、才能到啊？”

方胖子閉着眼如老僧入定，“阿彌陀佛，應該快要到了，衆位施主再堅持一下。”

謝澤也被這破路晃得胸口發悶，心說：這老和尚常年居于這深山老林之中，有沒有修補魂珠的方法還得另說，若不是那封口信，怎麽地，他也不會出門折騰這一趟。

朔月之夜，速歸。

這是他與老和尚的約定暗語，非特殊情況不可用，但幾十年來老和尚并未使用過一次，久到謝澤自己已經快要把這個約定忘了。

他擡眼看向窗外，今夜是朔月，稀疏月光被頭頂枝杈分割成一地碎影。車子在林中穿梭，越開越遠，夜色悄然吞噬一切，周遭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謝、謝組長……我們還要、繼續往前開嗎？”

趙小雲看了看窗外，又立即把脖子縮了回了，他感覺自己好像誤入了恐怖片的拍攝場地，外面烏漆嘛黑的什麽都看不到，偶爾驚起幾只飛鳥一通“嘎嘎”亂叫，就連草木都歪七扭八的肆意生長着，在這茫茫夜色裏，是怎麽看怎麽吓人。

“不開不行啊。”謝澤嘴裏叼着一個符紙卷成的紙棍，他瞥了一眼後視鏡，“啧，這些家夥什麽時候跟上來的？”

方胖子：“跟了有一會兒了，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得趕緊離開。”

謝澤：“離開？想得美，你得問問後面那群兄弟答不答應才行。”

起先趙小雲被他們兩個人一言一語的說的有些莫名，直到他也試着朝後視鏡看了一眼，當即吓得差點叫出來：“後面！有、有有有……”

謝澤存心逗他，“你也看到了？後面有什麽？”

趙小雲驚恐地睜大眼：“有、有有有妖怪！”

司機也看到了，忍不住擦了下額邊冷汗——只見在他們車後，一左一右分別跟着差不多七八只體型巨大的野狼。突然其中一只狼低嚎一聲，其餘幾只立即疾速追上來，像是要前後夾擊。

司機猛打方向盤險險避開野狼的包圍，但夜間視野受限加上山路崎岖不平，車頭狠狠撞到了山體一塊凸出來的岩石上，車身不穩車尾後甩，竟順着一道斜坡滾了下去。

車內衆人被撞得七葷八素，再回過神時，只隐約聽到高處傳來幾聲狼嚎。

“嘶……”

謝澤第一個清醒過來，他推了推半壓倒在自己身上的方胖子，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胖和尚，醒醒，醒醒！”

晃了半天方胖子終于醒了過來，“阿彌陀佛，我剛剛是不是見到佛祖了？佛祖他還說要請我喝茶……”

“你大爺的你再不起來閻王爺就要請我喝茶了，趕緊的起來，壓死我了！”謝澤艱難的呼吸着。

方胖子一看謝澤當了自己的肉墊馬上就要和閻王爺喝茶了，連忙起身。外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先把謝澤從被撞的已經變形的車裏拖出來，又把前面的司機和趙小雲也從裏面刨了出來。

幸好他們這回開的是特局的車，車身經過改造之後更加抗摔耐造，這若是換成尋常車，估計現在他們幾個正好可以湊一桌在閻王殿喝茶打麻将了。

謝澤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兒就沒事了，他起身走過去，“怎麽樣了？”

趙小雲也已經醒了，除了一些皮外傷倒是無礙，只有司機可能是撞到了腦袋，還一直昏迷着。

謝澤環顧四周，“狼群已經走了，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方胖子：“往回走還是？”

“上山。”謝澤從懷裏掏出儀表盤，表情凝重：“剛剛山下那情況你也看到了，周邊妖族異動，肯定是哪裏出問題了。”

朔月之夜，速歸——師父特意傳來的口信現在看來就顯得十分奇怪，為何一定要選在今天，而不是明天後天，這裏面到底有何緣故？紹山鐘靈俊秀，屬于未經過開發的荒山野嶺，山間野獸衆多可以理解，但為何一下子突然出現這麽多狼妖？

方胖子思慮不解，決定聽謝澤的，“來搭把手。”

趙小雲搭把手把司機放在方胖子背上，他扶着被撞歪的眼鏡腿心裏欲哭無淚——霍隊長一開始說他們這次是要去紹山寺拜見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時，他腦子裏自動蹦出了網上那些親自上山求道的旅游景點照片，于是想也沒想的答應了，況且霍隊長的要求很簡單，自己只要一路同行照看好受傷的謝組長就好了，可是現在怎麽的，到哪哪都有妖怪呢？

趙小雲聳拉着腦袋跟在方胖子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深夜林中小路難走，寒風呼號，吹過樹梢立即發出一陣詭異的聲音。

他總感覺背後有什麽東西在跟着自己，聽村裏老人說，人的肩上有兩把火，半夜走夜路的時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一定不能回頭，他越想越害怕，但又不敢回頭看。

“謝、謝謝謝組長……”趙小雲實在忍不住了，走上前一步叫住謝澤。

謝澤指尖燃着一簇符火在前面開路，頭也不回的問道：“怎麽了？”

“我我我我我……”

離得近了，謝澤甚至能聽到誰的牙齒打架的聲音，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緊緊攥着，他終于回過頭，瞥見兩眼包淚快要哭出來的趙小雲，不禁挑了挑眉：“就怕成這樣？那你平時是不是都不敢看恐怖片？”

趙小雲含淚點頭：“我我我我只看看看紀錄片……”

謝澤： “那你跟着來幹什麽？這種深山老林的，保不準會突然出現什麽魑魅魍魉的。”

聞言趙小雲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這這這和霍隊長一開始說的不一樣……嗚嗚嗚……”

“行了行了，你別吓唬他了。”後面的方胖子看不下去了，“有這個精力不如過來幫我背一會兒。”

謝澤摸摸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也是個病號，方和尚無法，氣喘籲籲道：“趕緊走趕緊走，我們必須趕在夜半之前到達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