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餘卿的眸子微微地抖動,他看着姜茵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心中盡是複雜。
皇上說的放他們離開,那是在宇文拓不是逃兵的情況下。
這個時候他們要是不走,等消息确定了下來,怕是就走不了了。
老侯爺的決定雖然也讓他有些犯險,但是卻能夠把宇文婉從皇宮裏帶出來,這中間耽誤三四天的時間,卻也是全家人都團聚了。
而姜茵在這個時候放棄宇文婉,他們就多了三四天的時間,這也讓他們更加的安全。
他從原身的記憶裏面知道,當今聖上有五個兒子,太子是東宮嫡子,已經三十有五,但是他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不好,這幾年連床都下不了了。二皇子都是德妃之子,三皇子就是娴妃的兒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出自南魏送來的公主,自然是不可能有奪嫡的希望。
這就剩下大皇子和三皇子。
又因為娴妃十分的受寵,三皇子就是奪嫡的熱門人選,而五公主和三皇子一母同胞,這也是庶族叔們為什麽會想讓宇文婉代替五公主去和親。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啊。
以至于在姜家知道這件事之後,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所有人都知道送去和親的話,生死難料,他們不舍得自己的閨女,就把別人的往上推。
他低垂着的眉眼,慢慢地有些泛紅,好半晌才仰頭看着老侯爺,鄭重地保證道:“祖父放心,我會帶着咱們全家一起走的。”
老侯爺對着餘卿點頭,然後對着宇文複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邊來。
宇文複紅着眼睛走到了老侯爺的身邊,他乖巧得仿佛瞬間長大了不少。
老侯爺吃力地拍了拍他的手,聲音喑啞虛弱地叮囑道:“複兒,以後聽哥哥的話,哥哥身體不好,你要記得保護好他、保護好你的母親和姐姐。祖父……祖父沒辦法看……看……”
他說到這裏之後,手就重重地垂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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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背着藥箱匆匆地跑了進來,人剛剛進門,就聽到了裏面傳來的壓抑的嗚咽聲,他邁過門檻匆匆地走了進去,顧不得臉上的汗水,放下藥箱就給老侯爺把脈。
他摸到脈搏的瞬間,手指微微地一僵,在三人滿是期待的眸光中微微地搖頭。
李逸看了一眼哭得悲痛的姜茵和宇文複,對着餘卿示意他跟着他過來。
餘卿從地上站起身來,跟着李逸走了出來。
李逸看着眼眸通紅,卻沒有絲毫落淚的少年,到最後擰眉道:“節哀。”
“今天早上我來的時候,老侯爺的身子已經是病入膏肓,他讓我給他下了一劑猛藥,還做了針灸,才讓他有了精神,能夠直接堅持到現在。也算是把侯府裏的一些事情做了安排。老侯爺也算是能夠瞑目了。”
他說完之後,對着餘卿繼續道:“老侯爺在屋裏交代,說讓我在此後的三天裏,每天都要過來一趟,來為他診治,用來隐瞞他身死的消息,來給你們争取時間。雖然我不清楚老侯爺的打算,但是我父親說,讓我幫忙。”
“你做好準備,看看打算怎麽掩蓋這件事。”
餘卿黑長的睫毛微微地抖動,他看着利益那慎重的模樣,半晌才點頭淡聲道:“多謝。”
李逸見他出神,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扛起藥箱朝着外面走去,這樣的時候,他是什麽安慰的話都是無用,還是需要當事人自己消化才行。
等李逸離開之後,餘卿轉身朝着屋裏走去,一進屋就對着姜茵和宇文複沉聲道:“母親,二弟,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先把祖父的身體進行活化,另外再去外面找一個和祖父差不多的人,讓他來假扮祖父。”
說到這裏,他轉頭對着宋闵安排道:“宋闵你現在出去找人,找一個和我祖父身材相似的人。”
宋闵聞言,對着餘卿微微地拱手,聲音有些低沉地道:“世子爺,奴才已經找好了,是老侯爺早上出去的時候安排的,小的找了一戶比較窮苦的人家,在他們想要把人給活埋的時候,給買了下來。現在人在廂房裏躺着呢。還讓小李太醫給診治了一番。”
餘卿微微地點頭,清隽的臉上閃過一抹動容,他倒是沒有想到老侯爺竟然能夠和他想到一塊去,還提前做了安排。
現在的天氣不算太熱,但是屍身也不是那麽容易保存的,他直接做主在夜裏的時候,用馬車把人給運送了出去,在野外一把火燒得幹淨。骨灰放在了壇子裏裝着,回了侯府。
餘卿回去之後,把府裏剩餘的人,仔細地安排了一下,就讓姜茵送宇文複去清風書院,在水路方面安排好退路。
姜茵坐在馬車上,抱着手裏的骨灰壇,撩起窗簾朝着外面看去,只見餘卿靜靜地站在門口,看着她們離開的方向,好半晌之後她忍着眼眸裏的濕潤,放下了窗簾。
宇文複怔怔地看着那一攤子的骨灰,他一把抱住了姜茵的腰,悶悶地哭了起來。他父親身死的消息傳來,到現在的變故,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不能回神,這短短的半個月的時間裏,讓他經歷了幾次的生死離別。
現在才七歲的他,實在有些壓抑不住自己的心裏的痛苦。
姜茵紅着眼睛輕輕地拍着他的背脊,好半晌才叮囑道:“複兒,哥哥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姐姐,是我們對不起他。”
要是宇文瓊在宮裏出事的話,她就是死了,又怎麽給在地下的老侯爺和侯爺交代?只是宇文瓊的态度是不容她拒絕的堅決。
宇文複聞言,揚起通紅的小臉,看着姜茵悶聲悶氣地問道:“娘,大哥能把姐姐帶回來嗎?”
他希望姐姐和哥哥都平安歸來。
姜茵那白皙的手指微微地一頓,鄭重地對他點頭道:“你要相信你哥哥,他一定可以的。”
轉眼過去的三天,到了賞花宴的時間。
賞花宴顧名思義的是賞花,實際上就是一個大型的相親宴會,來的人都是十歲到十五歲的少年,他們一個個的鮮衣怒馬,行走在燕京的大街上。
餘卿坐的轎子在皇宮的門口停下,他的眸光落在了這巍峨的宮牆上面,依稀能夠看到從宮牆裏伸出的枝丫。
淡淡的綠色萦繞,卻也染上了沉悶的森嚴。
入宮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把身上攜帶的東西上繳,哪怕是一把折疊起來的扇子都要檢查幾遍,确定沒有危險之後才會讓人帶入其中。
陳文軒看到餘卿的瞬間,他對着他重重地冷哼一聲,一身錦簇花團的衣服,硬是讓他傳出了棉被的感覺。
餘卿淡淡地收回了視線,他順着人群朝着禦花園走去。
北齊的文人墨客較多,禦花園也是占了現代一個足球場那麽大,裏面繁花似錦,花團錦簇,加上不時地走過含羞帶怯的少男少女,更是把春色滿園給演繹的淋漓盡致。
餘卿站在了角落裏,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往女眷那邊不斷地掃過,按照老侯爺的話,宇文婉今天必定要參加這次賞花宴的,但是他來到這裏差不多半個時辰了,卻還沒有見到原身記憶中的人。
而江家的那個表姐和表妹倒是看得清楚。
倆人穿得和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來回地穿梭。
陳文軒站在三皇子身後,臉上帶着谄媚地笑,滿臉的橫肉堆擠在了一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小醜。
三皇子掃了一眼身邊的人,嫌棄地把眸光朝着遠方看去,要不是陳文軒的父親還有點用,這人他是絕對不可能讓他近身的。一雙眸子落在了不遠處的少年郎身上,眼眸中閃過一抹驚豔。
宇文瓊,一身水墨丹青的圓領袍子,稱得他有種飄逸出塵的感覺,清亮的眸子裏閃爍着明亮的光芒,讓人看着就覺得賞心悅目。
他擡腳朝着人走了過去,順着他的眸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女眷席上,擡手打開了手中的扇子,輕輕地搖晃了兩下,調笑道:“宇文世子這是看上了那個姑娘,我可以幫你牽線搭橋。”
餘卿沒有漏掉三皇子眼眸裏的光芒,他淡淡地擡眸掃了他一眼,對着人拱手道:“參見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餘卿的動作,擡手想要把人給扶起來。他曾經聽說過,宇文瓊的母親曾經是燕京第一美女兼才女,只可惜的是紅顏薄命,年紀輕輕地就香消玉殒了。而宇文瓊則是完全繼承了他母親的容貌。還比他母親多了一絲淡然。
只可惜啊,生錯了性別。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惋惜之色。
陳文軒看着被三皇子款待的人,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嫉妒之色,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人就往這裏一站,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奪取了他想要的眸光。
這會兒,娴妃扶着五公主的手,從外面款款而來,她身穿一襲緋色的圓領袍,頭戴玉冠金步搖,人還沒有走到地方,衆人都紛紛行禮。
餘卿的眸光始終落在了距離娴妃和五公主三步之遙的宇文婉身上。
宇文婉是原身記憶中的模樣,只是記憶中的宇文婉性子張揚,笑容明媚,而現在她耷拉着腦袋,用力地咬着唇瓣,手指放在寬大的袍子裏,微微地顫抖。好半晌才緩緩地擡頭露出一個看似溫婉的眸光。
只是一擡頭和餘卿那清冷的視線對上,挺直的背脊微微地一僵,倏地紅了眼眶。
大哥不是走了嗎?他們不是不要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