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着沈馥的動作,唯有王斯文眼裏閃過一絲怒意,但此時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沈馥身上,無人瞧見他淬了毒似的眼神。
只見沈馥打開裝瓷瓶的木盒,從裏頭掏出一根……蘆葦杆?
衆人不知自己有沒有認錯,但不管是蘆葦杆還是稭稈,都與這場面極度不相配。
“這杆子是用來做什麽?”
有人發出疑問。
待沈馥掀開瓷瓶的木塞,從外頭很輕易地能看出裏頭的不是普通的香丸或者香料。
而是水狀物。
王斯文使了個眼神給老者,後者明白他的意思,當場大聲嚷嚷起來:“果真是女人拿出的玩意兒,這也算是香的話,我家廚娘的飯香也能算是香了,哈哈哈哈,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老者的話讓在場的賓客皆是忍俊不禁,唯有女子聽不過去。
從方才開始,這老者就一直貶低女子,像是你的香有多高貴似的,沒有我們女人買,你制出來的香賣給誰去。
顧蘭芳更是毫不留情地翻了個白眼,“話別說太早,還有誰說花露不能稱之為香了?真是個倚老賣老的東西。”
“你!果然是頭發長見識短,照我說就該禁止女子參與香會,連香是什麽都不懂,花露就是不能稱之為香,一個是抹在臉上的東西,一個是用來聞的,你連這點也分不清,趕緊回家帶孩子去。”
“這位老爺子,”沈馥按住就要動手的顧蘭芳,“你要是這麽看不慣女人,建議你自缢。”
“你、你說什麽?!”
沈馥似笑非笑,“你是從你看不起的女人肚子裏爬出來的,沒有女人你還能站在這嘲諷?早投畜生道去了。”
老者氣得仰倒。
但沈馥再也沒施舍一個眼神給他,而是把蘆葦杆插到瓷瓶裏。
衆人才注意到杆子的造型很是奇特,中間被剪子斜剪開,只留一點點相連,上端彎折,呈現一個桌角形态的樣子。
沈瑩配合地立起團扇,使扇面正對着杆子。
衆人一頭霧水間,就見沈馥咬住杆子的上端朝裏吹氣。
霎時,一股細密的煙霧自杆子中間被剪開的地方飄出,很快随着吹出的風附在團扇上。
“這什麽?!”
“這是仙法嗎??”
衆人由疑惑直接變為震驚。
為何杆子裏能吹出一陣白霧?
所有人簡直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們就沒空困惑了。
沈馥已停止了吹氣,由沈瑩拿着團扇輕輕扇風。
一股淡淡的香氣随着風直直地鑽入所有人的鼻腔。
就像清晨的朝露,衆人閉上眼,似是能看到青草上的露珠,圓滾滾的,要落不落地墜在細草葉子上,初升太陽的光柔和地照在大地上,将露珠變得晶瑩。
緊接着一股微風拂來,混着青草香和獨有的太陽映照下浮起的暖陽香開始占據心神,讓所有人都露出舒服、放松的笑。
“還不錯,但就這樣嗎?”有人發出疑問。
饒文山鼻子一向靈,已聞到了後着,擡手讓大家稍安勿躁,繼續感受。
那人不滿地嘀咕,只覺他是在偏袒舊相識,就感覺一股與方才柔和的香截然不同的氣味爆發開來。
他下意識朝沈馥手裏看去,沒有拿第二個瓷瓶,甚至沒有另外的動作。
那這股香是從哪來的?
這是一股濃郁的柑橘香,甜中摻着酸,聞之就像躺在一片被太陽曬得暖暖的柑橘園裏,擡頭就能看見滿滿的黃澄澄的果子,湧起豐收的喜悅。
更似整片心神都徜徉在黃色的熱烈的柑橘香中,不遠處還能傳來吱吱蟬鳴。
饒是再不喜歡吃橘子的,都被這股香味征服,不再是吃食,更像是一去不複返的夏日童年。
和夥伴們一起鑽入橘子林中玩耍,不知疲倦,不知時間。
唯有攜着野花香的微微涼風略過,這一日才算到了盡頭,
最後,他們會乘着夏日的晚風和踩着夕陽下夥伴的影子相伴而去。
獨屬于夜晚的涼風襲來,一日終結。
夢醒了。
饒文山睜開眼,對往日的懷念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震撼。
他用過的香不少,這是自謙,事實上,幾乎是皇帝用過多少種香,他就用過。
濃烈的、清淡的、繁雜的。
但那些只是香,他的腦子能判斷出好聞抑或是不好聞,他對于這款香的判斷就結束了。
與沈馥拿出的這個香相比,實在太過單一。
她的香不僅含有香氣,還有情感。
一種香能得到大多數人喜愛就不是件易事,能讓所有人都沉浸進去更是聞所未聞。
“這香……”
“我明白你的意思……”
太特殊了,以至于他們竟不知用什麽話去描述。
試問誰家的一種香能先後散發出那麽多種香味,能讓聞過的人都完全體會到香裏的情緒。
“這……似古書上寫的那一種。”
有人這麽一說,在場許多人都想起自己看過的書。
《大周列傳》裏有過形容,一奇人向大王進貢一種香,聞之如同去往極樂世界走一遭,忘卻前塵煩憂事。
實則不止這本書,許多書上都曾提到過有類似的香,但他們一向覺得是古人形容誇大。
如今一聞,他們卻是有些信了。
“這香,真是你制的?”
若說是那位老翁做的,他們也能勉強相信,但說是出自一個小女娃之手,他們卻是萬分震驚到不敢相信。
“自然,此香名為盛夏。”
“盛夏……盛夏啊,倒是極為貼切。”
“你方才說不止制了這一種香,還有其他的?”饒文山目光灼灼。
為了以防萬一,沈馥把所有香都帶了過來,此時一樣樣展示,聞得他們驚嘆連連。
“這桃子香怎的與普通的果香如此不一樣?”
“我這花香才真是冠絕天下,依我看,最大的香鋪的以花為主料的香都敗于此花之下。”
“那你們是沒聞過這個冷松香,夏日裏撒上那麽一點,仿若來到了冰天雪地裏,再沒有比它更适合夏日的了。”
幾人争論不休,顧蘭芳聰明得沒有和他們争論,而是轉頭問沈馥:“這些香可都有現成的貨?”
“有。”
當初做的時候她就預備了一些,就等着香會揚名一番,迎來大批生意。
如今雖然過程和她想的不同,但好歹結果不錯。
更何況若要做出這種讓人沉浸的香水,只能借她之手,旁人即使知道方子,做出的香水品質也要大打折扣。
“那太好了,我每種各要三瓶。”
“我必須先提醒你一句,”沈馥醜話說在前頭,“這個瓷瓶看着不大,但每日用一點點就夠,一瓶差不多能用三個月,而三個月後,香水也會失去香味,一次買那麽多,用不完也浪費,而且我這款香水定價不便宜。”
“你說說怎麽個定價?”
“十兩。”
脫口而出的五兩被改成了十兩,既然是高端貨,大家都沒見過,那自然是要物以稀為貴。
顧蘭芳聽完肉痛了一下,招手叫來不遠處的丫鬟,“十兩确實不便宜,不過跟那些以克論的香料比倒是好上許多,小菊,你待會兒就随沈老板去拿我的香水。”
沈馥沒想到顧蘭芳如此有錢,這可就是一百八十兩,她可以眼都不眨地掏出來,看來有錢人是真的不少。
接下去,沈馥的香水傳給衆人,不斷有人過來預定,她只能問主辦方借來紙筆,當場記下名字。
好好的品香會徹底成了賣場。
當然,王家的海上明月也就無人問津。
王斯文氣得面色鐵青,這款香他們準備了大半年,就等香會上一鳴驚人,為他們香鋪帶來大筆訂單。
然後靠這筆銀子敲開江南市場的門。
該死的沈馥!
該死的馮正良!
破壞他所有的計劃,等着瞧,他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王斯文眼神似要噴出火來,把面前的這些人燒出一個洞,再沒有剛來時的得體端方。
“哼,回家!”
香會上撈不着什麽好,再待着不過是浪費時間。
不遠處,一直注意着他動向的馮正良見他第一次發那麽大怒的離開,高興得連喝了三杯酒。
“大哥,你不該如此做,氣到王家沒什麽,可這無疑給我門豎起了一個更大的對手,日後我們天香閣的生意肯定一落千丈。”
馮正良的心情霎時晴轉陰。
“你別那麽陰魂不散行不行,趁我今日心情好不揍你,趕緊滾,還有,誰說我們要對上她了,她自有王斯文來收拾,我們就等着坐收漁利。”
馮家耀搖搖頭,這個蠢貨。
他們天香閣能不能活到坐收漁利之事還未可知呢,風暴一旦席卷,他們這種處于風眼上的,只怕是第一個被卷進去。
看來要叫父親把他踢出去了。
當家人太蠢對家族來說沒有好下場。
那頭,随着香會到了尾聲,沈馥接了滿滿一頁紙的訂單,和沈瑩滿載而歸地回到店鋪。
“十兩、二十……一千三百二十兩?!”
光是這一個香會,就賺了一千多兩?!
沈瑩簡直不敢相信,忙又數了一遍訂單,的确是這個數。
随後,她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咱們的庫存夠嗎?”
“暫時還充足,但我要再做一些,之後應該還會有一波客流量。”
沈馥料得沒錯。
香會作為瓊縣最高端之一的盛會,裏面的動向第二天就能傳得滿大街都是。
很快,大家就知道在香會上有一種香一鳴驚人,而這款香來自神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