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家在哪?”
第42章 “你家在哪?”
回到老家,仿佛換了一個世界,這裏沒有車水馬龍,沒有高樓大廈,更沒有明星,沒有沈定轍,有的是家鄉土地的芬芳,有的是奶奶的慈愛和村裏鄉親的關心。
虞添識一個人住老房子,姑姑家人多,姑父的父母健在,奶奶住那邊已多有不便,不想讓姑姑難做,收拾好老房子,一個人住了進去。
菜是鄰居奶奶給的,米是姑父送過來的,虞長青的媽媽還送了一籃雞蛋過來,虞添識收下給每家還了禮,他給他們買的食用油,村裏人務實,送油最實惠。
不再接受梁秋儀資助的事沒告訴家裏人,除了虞長青,其他人都不知道,奶奶知道會擔心,姑姑婆家知道也會擔心,擔心他借錢,到時姑姑又難做,不說為好。
虞長青在電話裏告訴他,他在一家新開的酒吧當調酒師,工資待遇相對他這種新手調酒師來說算中上,樓上的清吧招聘暑假工,薪資一周結算一次,按小時算,每小時二十,詢問虞添識是否有意向。
虞添識聽後動心不已,一天幹十小時二百,現在距離大學開學還有兩個多月,一個假期下來學費不是問題。
虞長青先去幫他問清吧領班,讓他等消息。
回老家的第六天,暴雨來襲。
小時候總怕下雨,每次下雨虞棟都不會出門,牌友酒友都不出門,虞棟在家喝,喝完發酒瘋,媽媽總是被揍的滿屋躲,他為了保護媽媽,被揍的次數數不清。
直到遇到沈定轍,下雨天的恐懼從他內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救贖後的平靜。
奶奶在姑姑家沒過來,虞添識坐在老房的屋檐下,看着雨珠連成線從房頂落下,想起沈定轍,不知道他在幹什麽,自他回來,除了一條報平安的信息,再沒其他。
跟以前一樣,他不聯系沈定轍,沈定轍不主動找他,符合暗戀基本規則,喜歡的那個人總是卑微的。
老屋桌上的手機響起,吓得虞添識差點沒坐穩,以為是虞長青,拿到手機看到沈定轍的號碼有一瞬間愣神,直到電話鈴聲斷掉,虞添識還站在原地。
第二遍打過來,趕緊接通,沈定轍喘着氣,雨聲伴着他的喘氣聲傳過來,打在虞添識心上,“我說虞添識,你們這裏的路怎麽還沒修啊,幾年前就說要修路了,還是這麽難走。”
“你在哪?”心跳到快蹦出來了,虞添識急着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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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不知道是哪裏,我站的這裏往上看,能看到你們村的紅房子。”
紅房子,村委辦公樓。
沖出門,又返回來拿傘,大大的黑色長骨傘,直接穿着拖鞋往外奔,幾次差點滑倒,在小路看到坐在路邊的沈定轍。
虞添識把傘遮到沈定轍頭頂,伸手拉他:“怎麽坐在水裏。”
“摔了一跤,這路太難走了。”
眼下場景跟三年前重合,不同的是三年前沈定轍伸手拉了他一把,而今天伸手的人換成虞添識。
早已下定決心遠離他将暗戀放心底,可沈定轍來了,他先邁出這一步,從遙遠的鵬城來到這座小村落,主動靠近虞添識,他的靠近令虞添識的心軟的像雲朵,一碰就會變成雨。
拉他站起身,又接過他的行李箱,虞添識這才問:“你怎麽來了,來之前也不打聲招呼。”
“打招呼能讓你們這裏不下雨?”
“不能,但我會讓你別來。”
“來旅游,你家遠不遠?”
“有點遠,山路滑,你慢點。”
沈定轍渾身濕透,鞋子全是泥,心情看着不錯,一身狼狽的情況下還有閑情拍照,虞添識的心情慢慢平複,再次問:“你怎麽來了?”
“說了來旅游,順便看你。”
“順便看我啊,我謝謝你。”山旮旯,哪是什麽旅游的好地方。
快到家時,虞添識突然停住,“我家很破舊,我從來沒帶過朋友回家,準确來說我家沒有客人來過,你做好心理準備,若是住不慣,村委有房間可以借住。”
“沒那麽嬌氣,你能住我為什麽不能。”
虞添識猶豫着,最終帶着他往回走,一開始就是破敗不堪的,反正也沒什麽好藏着掖着的,他在沈定轍面前從來赤裸。
沈定轍知道他家房子破舊,沒想到這麽破,沒有洗手間,洗手間在外面離房子幾米遠的小山坡,屋子唯一的用處大概是能遮風擋雨,不對,雨也沒全擋,外面大雨,裏面小雨。
說不尴尬是假的,虞添識有些無措:“你……你要不要洗個澡,我去燒水。”
“好。”
洗澡得燒水,燒好的水提到一間小木屋,用瓢舀水往身上沖,虞添識擔心沈定轍不會,主動提出幫他洗。
沈定轍坐在小凳子上,虞添識幫他洗頭、洗澡,誰也沒說話。
快洗完時,虞添識開口:“我說了吧,我家很破,你還是去村委住一晚吧,明天送你回去。”
“誰說我要去了,你睡哪?”
“閣樓。”
“我跟你睡。”
晚餐吃的清炒小白菜、韭菜炒蛋、黃瓜蛋湯,家裏沒肉,臘肉在姑姑家,能招待沈定轍的只有雞蛋,好在沈定轍給面子,吃的一幹二淨。
睡前雨停了,閣樓燈光昏暗,虞添識掀起舊床上的涼席露出痕跡斑斑的床板,“睡覺前我有件事想跟你說,你可能會害怕,聽完你再決定要不要留下。”
“有什麽能讓我害怕的?”
虞添識指着床板上的深褐色:“這些都是血跡。”
沈定轍一怔,後背一陣冷汗,他在害怕,害怕這些是虞添識的血,“你……”
“不是我,是我媽媽的,也有他的……”
沈定轍很輕的抱住虞添識:“我不怕的,你也別害怕。”
“自我記事起,他經常喝酒,每次喝多了總會打人,打我媽,打我,沒人管得了他,很小的時候我媽試圖帶我逃跑,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我們已經逃到縣裏了,縣裏通往市裏的班車一天只有兩趟,我們錯過了下午五點的車,打算在縣城住一晚,乘坐第二天早上八點的車離開,可惜被他找到了,縣裏随便一打聽,一說帶着小孩的女人,很快被指認,我和媽媽在一家小旅館被抓到,這次媽媽被打瞎一只眼,他威脅媽媽,再敢帶我逃跑,他會把我扔開水鍋燙死。”
沈定轍聽得心一緊,一直知道虞添識的父親不是個東西,從沒聽虞添識說起過細節。
“再後來,我去了鵬城,沒有我作威脅,我媽沒了軟肋,終于有一次在他喝醉後再次動手時,我媽反抗了,她用剪刀刺了他七刀,血流了滿床,透過閣樓木板滲到一樓,媽媽也在打鬥中被他打斷一只手,我媽痛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媽醒了,床上的人躺在一片血泊中,媽媽吓壞了,以為他死了,連夜逃跑,又驚又怕的她由于一只眼睛看不見,倉皇中跌落懸崖,自此再也沒能上來。”
沈定轍手臂一緊,用力環住虞添識:“別怕,別怕,都過去了。”
“嗯,過去了,但我媽媽還在懸崖底下。”
“以前沒聽你說過,那年你回家奔喪,只說你父母雙雙墜落懸崖。”
“村裏不讓說,對村子來說這算醜聞,丈夫毆打妻子,妻子持刀捅傷丈夫,加上我奶奶擔心秋姨知道我父母出命案将我送回來,奶奶最早發現我爸,發現時我爸還有一口氣,顧不得太傷心,趕緊找人送了去醫院,好歹保住一條命,我得到消息後趕回來,在醫院報了警。”
“醫生看到傷口,告訴警察是剪刀所傷,警察很快在我家找到兇器查明真相,我媽媽的死跟他有關,他被警察帶走,判了六年。”
因為是虞添識報的警,也是他的證詞,證明虞棟長期家暴妻子孩子,以至于疼愛他的姑姑此後三年再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恨他的母親,連帶着恨他。
奶奶一直是位明事理的好婆婆,她知道媽媽的痛苦,奈何她管不住自己的兒子,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媳、孫子受苦,出事後她也傷心過,生氣過,很快又接到兒媳墜崖的消息,老人忍着傷心操辦後事,硬是一點沒透露出去,對外宣稱兒子被捕獸夾夾傷,媳婦半夜去給他找醫生不慎墜崖。
媽媽的後事辦的簡單,她的娘家遠在千裏之外,沒有一個人來,屍骨在懸崖底部,她的墳墓裏只有一件衣服。
沈定轍靜靜聽完,輕輕撫摸虞添識後背:“沒事的,都過去了。”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同情我可憐我,我只想告訴你,我天生基因惡劣,我的成長環境,我的家庭你都看到了,從內到外透着腐肉的爛味,你不該來的,你來錯地方了。”
“你是你,他是他,你們沒有關聯。”
虞添識轉頭看着沈定轍:“你今天真的不該來。”
你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沈定轍往地鋪一躺:“沒有該不該,只有我願不願。”
塵封的傷口被揭開,虞添識本意想讓沈定轍自動後退,不料他再次往前邁了一步。
靜靜躺着,開始還好,沒人說話,屋外細雨砸在窗戶上,細碎的雨聲令人陶醉。
沈定轍的安靜不過三秒,手慢慢滑向虞添識胸口,虞添識任他胡鬧,衣服一件一件扔到地板上,嬌氣的沈定轍拉過厚棉被墊在虞添識腰部,拍着他後腰:“擡高一點。”
虞添識身體本能地配合着他,內心無比糾結,說好的遠離,一見面所有原則消失。
新的一天,雨停,天晴。
虞添識從鏡子裏看到脖子上的紅痕,狠心用力掐上去,掐得整片烏青,沈定轍看到,皺眉:“你跟自己有仇啊?”
“讓你別咬別親,你偏不聽,這樣還能撒謊被蚊子咬的。”
沈定轍低頭對着他剛掐過的地方輕輕吹了吹:“我錯了,我應該全咬在其他地方。”
想起昨夜的荒唐,虞添識耳尖一紅:“閉嘴。”
沈定轍惡作劇地舔了舔虞添識脖子:“好,我不說了,今晚我一定不咬你脖子,咬衣服能蓋住的地方。”
因為沈定轍的到來,虞添識回鵬城兼職的計劃滞後,沈定轍心情這麽好,能陪他幾天盡量陪。
【作者有話說】
酗酒的爸,盲眼的媽,年邁的奶奶破碎的他……
(嘿,調皮一下,說個正經的,還沒到徹底死心,還差幾章才到文案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