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衛兵所
衛兵所
波爾克城是加威的主城,城內的馬德洛區并非真正的馬德洛,只是馬德洛人與安達勒斯人混居的一片區域,只不過馬德洛人占大多數。
真正的馬德洛遠在波爾克城的東南方,騎馬大約兩天能到。
在馬德洛區以外的地方,衛兵所一條街一座,裏面至多四個衛兵,大多只有兩個。
只有馬德洛區的衛兵所裏裝着23個人。除了長官,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膿包廢物,武力值中等偏下,勝在圓滑,沒有剛正不阿的壞毛病。
在馬德洛區當衛兵很有些講究,巡邏的時候必須在目不斜視中帶着一點淡淡的視若無睹。如遇馬德洛人當街行兇,一定要拿捏好那種“我看到了但我按規矩假裝沒看到并不是我怕了你”的眼神,這并不容易,須得下一番苦工。
衛兵所內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就是撿幾個不知為什麽流落街頭的omega回去,弟兄幾個輪着醬醬釀釀一番,玩夠了再把人送到東邊的碼頭,有專門的帆船會把那些omega和窮兇極惡的alpha們送到一個叫“理想者之鄉”的地方。
但這個樂趣随着西德的到來消失了。
有些長官看不慣這樣的事,很不幸,西德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昨天發生的事,衛兵所一大早就迎來了兩組“訪客”。
第一組訪客一行四個人,安達勒斯人,每個人左臂上都紋着相同的圖案:一副軀體,頭顱與軀體之間隔着一段距離,在軀體正上方。
枭首黨的人,西德聽懷特說過他們。
為首的枭首黨成員是個約摸三十歲的alpha,粗硬的黑發在腦袋上方又彎出剛強的弧度,深色的臉被胡子遮住一半,濃密的眉下是一雙晶亮的眼睛,不大,但很銳利。
這個alpha名叫艾曼紐,在這一帶很有些名氣。
艾曼紐的身後站着另一個有名氣的枭首黨成員,雅各布,年紀更大些,茶色的頭發稀疏,胡須卻很濃密。
其餘兩個alpha都很高大,正值壯年,站在一起給人的壓迫感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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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西德讓人給他們搬了椅子。
枭首黨的人來為昨晚死在半條手臂酒館前的兩個弟兄讨說法。
但他們心裏都清楚,人是馬德洛人殺的,馬德洛人只認可自己的法律,不可能進加威的法庭受審。而身為安達勒斯人,他們又不可能去刺殺馬德洛人,使自己淪為一整個民族的追殺對象。道上混過的人都明白,馬德洛人的殘暴絕非徒有其名。
艾曼紐能做的,只有來衛兵所碰運氣,嘗試把責任推給衛兵所,即推給加威的領主,布列公爵。
但公爵終歸離他們太過遙遠,不可能親自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們最多只能罵罵衛兵所的長官,發洩一下情緒。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衛兵所的長官直接宣判錯在枭首黨。
雅各布氣憤地質問:“你憑什麽說是我們的人先動的手,證據呢?!”
“證據就是我說的。”西德說。
雅各布拍着桌子跳起來:“你到底是不是安達勒斯人?!”
“是,”西德說,“也是安達勒斯衛兵長。”
“那你不給安達勒斯人讨個公道?!”
“衛兵所不是枭首黨,這裏只守護公正。”
雅各布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你怎麽知道我小名叫‘公正’?”
西德無動于衷:“我說的‘公正’不是人,你是嗎?”
雅各布指着西德罵罵咧咧,越罵越難聽。
西德提議把昨天抓的馬德洛人交給枭首黨處理,那人正好是布萊克家族的。
雅各布立即改罵為瞪。
再待下去也不會有別的結果,枭首黨打算離開。
艾曼紐起身時深深看了西德一眼:“長官大人,我們會記得您的。”
坐在一旁奮筆疾書的懷特打了個寒顫。
枭首黨前腳剛走,加裏諾家族的人就到了。
加裏諾家族是馬德洛六大家族之一。
每個家族都有一個領頭人,即家族統領,馬德洛人稱為“唐。”
為争奪統領的位置,家族成員之間會展開一次為期不定的互相殘殺,直到參與奪位的人只剩下一個。馬德洛人把這種互相殘殺的行為稱為“聖戰”。聖戰期間,參與奪位的人常會以抵押家族産業的方式獲得其他家族的支持,以至于每個家族聖戰結束後,家族産業都要縮水一半。
有的奪位者比較心狠手辣,在奪位期間幾乎把所有産業都抵押給了外援,是以他雖奪得了唐的稱號,卻成了名副其實的光杆司令。
加裏諾家族的新唐科慕就是這麽一個人。
實際上西德分不清現在坐在他對面的是科慕還是他的弟弟彭達。或者換句話說,西德分不清昨天在十字酒館被打死的是弟弟彭達,還是哥哥科慕。他們兩個是雙胞胎,一模一樣的精悍。
直到對面的alpha開口道:“聽說邁克爾在你手裏,把他交給我,他殺了我弟弟。”
科慕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不停地握拳又松開,上半身不斷以微小的弧度左右晃動。這是他從小到大的習慣,他無法靜止不動。
“提人要走程序,”西德示意懷特把昨天準備好的羊皮紙遞過去,“我只有抓人的權力,沒有随便放人的權力。你可以在申請表上簽個名字,我幫你往上遞。”
就像安達勒斯人忌憚馬德洛人一樣,馬德洛人也有忌憚的安達勒斯人,那就是前兩年剛上任的布列公爵。
布列公爵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募軍。馬德洛沒有軍隊,只有為數不多的打手。家族之間永遠也不可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每個家族都牢牢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巴不得其他家族犯事,被布列公爵的軍隊碾平,好瓜分其他家族的産業。
馬德洛人再狂,也不會真的去挑釁布列公爵,畢竟已有前車之鑒。
而衛兵所就相當于布列公爵的頭臉。布列公爵尊重馬德洛的法律,作為回報,馬德洛人也要尊重加威的“程序”。
雖然現在科慕已經接近一無所有,但他還打算東山再起,所以不會輕易觸碰禁忌。
但科慕卻沒接懷特遞過去的羊皮紙,只是站起身,踢開椅子,盯着西德問道:“如果來要人的是卡森,他也要走‘程序’麽?”
科慕這句話用的是馬德洛語。
西德沒有作答。
科慕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衛兵所。
科慕走後,懷特心有餘悸地說:“他一眼都沒看申請單,不會知道沒有所謂‘程序’吧?”
庫沙搖搖頭:“不可能,我們以前從來沒抓過馬德洛人,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有沒有‘程序’。”
“長官,”懷特看向西德,“我們怎麽辦?”
“我們可以去問問西街的伊斯雷爾家族,或者等柯林會長來解決這件事,”庫沙沒好氣地斜了西德一眼,嘟囔道,“我們以前從來沒抓過馬德洛人。”
“先去把東街的屍體收了。”西德看向庫沙。
庫沙拖拖拉拉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招呼兩個人跟他一起走了。
西德心想,其實科慕心裏都清楚,沒有任何程序要走。
西德拒絕科慕,只不過是因為先要人的是卡森。
這種事講究一個先來後到。
而且對科慕來說也沒差。
只要邁克爾離開衛兵所,科慕就能找到機會把人殺掉。
衛兵所裏關着一個馬德洛人,好比腦袋上懸着一柄劍,除了西德,其他人都挺不安的。
懷特尤其不安,一早上到樓下牢房看了十來次,又是送食物又是送水的。如果不是天氣炎熱,懷特說不定還要給犯人送條毯子。簡直比親媽還操心。
第十七次從牢房離開,懷特回到樓上,站在西德身邊支支吾吾:“他的狀态不太好,您還是下去看看吧。”
西德來到牢房,隔着門就聽到裏面傳來的啜泣聲。
推開門,果然看到邁克爾縮在床腳哭。
邁克爾皮膚很白,哭的時候眼睛和鼻尖呈現出嫩粉色,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看見西德,可憐兮兮的邁克爾可憐兮兮地抹了一把鼻子,臉頰和手掌的皮膚上拉出一條藕斷絲連的線,怪晶瑩的。
邁克爾張口想喊人,看了懷特一眼,改口道:“彭達死了嗎……”
西德答道:“嗯。”
邁克爾的眼眶裏湧出淚,抽噎道:“他、他是個好人……”
邁克爾動情地捂住臉,哭着忏悔:“我不該動手,彭達是個好人……可是他死了,我殺了他……”
西德總算明白為什麽懷特認為邁克爾古怪,非要他下來看看不可。
因為邁克爾說的是馬德洛語,懷特根本聽不懂他在嚎什麽。
西德往單人床邊的小桌上瞥了一眼,上面食物種類豐富,光酒水就有三種。
西德走過去,往杯子裏倒了一杯小麥酒。
“來喝點酒,”西德用安達勒斯語說,“這樣你會感覺好一點。”
邁克爾聞言露出臉,伸手準備接過酒杯。
而西德把杯子往前一送,直接把酒揚在了邁克爾臉上。
站在門口的懷特一陣心跳驟停,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肚皮上的聖髑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