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陸冼随即站起身:“我去拿消食片。”
江诏趕忙叫住他:“不用。”
少年臉上帶着笑,說:“我就是,閑無聊。”
陸冼白他一眼,繼續低頭用腳逗小狗玩。
等他們吃完飯,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附近的村鎮早就完成了合村,平坦的水泥旁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白色路燈矗立。路燈都亮着,回家的大路清晰明亮。
他二叔家離得遠,還沒來得及拆遷,他們家的房子就在合村後的新小區內。
陸冼媽媽戴着眼鏡,穿着一身加絨加厚的深藍色旗袍,頭發挽到後面插着一根素銀簪子,氣質婉約,仿佛民國時期穿越而來的仙女。
陸冼爸爸則穿着一身輕松簡約的褐色棉夾克,戴着眼鏡,臉上總是笑吟吟的,跟他二叔很像,有種溫良和善、鄉村教師的感覺。
這夫妻倆站在一起,一靜一動,看似有些不搭,卻又分外和諧,他爸一遇到他媽,聲音都會不由低了兩度。
他們這一家人,是實打實的瑤村人,然而從他爺爺奶奶那一輩起,他們一家人就成了整個縣城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他爺爺年輕時去俄羅斯學習,認識了他奶奶,中外結婚,在當時也算是不小的新聞。
再到後來,他爸他媽出生,兩人同村不同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卻在後來同時考上清華,直接轟動了整個縣城,更巧合的是,他們還報考了同一專業。
再然後,兩人在大學談起了戀愛。
他爸實話告訴過他,他跟他媽雖然同村,算是青梅竹馬,但是上大學前,兩人一共也沒說過三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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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從小性格孤僻,父母也從來不讓她幹重活,陸冼媽媽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樣,不願意見人。
然而後來他爸跟他媽混熟了以後,他爸這才發現,什麽清冷外表,全是假象,他媽背地裏就是個性格暴躁的小辣椒!
說這話時,他爸正因為偷溜去看重病的初戀,被他媽罰在客廳跪遙控器。
從回家到現在,連卧室門都進不去。
當時他爸委屈極了,膝蓋半懸在遙控器上對天發誓:“我對染染絕對沒有半分私情!我倆談戀愛的時候她劈腿,還騙我錢,騙了我八百塊給那男小三當生活費,我怎麽可能還喜歡她?這次是她兒子給我打電話,說她臨死前想見我,想親口跟我道歉,我尋思她人都快死了,我去見一見呗,順便把她欠我的那八百塊錢要回來,我主要就是去要錢的啊!”
卧室門虛掩着,只留了一條縫,方便他媽能聽到外面他爸說話。
當時陸冼坐在桌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嗑着瓜子,問:“然後呢?”
他爸實誠得不得了:“然後我一看她病那樣,我就沒好意思開口,然後看望病人嘛,不能空着手去,我就給她拿了點錢,又倒貼了五千。”
“滾!”
他爸話音剛落,卧室裏飛出一個枕頭,徑直砸在他身上。
“哎喲我去!”他爸差點沒跪穩,趕忙穩住身形。
陸冼媽媽寒漠如冰的聲音從卧室傳來:“五千?你可真有錢。”
他爸振振有詞:“畢竟是多年的老相識嘛,又是老同學,人家癌症晚期,治不好了,這五千塊錢還不夠她做一次治療的。”
他媽冷冷質問:“染染?”
陸冼爸爸頓時汗毛直立:
壞了,這麽多年沒跟林染聯系,這多年前的口癖居然都忘了改了。
“老陸,今天晚上,你睡客廳吧。別的房間鑰匙都被我收起來了。”卧室裏,他媽幽幽開口。
陸冼爸爸認命地嘆口氣,接着把求救目光投向陸冼:“陸冼,我去你那睡。”
陸冼嗑着瓜子,無情開口:“那不行,我弟弟還在家裏等我呢。”
被這母子倆一塊抛棄的老陸頭:……
不過他媽媽到底還是心軟,最後還是讓陸冼爸爸進了屋,也沒再提那五千塊錢的事,她只是告訴陸冼爸爸,以後再發生這種事,一定要提前告訴她,不能讓她胡思亂想,心裏難過。
陸冼爸爸滿口答應,趕緊鑽進被窩,抱緊香軟的老婆,心滿意足地陷入夢鄉。
……
陸冼看着前方他爸媽并肩而行的背影,正胡亂想着,聽見他媽說:“到了。”
陸冼媽媽打開房門,把燈打開,對陸冼和江诏說:“先去洗澡,洗完你看你倆睡哪,床我都鋪好了。”
陸冼:“我跟江诏一起睡。”
陸冼媽媽:“行,那你們忙去吧。”
幾人分別去洗漱。
等他洗完澡,他媽過來叮囑道:“明天早點起,先去給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上墳,然後去集上買東西。”
陸冼點頭,吹幹頭發後,跟江诏一起回卧室睡覺。
次日天明,他們先去看望去世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然後又去鎮上買了很多禮品,開着他二叔的車,依次去看望親戚。
他們看望的親戚很多,中午在四姑奶奶家吃了飯,後面繼續走親戚,再去看看以前那些親近的朋友。
他們忙了一天,明天還得再走一走,忙完回來時,已近黃昏。
夕陽在湖泊面上投下流動的金色,不遠處,幾個小孩子正點着炮仗,往湖裏扔,只聽見一聲輕響,小擦炮在湖面上炸起一小簇水花。
江诏瞬間眼睛一亮:“哥,可以放煙花!”
陸冼點頭:“是啊,我們去超市多買點。”
他說着,就帶着江诏往超市走去。
不一會兒,兩人提着兩大袋煙花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把車還給二叔了,江诏甚至還想買那種大筒的十幾斤重的煙花。
不過這兩大袋的手持煙花,也夠玩了。
陸冼帶着他往回走,快到家門口時,幾個正在玩耍的小孩湊了過來。
其中一個穿着粉紅小襖的小女孩,按照村裏的輩分,得叫他一聲叔叔。
“小叔,你買了好多煙花啊。”這小女孩記性好,昨天剛見過陸冼一面,今天就能認識他了。
陸冼蹲下身,笑容和善:“你是夢夢吧,今年多大了?上幾年級了?”
夢夢擡起頭:“我今年八歲了,上小學二年級,我媽媽說,你是大學霸,大爺爺和大奶奶也是大學霸,讓我向你們多學習。”
一家三清華,的确是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陸冼笑道:“好啊,你要多聽你媽媽的話,好好學習哦。”
夢夢用力點頭:“我會的,哎,小嬸嬸呢?”
陸冼一愣:“什麽小嬸嬸?”
小女孩一臉純真:“就是小嬸嬸啊,你女朋友,我家哥哥,每年回來,都會帶女朋友回來,媽媽說,你的女朋友,我要叫小嬸嬸,你沒有女朋友嗎?”
陸冼一時語塞。
這問題,有點紮心,陸冼想了下,回道:“對啊,我還沒有女朋友,我帶我弟弟回來的,你看,好看吧?”
陸冼說着,把江诏拉過來,對夢夢道:“叫哥哥。”
江诏忍着笑,說:“哥,岔輩了。”
這小女孩叫他哥,叫陸冼叔,那他得管陸冼叫什麽?也叫叔嗎?
陸冼一本正經道:“我在村裏輩分還挺大的,肯定讓她叫你哥啊,不然随便拉個人都叫你長輩,叔啊爺啊的,別人又不認識你,肯定不行。”
江诏一想,的确如此,于是随便小女孩叫。
夢夢擡起頭,童聲稚氣:“哥哥,你長得好好看啊!”
江诏一笑:“你小叔也很好看啊。”
小女孩歪了下頭,似乎在做對比,片刻笑道:“都好看。”
說完她又好奇地問江诏:“哥哥,你有女朋友嗎?我可以見見漂亮大姐姐嗎?”
江诏沉思片刻,勾了下唇:“你已經見到了。”
夢夢立刻四處張望:“在哪裏?”
江诏神神秘秘開口:“等下告訴你。”
“好啊。”夢夢說完看向他袋子裏的煙花棒,眼神裏流露出不加絲毫掩飾的渴望。
陸冼随即笑道:“等下給你玩。”
他可不放心把煙花交給這麽小的孩子,讓小孩單獨拿出去玩。
很快,天黑了下來。
陸冼點燃一支仙女棒,遞給夢夢以及其他幾個小孩,然後看着他們玩。
星火璀璨間,江诏的目光卻從小女孩手裏的煙花棒轉移到他哥臉上。
陸冼站在路燈底下,盯着那幾個小孩看,生怕那幾個小孩出意外。
陸冼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江诏也在盯着他看。
直到夢夢手裏那支仙女棒燃盡了,又過來找江诏要時,江诏這才點燃一支仙女棒,放在他和陸冼中間,借着燃放的仙女棒的阻擋,對夢夢說:“看,他就是我女朋友。”
小女孩不明所以:“他是我小叔啊。”
江诏似乎在逗她開心:“也可以是我女朋友,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的,我是他同學的弟弟。”
陸冼聞聲,轉過頭來,瞟他一眼:“江诏,找死啊!跟小孩子胡說八道。”
江诏揉下鼻子,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本來就是。”
“你再說,頭給你擰掉!”
陸冼走過去,手搭在他後脖頸,威脅地捏兩下:“誰是你女朋友,說清楚。”
江诏忍不住笑:“你不是不讓我說話嗎?”
“你……”陸冼手指移到他耳朵上,又扯一下,兇道,“不許跟小孩子胡說八道!”
兩人正說着,陸冼爸爸叫他們過來幫忙做飯。
“來了。”陸冼提上一袋煙花進屋,江诏提上另一袋走在他身後。
看着這熟悉的背影,那細軟的卷發,江诏眯了下眼睛,在心裏默念:
我男朋友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