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李宏一時語塞。
過了會兒,他微晃着腦袋,喃喃道:“你這小孩,怎麽說話呢?”
他說着,也要往餐桌上倒。
江诏趕緊伸手,把這只酒鬼也扶穩了。
他懷裏,陸冼已經睡熟了,響起輕微的鼾聲。
江诏嘆了口氣,認命地用圈住陸冼的那只手,費力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準備給李宏和他們自己各叫兩個代駕。
江诏抿了下嘴,扶着李宏的左手晃了兩下對方的肩膀,不是很情願地問李宏:“宏哥,你家地址在哪?”
他根本不知道詳細信息。
李宏頭一歪,下意識地想靠在江诏左手上睡會兒。
江诏趕緊抽手。
李宏又立刻往旁邊倒。
江诏沒辦法,趕緊摁住他的肩膀,眉毛都皺了起來:“你家到底在哪?不說話我直接把你帶我家了。”
李宏立刻直起身,暈乎乎地說:“那不行,我不回家,我老婆會弄死我的!”
江诏額頭跳起青筋,他隐忍道:“這都快兩點了,你老婆已經要弄死你了!”
“嗚嗚,那怎麽辦呢?”李宏雙手捂臉,居然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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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诏咬了下牙,徹底麻了。
不是,這又哭又笑的,他們到底誰是小孩?!
“還有你!”
江诏沒忍住,低頭,壓低聲音,兇了陸冼一句。
他懷裏的陸冼也不安分。
陸冼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擡起頭,跟小孩似的,戳着自己的臉頰,對李宏說:“哎呦,還哭鼻子,羞羞羞。”
李宏擡頭,臉上滿是眼淚:“怎麽回家啊,身上都是酒味,我老婆一定會罵我的,嗚嗚嗚……”
江诏:……
服了!
大寫的服!
江诏頭偏向一邊,咬了下嘴角,強迫自己冷靜。
“你,坐好!”江诏非常困難地單手把李宏扶穩,直接搶過李宏的手機,提起李宏軟到無力的手,用他的指紋解了鎖。
江诏在李宏通訊錄裏翻到他老婆,直接給對方打電話:“喂,你好,我是陸冼的弟弟,宏哥他喝醉了,你過來接他吧,我們在武安區太平路小祥燒烤店。”
江诏剛挂掉電話,沒人扶的李宏又要栽到地上。
他趕緊扶住對方,叫來服務員:“麻煩把這收拾一下,讓他趴着睡一會兒。”
服務員:“好,我現在就收拾。”
終于,在服務員的幫助下,李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诏一直等到李宏老婆過來把李宏帶走,這才拿出手機找代駕。
江诏手指劃着屏幕,忍不住嘟囔:“你們才是小孩。”
陸教授靠在他懷裏,呵呵直笑。
“沒說你啊?”江诏彎起嘴角,擡起手指,想刮一下陸冼的鼻子。
然而即使知道陸冼現在頭腦不清醒,他還是不敢。
擡起的手指又放了下去,江诏眼睛看向路邊:“代駕到了,哥,我們回家。”
-
陸冼很少喝酒,然而只要喝了,肯定會醉。并且每次醉了,都會出洋相。
江诏依稀記得,陸冼上次喝醉,還是在三年前,農忙的時候,回農村老家被缺德的同鄉灌的。
然後喝醉酒的陸冼,偷偷從拉滿麥子的拖拉機上跑下來,跑到他太奶的墳上,跳了半個小時的尬舞。
當時江瑜也在,攔都攔不住。
當時正好起霧,他太奶氣得,墳頭直冒煙。
想起往事,江诏無奈地看着陸冼,嘴角勾起微笑。
此時此刻,陸冼正蹲在一盆綠蘿旁邊,眼睛失神地看着地面,一動不動。
江诏走過去,也蹲了下來:“哥,你在幹什麽?”
陸冼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中間:“噓,別說話,我是一只四羊方尊。”
江诏舔了下嘴唇:“那麽請問四羊方尊,你要不要洗腳啊?”
陸冼搖頭:“泡水不太好,你得拿濕巾,拿棉簽,小心地幫我擦。”
“可是你已經成精了,成精的文物已經化成人形了,可以泡水的。”
陸冼努力思考一下,回道:“也是。走吧,洗洗我的羊蹄子。”
陸冼剛要站起身,又立刻蹲了回去。
江诏問:“怎麽了?”
陸冼一本正經道:“你得把我端過去。”
江诏聽話地張開手臂,手剛要碰到他的膝彎,又縮了回來。
這種把人端進去的姿勢好怪異啊。
主要是,他不敢。
江诏柔聲哄道:“你已經成精了,可以自己走回去,聽話的文物,要自己走回去,好不好?”
陸冼混沌的腦子想了下,彎起嘴角:“好。”
很快,兩人來到卧室。
江诏給他接了盆熱水,幫陸冼脫掉鞋襪。
陸冼雙腳泡在腳盆裏,盯着自己細白的腳腕,疑惑地皺眉:“我的鏽呢?”
江诏手泡在水裏,幫他洗腳,聞言低着頭,輕聲問:“什麽鏽?”
陸冼眉心緊鎖:“青銅鏽啊,綠色的,怎麽會是白色的?江诏!”
陸教授很生氣,鼓起臉頰:“你把我的鏽洗掉了!”
江诏捏着他的腳腕,低聲笑了下,随即解釋:“你已經成精了,化成人形的文物就是這麽白!你的鏽都在本體上呢!”
陸冼眨眨眼睛:“我本體在哪?”
江诏幫他搓搓腳背:“國家博物館。”
“哦。”陸冼突然呲牙,兇狠道,“偷出來!”
江诏:“這可不興偷啊。”
江诏擡起他的腳掌,幫他擦幹腳,把人放到床上:“你先睡吧,我弄點水幫你洗臉。”
“嗯。”陸冼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二十分鐘後,江诏終于幫陸冼洗漱幹淨了。
陸冼額前頭發沾到了水,有點濕。
他閉着眼睛,安靜地睡着了。
江诏伸手,幫他理理頭發,然後又很快地縮回手,不敢碰。
幫陸冼掖好被子,江诏走到門口,聲音低沉:“哥,晚安。”
說完,他關掉了燈。
回到卧室,江诏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夜起上廁所的時候,路過廚房,頓時停下腳步。
廚房燈亮着,屋裏傳來嘎吱嘎吱,好像老鼠偷吃薯片的聲音。
江诏走進去,陸冼坐在冰箱旁邊,偷吃薯片。
江诏立刻心疼了:“哥,地上涼。”
他下意識伸手,想把人拉起來,陸冼卻拒絕他的好意。
陸冼醒了點酒,卻沒完全清醒,他支起下巴問:“你之前不是說,要辦運動會嗎?怎麽還沒辦?”
江诏先去找來兩個軟墊,把其中一個塞到陸冼屁股底下,自己拿着另一個,坐到陸冼旁邊,然後跟他閑聊。
“學校索性往後推了,秋季運動會變冬季運動會了。”
陸冼哦一聲,吃着薯片,說:“好餓。”
“我去幫你煮點面條吧。”江诏站起身,擰開煤氣竈,幫陸冼煮面。
陸冼喝了一肚子酒,菜都沒吃幾口,的确很難受。
他坐在地上,靠着冰箱,逐漸找回自己是人的記憶:“江诏,你明天還得上學。”
“沒關系,水馬上就開了。”江诏說,“反正我早自習可以睡覺。”
陸冼擡起眼眸:“什麽?”
江诏梗了下,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忙岔開話題:“煮點白水面吧,暖暖肚子。”
陸冼嗯一聲,說:“不要放豬油,直接煮出來。”
江诏:“好。”
很快,一碗只有水和面的白水面端上了餐桌。
陸冼吃了幾口,胃裏終于舒服了。
哪怕醉着酒,陸冼吃面的樣子都很優雅。
江诏靜靜看着他,突然聽到陸冼問:“江诏,你上次模考,考了多少分?”
江诏靜靜思考兩下,怕自己說出來的分數吓到這位年輕的清華教授,于是委婉地回了句:“不理想。”
接着江诏補充道:“我會努力的。”
陸冼沒做聲,他其實已經猜到了。
陸冼平靜開口:“你哥給我打電話了,讓我督促你學習。我仔細想過了,我不能太遷就你,以後我要坐到你旁邊,督促你寫作業。你有不會的題,直接問我。”
陸教授說完,繼續低頭吃面,生怕自己說的話惹江诏生氣。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江诏居然高興地看着他:“真的嗎?”
陸冼:“?你不生氣嗎?”
江诏臉上全是笑:“我有什麽好生氣的,你能輔導我學習,我求之不得呢!”
江诏笑容燦爛,甚至跟陸冼開玩笑:“先說好啊,不許收輔導費。”
陸冼溫柔地看着他笑。
江诏掐掐自己的手指:“哇,清華的大學霸,博物院最年輕的教授,居然要免費給我輔導功課,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說實話哥,我之前就想讓你輔導我功課,但我怕你工作忙,一直沒好意思跟你提。”
陸冼:“跟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下次遇到不會的題,直接問我。”
江诏重重點頭:“嗯!”
“不過哥,這些高考題你還記得嗎?”江诏問。
陸教授撩起眼皮:“我可以現學。怎麽?不相信你哥的學習能力?”
江诏:“信。我當然信,我哥最厲害了。”
陸冼臭美起來:“那當然。”
吃完一碗面,陸冼的醉意又湧了上來。
剛才還算清醒的眼眸逐漸變得失神,靜靜地看着桌面。
江诏試探地叫他一聲:“哥?”
陸冼擡起頭:“嗯?”
陸冼藍色的眼睛染上醉意,眼波流轉間,平添幾分魅惑。
江诏心髒莫名停了兩拍,好幾秒後,他才聽見自己說:“哥,你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