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王春花奶奶的病不嚴重,但她心病難治。
或許是中年喪子、老年喪夫的影響,她像是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興趣。周身裹着層淡淡的哀愁,帶着破罐子破摔的情緒。
瞧見餘麟和幾個保镖,也只是擡擡眼皮子,不愛搭理,頗有種“你們愛幹什麽幹什麽,随便,無所謂管你們”的平靜發瘋狀态。
瞧得餘麟一愣一愣的。
但好在她還算配合,面對醫生的詢問也有足夠耐心回複,拿到藥後也會一字一句看說明書,就是不愛理人。
尤其是年輕人。
面對這樣冷漠的老太太,餘麟逗樂了好幾次不管用,就只好恹恹地把她送回家,照例把如何挂號、就醫、拿藥的詳細版視頻打包發給她。
然後将今天服務的情況說給負責人王姐聽。
王姐對這事倒是有些了解,她有些唏噓:“王阿姨也不是針對你,她對所有人都這樣。”
王姐做義工志願者也有二十餘年,因為家就住在幸福苑,所以對王春花阿姨的事情了解頗多。
她見面前的年輕人有耐心有愛心,還頗為關心王阿姨的事情,也想多個人多個照應,便多提了幾句:“你應該知道王阿姨的兒子二十多年前去世了吧,這事對王阿姨的打擊頗大。”
餘麟豎起耳朵,目光關切。
“我看王阿姨的兒子好像是消防員。”
“是了。那孩子如果還活着,現在也跟我差不多大。”
王姐目光帶着懷念:“聽說最開始,王阿姨是不同意兒子去當消防員的,覺得不安全,但拗不過,服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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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也才剛畢業不久,有次出任務,只是普通的居民樓起火事件,按理來說危險性不大。但有個屋主是個小姑娘,因為意外事故不慎毀容,本就心存死志,所以一直在反抗,使救援難度加大。”
“而那孩子還有一腔熱血,非得把人救出去不可。結果火勢變大,時間緊急,他只來得及将人從樓上窗戶丢到救生氣墊上,自己卻窒息而亡。”
“想死的人活下來了,想活的人卻沒了性命。”
王姐唉了一聲:“更糟糕的是,那個被救的小姑娘精神狀态極不穩定,好像得了抑郁症,也不能來送那孩子最後一程。她妹妹倒是過來了,全程很誠懇,這些年好像也一直有過來探望,但是見到她們就是反複揭開當年的傷疤,所以王阿姨也很排斥,她來一次就關一次門,不願意見到她們。”
餘麟唏噓不已:“這種事情也很難走出來吧,只能靠時間和誠意了。”
“誰說不是呢。”王姐跟着附和,然後誇贊他,“你做志願者做的挺好的,明天還有興趣嗎?”
“當然有!”餘麟也很高興,最重要的是服務得到了肯定呢,“直接把需要服務的爺爺奶奶信息發給我就好。”
兩人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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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麟到底是把王春花奶奶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當然,餘麟承認很重要的一點是:這是第一個對他如此不假辭色的老太太!
從小到大,上至八十歲老太太,下至八歲小娃娃,都天然親近他。
決不允許有人打破這定律。
第二天餘麟又帶了兩位老人家去醫院挂號、看病、拿藥,照例把自己的視頻vlog分享給他們一份。回家途中,他順手買了束好看的向日葵,送到幸福苑王春花奶奶家。
聽到敲門聲,王春花奶奶慢慢踱步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看:是那五顏六色的青年。
她沒開門。
過了一會兒,再踱步過去一看,青年不見了。
推門,卻瞧見門把手處,別着一束正熱烈盛放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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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這位奶奶有什麽不一樣嗎?”
或許是熟悉了一些,保镖3號充分暴露出他話痨和好奇寶寶的本質,遇到他不解的問題,就會坦誠開口。
“沒有。”餘麟搖頭,他也說不上來。
如果自己只是聽到有這麽回事,可能口頭上關切幾句就算了。
但真正見到了王春花奶奶的情況,了解到背後的故事,再那麽輕飄飄地放下……對他而言有點難,必須得做點什麽才算安寧。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保镖1號酷酷開口,“說到底,是餘少心善。”
餘麟給他點了個贊。
連做三天導醫志願者,中途和小溫、傅恒分別約了個飯,第四天他就拖着行李箱,帶着四個保镖自駕游去了南縣,就在隔壁省——一個依山傍海的地方。
這次是另一個志願者組織策劃的“海洋淨灘服務”。
簡單來講,就是清理沙灘垃圾和淺海上漂浮的垃圾,若是碰到有被垃圾纏/繞/囚/禁的海洋動物,也一并解救出來。
餘麟覺得很酷。
飛速填報自己的姓名、電話,趕往南縣。只來得及跟家裏人、好朋友們發了個消息+定位,彙報行蹤。
畢竟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從不讓家裏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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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麟剛走,餘母就聽到了助理彙報的消息,不由一怔:“确定了嗎?”
助理點頭:“江城社會科學院研究所的确引進了2名博士後人才,今天才剛舉行的歡迎儀式。”
助理将資料放在柳總桌子上,簡單彙報:“其中一位與您的要求很接近,趙曉,今年剛24歲,就拿到了哈佛社會學與人類學雙學位,發表過多篇國際期刊和論文,SCI也發表過3篇。”
“我查詢到他的航班信息,三天前剛回的國。”
餘母翻閱着資料,裏面只簡單記錄了趙曉的留學經歷和獲得過的一些榮譽,左上角應該是他留學的證件照,戴着金絲眼鏡,眼睛銳利地看着鏡頭,透着股不服輸和抗拒。
倒比印象裏的他,多了些叛逆。
“我知道了。”餘母打發走助理,看着資料出神。
還是回國了……
她又翻出小麟給她發的信息:
【我去南縣清掃海灘了,歸期暫時未定,別擔心!】
剛好錯開……
餘母松了口氣。
不過這股氣還沒松多久呢,下班回到家就有管家禀告,說有位趙曉先生中午剛打過電話過來,是舊識,下午準備上門拜訪,詢問是否方便。
餘母:“……”
這口氣松的還是太早了。
等管家領着趙曉上門,餘母臉上立刻露出如沐春風的微笑:“是阿曉吧?怎麽突然回國了,你父母身體還康健嗎?”
“他們身體都還好。”趙曉簡單寒暄幾句後,環顧四周,朝喝茶沉默寡言的餘父微笑,同低頭吃菜不說話的餘麒問好,又跟好奇寶寶餘溫點頭示意,這才疑惑開口,“伯母,小麟呢?”
餘母臉上挂着絲笑意:“真不湊巧,這孩子剛離開江城跑去自駕游了,只說歸期未定。你也知道這孩子的,向來想到什麽做什麽。”
趙曉抿嘴,露出兩分失落。
“對了阿曉,你怎麽突然回國了?我記得你爸媽不是很希望你能留在哈佛任教嗎?”
趙曉平靜道:“我想回國,可能注定要違背父母的心願了。”
餘母:“……”
看着眼前戴着眼鏡都擋不住銳利目光的阿曉,餘母真覺得,自家那傻孩子不是對手。
“對了伯母,”趙曉抿嘴,“當時出國後因為一些意外,丢失了小麟的聯系方式,您方便把他現在的聯系方式給我一份嗎?”
餘母:“……”
她只好給了電話號碼。
但餘母不認輸,又含蓄關心:“對了,這些年在外面有沒有找女朋友呀?你年輕有為,婚姻大事父母肯定很關心吧?”
趙曉:“……”
“伯母,我還不急。小麟呢?這些年他有對象嗎?”
餘母:“……”
她疲憊地揉揉眉尖,說:“那孩子吧……”
撒謊也不太好,一查出來還顯得小麟對他有什麽不同似的,“心思一向不在感情上。就看哪個好人家的姑娘能讓他陷進去了。”
趙曉垂下眼眸,沒再搭話。
等送走趙曉,餘母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落下來。
餘溫小聲問:“他以前和二哥玩的很好。”
餘母:“……以前是以前,人都是會變的。而且他和小麟不合适。”
雖然說站在長輩的角度,阿曉這孩子是真的優秀。當年高一出國,現在才7年就拿到了哈佛雙博士學位,現在人家才24歲!
就比自家逆子大一歲。
人家現在回國就被引進入職研究所,前景一片光明。
自家孩子現在去海灘撿垃圾,前路……一片“潔淨”。
嗨,誰不說是擁有同等美好的未來呢。
要不是他那對神經病父母,說不準……她還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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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麟正吹着小調,保镖3號坐在副駕駛上望着窗外的風景,叽叽喳喳的:“這邊有山诶,我一直待在江城,還沒怎麽去到有山有海的地方。”
“是吧!”餘麟眼睛發亮,“有機會你可以自駕游,有好幾個地方的山水、大海都非常漂亮,我以前去過一個……”
“新的風暴已經出現,怎麽能夠停滞不前——”手機鈴聲響起,餘麟目視前方頭也沒回,只問保镖3號,“誰呀?”
保镖3號:“陌生號碼。177開頭的……”
“噢,”一提起177的號碼餘麟就想到了小溫的那可惡親生父親,他将車緩緩停靠在路邊,接起,“喂——”
“小麟,我是阿曉,我回國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溫和、低啞。
“啊?”餘麟非常詫異和驚喜,“你現在在哪裏哇?機場嗎?”
“江城。我回江城工作了,剛入職江城社會科學院研究所。”
“今天我去餘家拜訪伯父伯母,可惜沒看見你。你出去玩了嗎?”
這馬上要到南縣,餘麟也不可能打道回府。
便非常高興地說:“是呀,我去當志願者了。等我回來就來找你吃飯,這次你必須得自罰三杯,對了,老許這會兒應該在江城,你可以先和他們約一波……”
“好!”阿曉站在路邊,眼裏柔情一片,“當志願者好玩嗎?要去多少天?”
“好玩!”餘麟大力點頭,“我馬上要到南縣了,準備去海灘撿垃圾,保護海洋動物,具體時間我還不知道呢,需要看負責人的安排。海灘上應該有不少貝殼,到時候撿回來給你當伴手禮。”
“那你好好玩,”阿曉說,“我在江城等你。”
餘麟爽快答應,聊的正好好的,就瞧見保镖3號一臉八卦的神情。而後座,3位保镖紛紛歪着身子,豎起耳朵,聽的一臉認真。
他朝他們龇牙咧嘴。
等挂掉電話後,後座三位保镖又立馬縮回去。
只有保镖3號傻乎乎地繼續問:“好朋友?”